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燚火炎
冬稚拗不過,坐着也不是,干脆拧了块布,帮忙擦讲台。
值日的都一门心思走人,苗菁动作也利索,沒多会儿,教室裡扫了個干净。
“我去倒垃圾,你等我。”铁桶几乎装满,苗菁拎着往外走,“帮我看着书包。”
冬稚点头,說:“好。”
整栋楼仿佛从平日的喧闹中抽离。
隔壁几個班,有两個還有学生在做卫生,一個已经锁上门。
戴眼镜的男生在扫走廊,冬稚记得他的名字但从来沒有和他說過话。她靠着门框不做声,看這個陌生的同班同学细致地扫净灰尘。
天气很好。
冬稚靠在门边,只觉得四周静得快让人入定。大概過去五六分钟,她泛起些微困意,就见拐角冲出来一個身影。
苗菁风风火火拎着空垃圾桶跑回来:“冬稚冬稚!”
“嗯?”冬稚站直,往前迎了两步。
苗菁冲到她面前,捋了下飞起来的刘海,說:“温岑在篮球场上跟郑扬飞打起来了……一群人打成一团,被主任抓去办公室了!”
冬稚一滞,“为什么打起来?”
“不知道啊。”苗菁猜测,“可能是打球起了冲突?”
温岑這人說话有意思,苗菁本来就话多,平时挺爱和他唠闲嗑。冬稚也常借练习册给温岑,相处得還算融洽。
苗菁想,多少算是有点友谊在,便问:“要不要去看看?”
冬稚正愣神,听她一說,点了点头,下一秒,提步往楼道冲。
“哎!等等我,我放下垃圾桶——”
苗菁见她跑得快,赶紧进教室放下桶,返身出去追她。
……
温岑挨完训从办公楼出来,冬稚和苗菁正好赶到,三個人在楼前小路打了個照面。
“咦。”温岑怪道,“你们怎么在這?”
苗菁說:“過来看看。”她往他身后瞅了几眼,“主任這么快就把你们放出来了?”
“哪有那么好。”温岑笑了下,扯动伤口,嘶了一声,說,“本来還要骂的,主任看我們弄伤了,让我們先去诊所。都打电话给老班了,明天来了接着罚。”
冬稚有一会儿沒說话,她盯着他那张脸,挂了彩,青的红的一块一块。
“你们为什么打架?”她问。
温岑默了默,笑說:“嗨,篮球场上磕磕碰碰很正常,谁知道呢,我被撞了那么多下本来就窝火,他先发脾气,那我也沒办法,要打就打呗。”
“赶紧去诊所看看。”苗菁打量他,“身上沒别的伤吧?都在脸上?”
“沒别的,都在脸上。”温岑說,“我這就去,你们回吧。這时候了,你们怎么還在学校?”
苗菁說:“冬稚要陪我去买东西,等我值日呢。”见他沒有大碍,她拉着冬稚打算走,“那我們走了啊?”
冬稚反握住她的手,沒动。
苗菁扭头,“嗯?”
“我陪他去诊所看看。”冬稚說,“你在校门口小卖部等我?我记得過了前面一個路口就有一家诊所。”
“你骑自行车带他去?”
温岑忙說别,“我有车。我一個大男生,让女孩子骑车带我,不得累死。”他看了看冬稚,问,“会骑电动车嗎?”
冬稚想了想,“会是会,但是很久沒骑,可能有点……”
苗菁說:“我也会,不過沒试過带人。要不我骑?”
“沒事。”冬稚抒了口气,松开眉头,“我带他去。”
商定,三個人一块出校门,到小卖部前。
苗菁守着她和冬稚的自行车,在第二家店裡等。
冬稚拿钥匙取了温岑的车,坐上去,整個人从头到脚绷得紧紧的,就连表情也是。
温岑坐上后座,车晃了晃,她脚踩住地,竭力撑稳。
“行嗎?”他在后面问。
冬稚点头,嗯了声。
拧下把手,慢慢加速,骑得還算稳。
冬稚不敢开太快,匀速前行。
开過几家店铺,听到温岑笑了。
她一愣,偏了偏头,但不敢往后看,“笑什么?”
“你這速度,我迈开大步走绝对比你更快到你信不信。”
“……”她脸上闪過一丝赧意,“我怕骑快了会摔倒。”
不笑她了,温岑动了动,稍稍往前倾。他靠近她,问:“哎,你干嘛要陪我去诊所?”
她說:“你眼睛都肿了,我怕你看不清掉坑裡。”
“你盼我点好行不行?”
“……别乱动。”车轻晃,她盯着前面,皱眉,“摔倒了都怨你。”
“行行行。”温岑笑得开心,“怨我怨我。”
冬稚默了一下,问:“你和郑扬飞打起来,是不是跟上次你送我回去有关?”
“嗯?”温岑一顿,“沒有,有什么关。就是篮球场上的事。”
“你帮了我所以他找你麻烦?”
“想多了你。”
“……”
冬稚不說话,温岑也不說。
风迎面来,比往常柔和。
又经過几家店,温岑轻叹了一声气,“你别想那么多。反正沒什么事了,他们人多,我也不是好欺负的。知道我敢豁出去,试過這次,下次他们就不敢再来。”他說,“你上你的课,认真做作业,他们不是吃饱了撑得,应该不会再来烦你。我還指着你借练习册给我呢。”
冬稚紧紧握着两侧车把手,沒出声。
直到過了路口。
“谢谢。”她說。
温岑不知听到沒听到,迎着风吹起口哨。
车停在诊所门口,温岑先下,冬稚扶着车把手后下。一同进了门,老医生看過他的伤,让诊所裡的护士先给他处理。接着便是打针开药之类的事。
老医生开了药单,护士一样样对照着拿药,算下来,总共要九十多块。
冬稚有些为难,她身上沒這么多。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苗菁发消息让她转钱借自己,坐在凳上等打针的温岑突然叫她:“冬稚。”
“嗯?”她转头。
温岑招手让她過去。到面前,他从兜裡掏出一张十块,“你帮我去隔壁买瓶水呗,我渴。”
“噢,好。”冬稚应下,沒接他的钱,說,“我有。”转身出了诊所的门。
沒多久,冬稚拎着一瓶水回来。递给温岑,他接了,随口道:“谢谢啊。”
她转身去药柜前,看手机,苗菁還沒回消息。她刚想给苗菁打個电话,护士已经把药装好,将小塑料袋往她面前一丢,“吃多少怎么吃,都写在盒子上了,照着吃就行。”
冬稚一愣,“那個,药钱……”
“不是已经给了嗎。”护士說完,走开去忙别的事。
冬稚转身看向不远处坐着的温岑,他在玩手机。护士配好打针的药,探头叫了一声,他立刻起身。
“我去打针,你等一会。”他朝她看過来,不說别的,只打招呼,說完就进去了。
冬稚站在药柜前,苗菁终于看到消息回复:“要多少钱?”
她抿了抿唇,许久,回道:“沒事,不用了。”
他和冬稚搭了几句茬,见冬稚沒有聊天的兴趣,不多会儿又懒散躺回去。
斜后桌的女生在赶作业,埋头苦写,冬稚去吃晚饭,接了她的钱,顺便帮忙带回来一份。只是回得稍晚,踏进教室的时候离晚自习打铃沒剩几分钟。
对方沒嫌弃,忙不迭接過来一口一個谢谢,边吃边继续赶。
班主任和平时一样,在晚自习的第一节课出现。不同的是平时只露露脸盯一会儿就交给班长管纪律,這趟還带了個人来。
“来了一個新转来的同学,要在我們班待一段時間,大家欢迎一下。”
班主任在讲台上带领学生鼓掌,让转学生自我介绍。
男生站到讲台前,身量跟178的班主任差不多,看着還要高一点点。他一双眼睛不小,但是单眼皮,整张脸属鼻子长得最好,笑起来比不笑好看。
全班人坐着,需要稍微抬头才能好好打量他。冬稚在他站到讲台前时扫他一眼,他好像也瞧见了她,和看别人一样,看她的眼神沒有半点不同。
下午在艺术楼前,他躺在石凳上,也和现在差不多,都有些懒散。尤其笑起来,骨子裡就沒有紧张的成分。
“大家好,以后就是同学了,多多关照。”他拈起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個字,回過头笑嘻嘻对众人說,“這是我的名字,我懒得念了,大家随便记一记,记不住也行。”
班上响起一阵轻微的笑声。
黑板上的那两個字细瘦,写的是:温岑。
温岑被安排在倒数第二排坐,前面都沒位置,就這還是后边挪来换去腾出来的空。
他沒什么意见,坐哪裡对他来說大概都一样,从讲台下来后,他拎着個看起来就沒装几样东西的书包往后座去。
经過冬稚身边,他的手肘不小心把桌角的笔袋碰到地上。他蹲下把东西一样样装回笔袋,放回她桌上。
“对不起啊。”
他冲冬稚笑,冬稚只觉得他高,一站起来,她跟前的光都沒那么亮。
“沒事。”她說。
他低头,拍拍书包底因蹲下沾上的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
周二下午,冬稚回家吃的晚饭。在家吃的晚饭一向简陋,不到五分钟,冬稚吃完饭,搁下碗筷就去帮冬勤嫂的忙。
冬勤嫂当值的时候,不用她开口,冬稚能分担的都会主动帮着分担,但她总催,冬稚慢慢就养成了在家吃饭争分夺秒的习惯。
陈家的厨房很大,和正厅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远近不论,反正烟火气怎么都不会飘過去。
冬稚在摘菜叶,冬勤嫂去储备间找东西,刚出厨房的门,陈就进来了。
听见声,冬稚抬头见是他,手裡动作停了一瞬又接上。
陈就在她身边蹲下,抿了抿唇,“冬稚。”
她不吭声。
陈就声音也不大,“你生气了?”
冬稚摘下一片菜叶子往盆裡扔,权当回答。
“我只是不想你跟他起冲突,他是男生,而且那么多人,你一個人肯定会被欺负。”陈就温声解释,“我……我确实不该沒有问清事情经過就先对你态度不好,我只是有点急,你一直不肯回答,我才……”
“好了,我知道了。”冬稚打断,轻轻推他的胳膊,怕弄脏他的衣服用的是手背,“你出去吧,我妈马上回来了。”
“你不生我气我就走。”
“……”冬稚垂眼,又摘了片叶子,轻飘飘道,“我不生气了,你走吧。”
陈就盯着她的侧脸看,她斜眼過来,“還不出去,你想害我挨骂?”
他从口袋裡掏出一样东西——那條手链。
“你戴上,我特意给你买的。”
“我不戴。”
“为什么?”
“不戴就是不戴,沒有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赵梨洁也买了一條一样的?”陈就沒傻到家,虽說学校裡什么东西一流行起来,几乎每個女生都人手一份,但不喜歡和别人用相同东西的人也是有的。他道:“那我再给你买一條,换個颜色?或者换個款式?”
“不用了。”
“你不喜歡這條那就换别的。”他坚持要往她手腕上弄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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