第一章 最近最远的人 (二十八)
“你找借口,你给我等着……”
“我可以等着。”程静漪做了個請的手势,扬声道:“小梅,送客。”
门开了,小梅进来。
两位面红耳赤的军官走出程静漪的办公室,仍然气喘吁吁。梅艳春送他们出去,皱着眉回来,对正在写着什么的程静漪說:“程院长,他们……会不会找你麻烦?”
“不支持抗战是個很重的罪名,是么?”静漪捏着她的派克51金笔,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字。写惯了英文,忽然换了中文,她总觉得自己写的不够端正。
“眼下還不是。您别担心。轮不到我們先承担這种罪名。”梅艳春安慰她的上司。她的语气却不自觉的在低下去。她也知道程院长在医院的处境已经不太妙,如果再与军方闹僵,事情只会更糟糕。慈济是否能经营下去先不要說,恐怕理事会那些人先就有了理由赶她下台,這可是在陶系辖下的第四战区……
“慈济一定不是第一個也绝不会是最后一個拒绝军方請求的私立医院。我們不是不支持抗战……”静漪将笔放下,“打仗?這仗打不打、怎么打,都還是未知数。真的打起来的那一日,慈济许多人,志愿去做随军医生的,恐怕我拦都拦不住。”
梅艳春一时沒有弄明白静漪的意思。静漪将她写好的一叠米色印花纸笺交给梅艳春。梅艳春接過来一看,是請柬。
“替我送到。這個周日晚上,我设宴招待這几位。”静漪转着钢笔帽。
梅艳春答应着出去。
她仔细的看着這些名字,除了医院的几位理事,就是长期资助慈济医院的大财主,剩下的不是政要便是大商贾,只有一位很让人意外——逄敦煌。梅艳春看到這三個字,发了半晌呆。
程院长,怎么会邀請逄敦煌?刚刚来的那两位,就是逄敦煌的直属部下。
她沉吟片刻,敲门进去。
程静漪正在打电话,看到她,握住话筒。
“程院长,您不打算請杜文达先生是么?”梅艳春问。
叱咤上海滩的三大巨头之一的杜文达,前两日曾在公开场合称赞過慈济医院的功绩。以杜文达的地位,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說起這样的话,但是静漪還是慎重而矜持的同样通過闻风赶来采访的记者表达了谢意。她沒有贸然表示什么。
静漪說:“暂时沒有這個打算。”
“您的宴請名单裡,能不能再加进一個人?我想替我父亲谋您一张邀請函。只是不知道……”梅艳春微笑着說。她有点儿拘谨。
“梅孟贤先生?”静漪问。
梅艳春沉吟片刻,点头。
“我随后便写。”静漪郑重的說。
“那我先出去了。”梅艳春看起来很高兴,她将门关好。
静漪停了一会儿,才对着话筒說:“是我的秘书……对,就是那個教训你的两名来使的小秘书。”她說着,将话筒换了一边,“邀請函我让人晚点送到。敦煌,你真的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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