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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這麼久,也該放晴了。
——“沒問題吧?”
背後突然間憑空多了一個人的存在,熟悉到令自己靈魂都顫抖起來的聲音輕輕地落入耳中,宛若自天空飄落的第一片雪花,輕柔無聲地墜落地表,卻無異於在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身側同伴的肩膀緊繃起來,連握刀的手都在微微輕顫。
沒有人回頭。
沒有人敢回頭。
輕盈脆弱得仿似會隨時化作萬千光屑散去的夢境,對方背對着他們而站,微微揚起頭,溫潤儒雅的聲音中帶着明顯的笑意
“老師的教誨,你們都沒有忘記吧?”
隨着話語的落下,腦海中的枷鎖被打開,那些被封存在過往中的珍貴記憶碎片頓時如雪片般紛杳而至,以破堤之勢宣泄而出。
在那一瞬間,他們好像又成了手執竹刀的幼小孩童,站在私塾的小小道場裏,鼻翼間充斥着微暖的草木香氣以及溼熱的汗意,空氣中浮動着搖曳的光影。
老師就站立在不遠處,眸光清淺,脣角帶笑地靜靜望着自己。
但再次眨眼時,漆黑無垠的夜空再次佔據了視野,滾滾的黑煙和赤紅的鮮血也再度張牙舞爪地躍入視線之中。
原本需要仰着脖子才能瞻仰到老師面容的孩童,也在不知不覺間成長得能夠和老師比肩而站,甚至是在身高上隱隱壓過了對方。
染血的面容中早已不見最初的青澀稚嫩,眼神也不復當初的清澈明晰,在歷經了鮮血的洗禮和歲月的風霜之後變得深邃而沉穩起來。
但就算如此,哪怕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都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有不會改變的事物。
就算再怎麼面目全非,時過境遷,也絕對不會忘懷的事物。
怎麼可能會忘記。
那些烙印在靈魂之上,在不論怎樣的黑暗中都煜煜生輝的珍貴回憶。
那個永遠都會立在記憶的盡頭,回眸露出溫柔笑顏的熟悉身影。
“啊,”
以輕柔到彷彿生怕驚擾了空氣的聲音呢喃出聲,四人沒有回頭,將背脊挺得筆直:
“那是,當然的吧——”
“——(松陽)老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液彷彿在燃燒,靈魂彷彿在沸騰。
身影彷彿和過去重疊,四人從口中驀地爆發出竭盡全力的吶喊,幾乎是在瞬間從原地彈射而出,利箭般地刺向敵人的所在!
——“害怕別人只是爲保護自己而揮的劍,丟棄它吧。”
那兩名青面獠牙的副官怒吼着高舉武器衝了過來。幾乎是不經思考的,悠奈和桂就揮刀迎了上去,銀時和高杉則是和兩人擦身而過,繼續頭也不回地朝前方奔去,目標直指立在甲板盡頭的黑夜叉。
——“從現在開始,揮刀不是爲了斬斷敵人,而是爲了斬斷弱小的自己;”
巨大的利斧破空劈下,砸在甲板上碎屑飛濺,悠奈閃身避過,一腳蹬在對方的武器上,借力騰空跳起,手中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向對方的脖頸。
——“不是爲了保護自己,而是爲了保護自己的靈魂。”
刀劍相擊在空中爆發出清脆的嗡鳴,桂一刀震開對方的劍刃,貼身而上,冰冷的刀鋒自下而上猛地一挑,一條深可見骨的傷痕就劃開了對方的胸膛,皮肉外翻,鮮血四濺。
——“諸位,將來你們將學到許許多多,當然,只要不停下腳步,必然會遇到種種困難,也會碰壁。”
心臟在胸腔裏急速地怦怦跳動着,血液在血管裏奔騰不休,鼓動的聲音敲打在耳膜上被無限放大。身體各處源源不絕地傳來了滾燙的力量,幾乎要滿溢到破體而出。全身的每一根肌肉、每一根神經都被拉扯到了極限,在這海嘯一般洶涌而來的力量之下顫抖着發出哀鳴。
——“這種時候應該怎麼去做,全由你們自己決定,我是否能一直陪伴在你們身邊,不得而知。”
“高杉!”
眼見着黑夜叉手中的長劍以雷霆萬鈞之勢朝高杉左眼的死角處猝然襲去,銀時目眥欲裂地發出大吼,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橫刀閃現到了對方身前。
“當——!”令人牙酸的巨大金屬嗡鳴驟然間在上空掀起。
銀時手中的刀原本就在先前的戰鬥中磨損了不少,在接下了黑夜叉這重若千斤的一擊之後直接發出崩潰般的脆響,“咔擦”一聲斷爲了兩截。
“嘁!”
銀時當機立斷地棄刀往旁邊就地一滾,險險避開了擦着自己面頰削下的鋒利劍鋒,肆虐的氣流像是刀子一般刮過自己的臉側。
還未來得及起身,黑夜叉的下一波攻擊就已經緊接而至。
銀時保持着膝蓋着地的狼狽姿勢,眼睜睜地看着鐵灰色的冰冷光芒割裂了空氣勢不可擋地朝自己急掃而來!
“銀時!!”
“阿銀!!”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悠奈將手中的刀朝銀時所在的方向用盡全力地擲去!
——“所以,我要提前把這句話告訴大家……”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被無限地拉長。
黑色的披風在身後獵獵翻飛,黑夜叉壓低重心,手腕翻轉,鐵灰的長劍突兀地改變了勢頭,向一旁橫掃而去,空氣在接觸到了鋒利的劍刃時宛若白紙一樣被輕易撕裂,發出扭曲的尖嘯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