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近最远的人 (四十五)
“那好。再见。”遂心走到秋薇床头,看了她一会儿,带着她的看妈出去了。
她出去了,這屋子似乎空了……静漪转头对碧玺說:“将窗子开一刻钟。”
“会闪风的!”碧玺低呼。
静漪沒有重复第二遍。碧玺只好去将窗子打开,拉好窗帘。
“以后,主人家的事情,不管是对谁,不该說的,不要吐露一個字。”静漪坐下来,看着秋薇。
碧玺沒吭声。
静漪让她出去备热水。等她一出门,静漪便按铃将管家叫了进来,她交代了這几日的食谱,然后說:“以太太的名义去给图团长打电报,這是电报稿。”說着,将一张纸條递過去。
管家出去了,静漪照旧坐在秋薇的床边。
开過窗子了,室内的空气好很多。有鸟鸣声,大约是在窗外的树枝上,或者阳台的栏杆上,听的很是清楚……引擎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楼前。静漪凝神细听间,不自觉的舒展着双腿,起身走到窗帘后。透過窗帘的缝隙,她能看到楼前的空地上那辆乳白色的轿车。
轻巧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前经過,是遂心。
她的看妈跟在她身后喊着让她慢些走,脚步声却更快了些。
静漪轻轻挑开窗帘间那窄窄的一道缝隙——穿着粉色的小裙子的遂心走了出去,她帽檐上的粉色丝带被甩起来,像粉色的柔软的云团似的小女孩儿,娇娇的,踢踏着白色的小皮靴……车门开了。
静漪迅速的掩好窗帘。
于是她沒有看到下车来的那個男人。也沒有看到那個男人,是怎么把他的女儿抱起来,并且高高的举過头顶的……把那個洋娃娃似的娇美的可爱的女儿……然而她似乎听到笑声,在遂心那清脆而稚嫩的声音掩盖下,是低沉而浑厚的……她攥了窗帘。法兰绒涩涩的,像什么东西困住在手心裡,停滞不前。她就那么站了好久,好久才重新在秋薇的床边坐下来。她握住秋薇的手,紧握着。头低下去,额尖触着秋薇的手背,默默的,祈祷……
此后静漪都沒有离开這间卧室,直到下午四点钟,图家的管家来說有电话找她。
她才猛然间想起她還有顶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接起电话来,果不其然是李婶打来的。晚上的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她這個女主人却一早出门至今未归。
她镇定的說:“我马上回去。”
秋薇暂时沒有危险,已经醒過来两次,情形一次比一次好些。
請来的日本女看护也到了,正等候在外面。静漪让人把她叫进来,仔细的叮嘱她一些事情。這個中年看护看上去是十分有经验,是她說一句、便答应一声,清楚而利落,人也是很洁净的。
秋薇醒着,催静漪快走,說:“我沒关系的。”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不走了,才說:“我明天早上来看你。”
秋薇也许是身上疼痛难忍,点着头,眼睛裡有泪花在打转。
静漪走出房门时,竟也觉得身上隐隐作痛。
渐渐痛的她不能不停下脚步来,深深的呼吸。
她得快些走……在楼梯的转弯处被一個更着急的人狠狠的撞了一下。她几乎跌倒,慌忙扶住楼梯扶手,身子倾出去,楼下的拼花地板简直要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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