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火
温岑跑過马路,买回来两包纸巾,店家只给了一包,他怕不够,多买了一包。抽出纸递给她,看她擦眼泪,半天才劝:“别哭了,眼泪糊在脸上,风一吹多冷啊。這晚上的风跟刀子一样。”
冬稚不言语,鼻尖红红,眼睛也红肿。
温岑沒见過她這幅颓到有些丧的模样,想說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是废话。他站半天,忍不住蹲下,“我搞不懂,陈就给你买琴,为什么挨打的是你?”
冬稚摇头,說不出话。
“他可真是個事儿逼,净给别人招事儿。”温岑低低骂了句。
本来是找冬稚拿放在她口袋裡忘记要的手套,到了路口,一等就是半天。打电话给她先被挂断,第二個电话打過去接了,就听见她在那边哭得快沒气。
等冬稚边哭边走到路口给他送手套来,一追问,结果听了個让人搓火的事。
冬稚和陈就两家住得近,从小一起长大,她這么說,温岑就這么听,多的也不去问。
“不哭了。”温岑默默叹气,抽出纸递给她,“真别哭,仔细等会脸疼,我不骗你,眼泪干了脸上多疼啊……”
他一张张递,冬稚一张张拭眼泪,攥了一手的纸团。
“给我吧。”温岑看她渐渐缓過来了,要過她手裡用過的纸,起身去路边,扔进垃圾桶。
再回她面前,他问:“那你等下怎么办?”
“回家。”她說。
“回去跪着?”
她默然。
“你别那么傻啊我說你。”温岑皱着眉蹲下,“這大晚上的,冷的要死,跪一整晚明天你的膝盖還要不要了?你听我的,能蹲就蹲一会儿,最好是坐着……家门口有凳子沒?反正沒人看到,宁愿坐到天亮也别跪。”
冬稚不說话,他又问:“听到沒?”
她這才点头。
“我回去了。”冬稚嗓音沙哑,站起身。
温岑跟着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
“你眼睛肿得都睁不开,我哪放心你一個人走,万一掉坑裡或者绊倒摔跤了算谁的?也好有個人给你从泥裡捞起来啊是不是。”温岑說,“要是怕被认识的人看到告你家长,你就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這黑不溜秋的,万一有坏人出来遛弯刚好碰上,你一個人那不完蛋了嘛。”
冬稚嗓子疼,哭這么久也累,不想說话。知道他是好意,她沒再坚持,疲惫地点了点头。
两個人一前一后地走。
冬稚在前,温岑在后。
這條路上只有沙石被鞋底踩過的声音。
她放慢速度,回头看,温岑两手插兜,跟着她的步子一如往常散漫,那眼睛却黝黑得发亮。
他冲她摆手,示意她安心往前走。
她转回头,继续提步。沙石摩挲鞋底的声音又响起。
回家的路還是那條路,只是今晚变得格外长。
……
冬稚坐在屋檐下,院子裡漆黑静谧。正门一直关着,她妈该在房裡气得哭過,现下大概睡着。至于门,不用试都知道肯定反锁了,她有钥匙也进不去,即使可以,她也不想。
坐了不知多久,口袋裡手机嗡嗡响。
温岑给她发消息,說:“我到家了。”
下一句像盯活的监工似得:“有沒有坐着?還是偷偷跪着?赶紧的啊,麻溜起来坐下,别让人不省心。”
冬稚抿紧起皮的嘴唇,回复:“我坐着。”
“真的?”
“真的。”
“那還行。”他說,又问,“冷不冷?”
冬稚缩着肩,告诉他:“不冷。”
“你猜我信嗎?”他发来一個表情,“你就穿那么点,晚上這個温度我還不知道。”
她不言语了。
温岑突然变得话多,一句接一句和她闲聊。
冬稚问:“這么晚了你還不睡嗎?”
他說:“睡不着。陪你聊一会,省得你无聊。”
“不用了。”她說,“你早点睡吧,明天起不来。”
“還有赶人睡觉的?我就不睡。”
她沒回复。
他不在意,开始自言自语。
“晚上的电影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還不错,不過我以前很少看這类型的片子,沒想到挺好看的。”
“下回要是還有新片上映,我們仨再一块去。”
“边喝奶茶边看电影,多爽。”
“就說作业少点就更好了,天天一堆作业,我快烦死了都。”
“你高一的时候就是這几個老师嗎?应该分科以后重新分班分老师了对不对?”
“我真是服了咱们老师,布置作业是有绩效嗎,要冲业绩還是怎么……”
消息一句接一句,仿佛能想象得到他說话的语气,甚至是表情。
冬稚吸了吸鼻子,摁下待机键,手机屏幕“嗒”地一下黑了。她抱住膝头,脸埋在手臂之间。有一股酸意横冲直撞,顶上鼻尖,闯入眼眶,肆意泛滥。
……
快三点的时候,冬勤嫂给冬稚开了门。
冬稚抱着膝坐在门口,正睡得迷迷瞪瞪。
冬勤嫂披着外套,面沉如水,呵斥:“回去睡觉!”
冬稚睁开眼,站起身,两條腿僵硬发麻,晕乎乎踉跄一下。一句话沒有說,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路過冬勤嫂面前,走进房间。
早上六点多起床上学,冬勤嫂做的早饭還是那些。冬稚比往常沉默,洗漱、吃早饭、收拾妥当,骑车出门。
谁都沒跟谁交流。
一进教室,苗菁和温岑都到了。
苗菁怪道:“你今天居然来得這么迟!”感觉不对,皱眉问,“你脸色怎么這么差?”
冬稚摇摇头,“沒睡好。”
整個人恹恹的,一点劲都沒有。
温岑凑近,在她背后问:“着凉了?看你像发烧了。”
“沒有。”冬稚說,“我出门前摸了脑袋,不烫。”
“你……”
一晃,老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三個人噤声,拿起书本早读。
第二节大课间集合做操,苗菁說:“你要不請個假在教室裡休息?”
“算了,還要体育委员写假條给老班签字。”冬稚不想麻烦,“我沒事。”
苗菁不放心,挽着她的胳膊,一路陪着她走。
做完操,苗菁想和冬稚一块回去,别的不同班的朋友找過来,有事和她說,苗菁只能撒开冬稚。
冬稚一個人走到教学楼,在拐角处被陈就拦住。
她停了一下,提步就要绕开他走。
“冬稚……!”
陈就拉住她的手腕,焦急全写在眉间。冬稚不想听他說话,想都沒想,甩手挥开他。
“你听我……”
“陈就!冬稚!”前面突然出现一個人影,笑吟吟和他们打招呼。
抬头一看,是赵梨洁。
陈就拦冬稚的动作微顿,就這么個空档,冬稚迈开步向前,头也不回。
“冬……”赵梨洁迎上来,刚要打招呼,冬稚径直从她身边過去,她的笑意顿住脸上。转头,她看向陈就,不解,“冬稚怎么了?”
陈就不语,忽然觉得喉咙裡泛起苦味。
……
校外的奶茶店生意不错,赵梨洁挑了個最裡侧的两人卡座,时值午休,吃過中午饭在這消遣最合适不過。对面坐着的陈就,表情从头到尾沒有放松過。
“我觉得這也不能全怪你。”赵梨洁连叹两声,“你想送她礼物是出于好意,闹成那样谁也想不到。”
陈就不說话。
赵梨洁劝他:“你别怪自己。你想想,你们只是住得近,从小一起长大,你对她可以說是很好了,对不对?我要是有這么好的朋友,我不知道得多开心。”她說,“阿姨发脾气,估计也是怕你乱花钱,你沒告诉她呀,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知道你花了三千多给朋友买小提琴,她生气也是正常的。”
陈就說:“你不懂。我妈对她……我妈說了很难听的话。”
“阿姨是在气头上嘛。”赵梨洁說,“而且打她的是她妈妈,她妈妈問題更大才对。你是好意,她妈妈……其实不是我說,冬稚她有的时候真的自尊心太强了。”
陈就周身的低气压肉眼可见。
“别想了。”赵梨洁安慰道,“喝点热的东西,吃点甜的,缓解一下情绪。等過两天冬稚气消了,你再好好跟她說。她肯定能理解你。”
說罢,她招手叫来店员,给陈就点了一份甜点。
……
冬稚很少来網吧,晚饭都不吃,放了学直接到附近的網咖来,更是第一次。
打游戏的年轻人很多,網吧裡飘着烟气,嘈杂声不绝于耳。
她在角落找位置坐下,开机登錄后,点开一個網站,一步步按照提示操作。
一分钟左右,所有信息填写完毕,界面跳转,出现几個字:“报名成功!”
其下是几行字,写着初赛和决赛的時間与地点。
冬稚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关闭網页,下机。
退了钱,走出網吧,外面的空气闻起来无比清新,天也蓝澄澄的,像幅画。
沿着街走了一段,收到温岑的消息。
“弄好了嗎?”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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