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燚燚
放下筆,冬稚起身過去。
來找她的是個男生。同一級,說是七班的人。
不說別的班,就是自己班上的人冬稚未必都能叫出名字,男生做介紹的時候她就只聽着不說話。
靠着走廊扶欄,打鬧的人都在門口那一處。時值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明兒是這周的休息日,晚上不用上自習,教室空了一半,剩下的不是負責值日的,就是懶懶散散磋磨時間不急着走的人。
今天天氣有點好。其實也不算,冬稚看着空氣裏飄着的浮塵被斜陽照得無所遁形,腦子裏閃過剛剛計算的那道題目。
每週的休息日都得給家裏打下手,她打算做完試卷再走。她成績不算突出,做題目常有費勁的時候,一往深了想就像扎進海里。
“……所以說,其實挺划算的。”
陰影剎那間覆下來,男生說着說着忽然朝她靠近,只差擡手撐住柱子就能將她禁錮在身前。
安全空間被侵犯,冬稚回神,往旁邊躲開。
“你覺得怎麼樣,不用考慮吧?”
男生在笑,沒在意她的舉動。
冬稚盯住他,“你再重複一遍。”
他皺了下眉,耐着性子複述。
面前的臉光論長相併不討厭,相反很和善。冬稚看着他的嘴張張合合,一個字一個字蹦進耳朵,她直勾勾盯着看,那張嘴越看,在視野裏就越是被放大。
“怎麼樣?”說到最後,男生又問。
“你的包給我。”冬稚忽然說。
男生揹着一個單肩包,她見過這個牌子,價格不便宜。
雖然她的要求很莫名其妙,男生愣了一下,還是脫下包交給她。
“這個包還不是我最貴的,我跟你說……”
話沒說完,揹包拉鍊“唰”地被拉開。
冬稚往空中一扔,包和裏頭裝的東西,試卷、書、還有一些別的,嘩嘩啦啦,紛揚落在樓下草坪,鋪了一地。
……
陳就和趙梨潔在一樓廊邊說話。
“啪”地一聲,忽然響起東西落地的動靜,隨即教學樓的矮臺階前傳來一聲罵咧驚呼:“……我艹!”
兩個人同時轉頭看去。
拄着掃把清掃草坪旁路面的男生也不避人,偷玩手機,一條道掃了快半個小時還沒掃完。摸魚沒人管他,反倒是被突然落到草坪上的東西嚇着,男生把掃把往地上一撴,朝樓上怒罵:“誰他媽往下扔東西!”
趙梨潔扯了扯陳就的袖子,陳就的視線調轉回來。
“等下一起去喫糯米糕好不好?我上次和朋友發現北橋那邊有一家店,是一對老夫妻開的,味道做的特別地道!他們家店開在巷子裏,有很多人特意找到那裏去買他們家的糯米糕。而且喔,他們家的糯米都是老爺爺手打的,不是用機器做出來,和……”
趙梨潔越說越雀躍,眉眼都浮上笑。
陳就靜靜聽着,視線掃到她不經意露出的手腕,忽然插話:“你手上的手鍊是哪來的?”
“……這個?”趙梨潔一頓,衝他笑,“上次放學我們一起回家的時候,路過那個編手鍊的攤子,你不是盯着這一條的款式看了好久嗎?所以第二天路過那裏我就買了這條。你的眼光那麼好,你覺得好看的肯定很好看。怎麼了?”
她晃晃手,亮晶晶的眼期許地看向他,“不好看嗎?”
“沒有。”陳就抿了下脣,“很好看。”
趙梨潔笑得露出一口皓齒,“做糯米糕的那家店我還沒說完呢!真的,我不騙你喔,那一家的糯米糕真的做的很……”
樓梯上突然衝下來一個人,擡頭就嚷着問:“剛剛的包在哪?”
不僅陳就和趙梨潔看過去,掃地的那個男生聞聲,拖着掃把走近了一些,“在那邊草坪上。”
樓梯上下來的男生和掃地的男生,包括陳就在內,其實都算認識。畢竟同是一個年級的學生,不是在球場上切磋過,就是互相認識彼此的朋友,或者曾經是同學的同學。
掃地的問:“誰扔的啊?”
那人下來幫忙撿包,朝那邊跑過去,撿起包才答應:“冬稚扔的。”
“13班那個?她有病啊!是你的包嗎?她幹嘛丟下來?”
“不是,是揚飛的。揚飛說有事去找她,個狗卵不知道搞什麼,跟冬稚說了幾句話,冬稚突然就發神經把他的包扔下來了。”
“她……”
掃地的男生還沒說話,陳就驀地插嘴:“冬稚人呢?”
兩個男生不約而同看過來。
撿包那位拍草屑的動作停了停,說:“在她們班。”
陳就眉頭一緊,對趙梨潔道:“今天你自己回家吧,我不和你一起了。你注意安全。”
說罷就往樓梯跑。
“陳就……!”
趙梨潔喊他,他沒回頭,連課桌裏的東西都顧不上回教室收拾,轉眼上了樓。
……
陳就趕到13班門口,冬稚被堵在走廊角落,陳就撥開幾個男生,當即擋在冬稚面前。
氣勢洶洶找冬稚麻煩的男生正是幾分鐘前剛被她扔了包的那位,陪他一同來的幾個男生站在他身後。
陳就的到來讓場面稍微緩和了一些。男生壓下火氣道:“陳就你走開,不關你的事。”
陳就不肯讓:“有事好好說。”
“他媽的她都扔我包了,好好說個屁?”男生唾一口,罵,“陳就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就非得管她的閒事?”
陳就沒有半分要讓開的意思:“不管怎麼說,她是個女孩子。”
被落了面子,男生心裏窩火,一口氣撒不出來,臉黑得跟閻羅似得。
可再氣,到底還是賣了陳就一個面子。
這學校裏,有人有好的家世,有人有突出的成績,有人有優越的外貌,什麼樣的人都有,而陳就卻是更少見的那種。
所有讓人羨慕的條件他佔全了,不管哪個方面,樣樣出衆。
他一個人,一騎絕塵,將他們這些普通的人遠遠甩在身後。
他是全校師生心裏的天之驕子。
“我本來以爲他們說你愛管冬稚閒事是開玩笑!”男生恨恨道,“你就護吧,就她那樣,你能護她一輩子?”
男生憋着氣,扔下這句,一刻也待不下去,甩手帶着一幫朋友走人。
冬稚班上剩下的個別學生朝這邊張望卻不敢過來。
沒有旁人,陳就沉下臉,隱忍不發:“進去收拾東西,我給你三分鐘。”
冬稚站着不動。她的視線落在地磚上,嘴脣抿得很緊。
“你去不去?”
等了幾秒沒有回答,陳就眉頭皺起,將要說話,冬稚忽然出聲:“你又什麼都不問就要怪我了是嗎。”
他一愣。
冬稚擡起了頭,看他的眼神難以形容。
上一次她這樣看他,是什麼時候?
陳就還記得。那次學校收繳新運動服的錢,頭天陳就在家裏經過廚下,聽見冬稚管冬勤嫂要錢,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三天後的下午,忽然聽說冬稚和一位老師起衝突,被勒令在辦公樓前罰站。
陳就一問,說是那個老師中午在食堂丟了錢包,學生幫忙去找沒找到,結果傍晚碰見冬稚手裏拿着個錢包,和老師丟的一模一樣。
到辦公室裏,冬稚說撿到錢包正打算送來交公,老師和其他幾個學生質疑爲什麼中午不見的東西她下午纔拿來。
冬稚聽出話裏話外懷疑她想昧下的意思,當時就冷了臉,明說自己剛剛纔在食堂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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