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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應過來時,她已然笑出了聲:“說起來的話,第一次見面好像就是在這刻櫻花樹下呢。”
旁邊正在喫茶點的銀時忽然間大聲咳嗽了起來。
彷彿沒有注意到銀時難得尷尬的表現,悠奈若有所思道:
“仔細一想的話,阿銀你到現在都還欠了我一塊紅豆糕呢。”
銀時抽了抽嘴角:
“阿悠你不覺得你的重點不太對嗎?”
然後露出無可奈何的樣子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捲髮,勉爲其難地將自己碟子裏的梅子糕讓給了悠奈:
“這樣子我們就兩清了啊。”
把甜點分給她也真難爲這個捲毛了啊。
看着銀時肉疼的表情微微莞爾,悠奈剛想說些什麼,卻突然間被傳入鼻翼間的酸甜氣息奪去了所有注意力。
平常聞起來明明很誘人的梅子這個時候卻忽然間變得無比刺鼻酸澀,攪得她胃部一陣痙攣,喉嚨間更是泛起淡淡的酸味。
她猛地撇開臉,捂住嘴巴彎腰咳嗽起來。
銀時頓時就震驚了:“咦咦咦咦咦,就這麼感到噁心嗎?!阿悠你就這麼嫌棄我碰過的糕點嗎咦咦咦咦?!已經嫌棄到了反胃的地步嗎喂——?!”
好半晌,待那股噁心反胃的酸意從喉嚨口退下之後,悠奈才直起腰來,然後回頭直視着銀時赤褐色的眼眸,躊躇了半晌之後小聲道:
“阿銀……我可能懷上了。”
銀時手中的糕點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已經兩個月了。
從村裏請來的有相關經驗的大夫如此判斷道。
但是等銀時那傢伙冷靜下來找完了時光機,說不定孩子都出生了吧。
還有孕婦一定要午睡究竟是哪裏來的規矩?!
在短短一個小時內榮幸晉升爲了碰不得摔不得的脆弱有孕婦女的悠奈按捺着心中翻滾的吐槽欲,在鋪好的牀褥上乖乖躺好,然後面無表情地望着銀時嫌被子不夠暖和似的將身上的和服外袍蓋到了她身上。
“……阿銀,我真的不困。”
話雖這麼說,她卻在躺了小半刻鐘後真的感受到了逐漸加深的睡意,眼皮也變得沉重起來。
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她已經記不清楚了。
意識昏沉間,她似乎感到有人溫暖的手掌心覆到了自己的額頭上,熟悉而溫柔的動作莫名地令她感到心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人在自己發燒生病時耐心地徹夜守在牀邊,在自己難受的時候輕輕地摸着自己的頭髮低聲安慰,一遍一遍地告訴她:“……在這裏。”
究竟是誰在這裏?
那是一種懷念到令人幾乎想要落淚的感覺。
但她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溫暖的觸感輕盈脆弱得彷彿會隨風消融在空氣中,她無意識地小聲呢喃道:
“……誰?”
她似乎感受到覆蓋在自己額上的手微微頓了頓,接着耳邊便響起了微不可聞的輕笑。
比櫻花花瓣落地時還要輕柔溫和的笑聲,模模糊糊顯得那般不真切,猶如水面擴散開的漣漪,轉眼間就消散不見了。
悠奈睜開眼,映入逐漸清晰起來的視線中的是和室的天花板。
時值午後,金色的溫暖光線透過薄薄的紙門在榻榻米上印下層層光影。整個房間一半沉浸在陰影之中,另一半沐浴則在光芒之下,空氣中浮動着靜謐的氣息,似乎連光線都屏住了呼吸。
整個和室內空無一人。
紙門突然被拉開,悠奈轉過頭,發現不知何時離開的銀時又回到了房間中。
他似乎是出了一趟門,身上此時還帶有林間微涼的草木芬芳和泥土的腥氣。
悠奈幾乎是瞬間明白他去了哪裏:
“你去看老師了?”
——從某種方面而言,松陽對於銀時來說就像是父親一樣吧。
銀時懶懶地應了一聲:
“啊,順便代替你去了一趟。”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還沒虛弱到那個地步。話說回來,在這段期間內有誰進過這個房間嗎?”
銀時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捲髮:“木村已經跟私塾裏的小鬼明確說過了,不許打擾你所在的房間。有沒有漏網之魚阿銀我就不清楚了。”
“……是嗎?”
沉默了一會兒,她移開了目光。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悠奈下意識地以手撫上自己的腹部。
血脈相連的家人……嗎。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席捲了全身,連帶着連眼窩也微微發燙起來
是他們的孩子呢。
僅僅是這樣想着就令她有種滿足到不可思議的感覺,心中被不知名的溫暖情緒充盈到隨時都會滿溢出來的地步,彷彿光一般,輕盈到沒有絲毫重量,卻暖和得令人連骨髓都融化了。
喉嚨彷彿被堵住了,她從未感到自己如此詞窮。
“阿銀……”
這是現在瀕臨在情感臨界點的悠奈所能做到的極限。
“我……”
她猛地轉頭,然後在瞥到了正透過門縫偷偷往室內瞄的一排小腦袋時一個急剎車止住了涌到嘴邊的話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