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她對我一顆真心
美女蛇最是纏人又纏心。
但程慕耶看着面前的美人,只覺索然無趣：“柳小姐,來之不易的東西纔會讓人珍惜。懂嗎？”
換言之，她這樣的廉價品,她不屑。
柳薇紅着臉,不甘地問：“你就沒有拿我來刺激刺激唐安和的想法？”
“沒有。”
再沒有比這更羞辱人的言辭了。
柳薇握緊拳頭,憤憤而去。
程慕耶沒有看她一眼，低着頭,眼眸沉寂寡淡。她的雙手搭在膝蓋上，手指不時地點兩下。她在想,自己也許應該去拜訪下唐安和的姨母。這人是真暈了，還是假暈了,總要去看看的。
長慶中心醫院內
安尚華躺坐在病牀上，眉目慈善地看着面前紅了眼睛的人。
“我已經沒事了，你放心吧。”
唐安和眼裏淚光閃閃,哽着嗓子說：“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您。”
“不關你的事，是我老了。人一老，總是脆弱的。”
她的語氣太過滄桑,聽得唐安和眼淚汪汪。
其實，安尚華並不老，娛樂圈裏年紀跟她大小的人，還年輕得像是三十歲的少、婦。只可惜她病了,僅僅兩年,胃癌就把她折磨成了一個衰朽枯敗的老人。
“不老,您纔不老。”唐安和像是陷入了偏執，跪趴在安尚華牀前，一遍遍地說：“姨母，您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她只有她一個長輩了。
年幼失去父母，二十多年養育情，她是養母、是姨母，是她生命中不容代替的溫暖。唐安和很怕失去她，所以，猶帶淚痕地說：“姨母，我們去國外治病好不好？聽說國外的醫療水平高點，咱們去國外治療吧？”
“傻孩子，姨母大了，經不起顛簸。如果去了國外，說不定半路就挺不住了。唉，人各有命，莫要強求啊！”
病到如今，如果還有貪心，那隻會多生不甘。不僅不會減輕病情，相反，還會加快死亡。所以，這兩年，她一直學着平和，一直學着放下和看開。
但是，這並不包括唐安和的個人愛情。
在知道唐安和可能和程家小姐談戀愛，她就無法保持平和了。
安尚華眼眸憂傷地看着面前美麗的女孩，她跟她的母親安荷華一樣，單純、善良、美麗、多情，像是明媚的陽光，吸引着男男女女的目光。可她的母親是不喜歡女人的，哪怕被無數個男人玩弄於股掌，依然對異性抱有無盡的希望。所以，唐安和怎麼會喜歡女人呢？基因這種東西難道也會被後天影響？
安尚華想不通，所以，便喃喃低語着：“安和呀，姨母看着你，就會想到你的母親，你知道嗎？你母親啊，乖巧懂事，最是聽我的話。”
唐安和很少聽姨母提到自己的母親，估計是怕她難過，所以言語之間很是忌諱。今天，乍一聽到她說起母親，一時竟覺得陌生和奇怪。
“我媽、她、她肯定和姨母您感情很好吧？”
“那是當然。我們從小學到中學甚至到大學從沒有分開過。”
安尚華回答時，深陷的眼眸染上些許懷念，蒼白的面容也似乎染上了些許光彩。
“我比你媽結婚早，當時，她哭得稀里嘩啦，把我婚紗都哭溼了。”
“我媽應該是捨不得吧？嗯，也許應該是喜極而泣。她爲您開心。”
安尚華不置可否，隻眼眸漸漸冷了，聲音也淡了：“我懷着綺羅時，她便說，以後等她生了孩子，同是男孩就是兄弟，同是女孩便是姐妹，若爲男女，便定下娃娃親。”
唐安和聽了，笑得有些傻。這表姐弟、表兄妹的訂娃娃親真的沒關係嗎？
宋綺羅一旁聽得也有些尷尬，她媽是腦子摔暈了嗎？都新世紀了，表姐弟什麼的哪還能定娃娃親？她有些無聊地左顧右盼，摸不清母親是什麼路數。不就是想掰正唐安和的性取向嗎？至於這麼繞來繞去？
安尚華在她的無聊中，漸漸步入了正題：“那時，綺羅都六歲了，你媽還是沒有結婚。家裏人都急，就開始催她了。她自然不同意，後來相親次數多了，就公開了性取向。你媽她——喜歡女人！”
“啊？”這轉折把唐安和嚇得呆住了：“什麼？我媽她——她喜歡女人？”
安尚華點點頭，語氣悵然：“你媽性取向公開後，可把家裏人氣壞了。你外婆當時就暈死過去，外公也氣得把她趕出了家門。可到底是親骨肉，也不能說不管就不管了。恰巧，你媽的戀人找上了門，詛咒發誓說會對你媽好。你外公外婆都是心軟的人，最後就同意了。不過，也沒過兩年，聽說那戀人發達了，就跟你媽鬧分手。你媽死活不同意，可到底沒挽留住她。你媽心灰意冷嫁了你爸，結果，那戀人又想來和好。你爸是真心愛你媽媽，自然不同意，結果被她派人打殘了，後來死在了醫院裏。你媽不知內情，在你爸死活，又跟那戀人和好如初。但那戀人看着你就煩，覺得你是你媽背叛的明證。你媽沒辦法，就把你養在了我身邊。後來，你三歲生日，她在給你送生日蛋糕的途中出了車禍……”
原來這便是母親的故事。
怪不得姨母從來不願意提起。
唐安和心裏又酸又疼，一半是因爲那個爲愛受盡苦楚的女人，一半是因爲年幼就被拋棄的自己。她有那麼一刻，是恨母親的。倘若她不跟那個同性戀人糾纏不休，或許自己也就有一個溫馨幸福的家庭了。
安尚華低着頭，餘光看到她眼裏的痛苦和糾結，繼續說：“所以，好孩子，可別步你媽媽的後塵啊！你也看看這世道，同性戀人有幾個好下場的？姨母希望順順遂遂的，嫁人生子，做個好妻子、好母親。”
唐安和這下是聽明白她的意思了。搞半天，重頭戲是在這裏了。她已經知道她跟程慕耶的事情了？那番話是在敲警鐘？
可她實不該拿母親來說事！
這分明是對母親的不敬！
唐安和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生氣。也許是姨母冒犯了自己的母親，也許是她踩到了她的逆鱗——她不支持她跟程慕耶在一起。雖然沒有明說，但暗示得也夠清楚了。
“姨母，您到底想說什麼？”她站起來，眼眸已經不復先前的單純。
安尚華瞄了她一眼，笑得越發溫柔：“姨母想你好好的，有事業，有愛情，有安靜富足的人生。當然，這個人生裏沒有程家的小姐就更好了。”
她是不支持她跟程慕耶過分親近的。
唐安和有些佩服自己的理解力，竟然看穿了她的煞費苦心。可她搖頭，語氣很堅決：“姨母，程慕耶是個很好的人。她關心我、保護我，對我一顆真心。我不是傻子，我知道她對我真的好。”
她語氣誠懇，眼神專注。
每一句話都飽含着熱烈的感情。
一旁的宋綺羅聽得冷了臉，皺眉低喝：“唐安和，你這話就說得過分了，就一個程慕耶對你好，我們對你就不好嗎？”
唐安和詫異於她的突然暴躁，愣了好一會，才搖搖頭說：“姐，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宋綺羅早不滿她跟程慕耶的親近，語氣已然帶了質問：“你是什麼意思？你在我媽的病牀前說着別人對你如何如何好，你當我們是死的嗎？如果不是你，我媽會住進醫院裏？會爲了你年紀輕輕的得了那種絕症？”
這算是親情綁架嗎？
每次一遇到矛盾，翻來覆去她們的各種付出。
好像如果不是她，她們便是最幸福的一家。
唐安和的眼淚終究流了下來，哭着喊道：“我知道你們付出了很多、犧牲了很多，但能不能不要一次次告訴我？你想我怎樣？姨母得病我就不擔心嗎？我就不害怕嗎？可我能怎麼辦？拿我的胃賠給她嗎？”
她終於爆發出來了。
一直以來的小心翼翼似乎忍到了極致。
唐安和伸手擦了眼淚，對着愣住的母女二人哽咽道：“程慕耶也爲我受過傷，但她從沒有叫過一次委屈。她甚至從不把這種事放在心上，在她看來，保護我、關心我是她理所應當的事。所以，我喜歡她、想要親近她。我不知道自己對她究竟是何感情，但我討厭別人否定她。一想到你們因爲她是同性戀而帶着另一種眼光，我就爲她感到心疼。程慕耶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最後一句話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隨後，她拔腿跑出了病房。
程慕耶站在病房外，望着她奔過去的背影，低聲喚了句：“安和——”
唐安和驚訝地轉過身，眼睛紅紅的，像是兔子的眼眸，十分惹人憐愛。大抵是意外她的出現，她眼睛睜得大大的，驚聲問：“你怎麼在這裏？”
程慕耶坐在輪椅上，林悅推着她朝她走過去，陽光下，她的眼眸滿溢溫柔：“我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
唐安和嘩啦一下眼淚又流了出來。她捂住眼睛，淚水從她手指縫裏流出來。
程慕耶心裏又酸澀又心疼，剛想站起來伸手去撫她的腦袋，就聽她說：“你總是擔心我的。程慕耶，你真好。”
“我不好。我如果對你好，就不會對你另有所圖。”
“可你至少是光明磊落的。程慕耶，你是個直接坦率的人。”
程慕耶聽得俏臉有點發燒，心裏隱隱覺得自己可能要陰差陽錯得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