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夏草第一次這样放肆的表达自己的情感。
她的双手紧紧抱住陈慕云,对方身体的热量透過薄薄的衬衣传到她身上,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那种温暖,可是夏草却忽然间想到,她现在這样算怎么回事?陈慕云会不会以为她是在搏他的同情?
她一把推开陈慕云。
陈慕云愕然,“枯草?”
夏草飞快的用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坐直了身体,低声道:“不好意思,刚刚失态了。我們走吧。”
這個时候,她又变成了陈慕云记忆中的那個夏草。
陈慕云“嗯”了一声,再次发动了汽车。
他和夏草现在的关系,其实也并不比陌生人好上多少,任何关心或是安慰的话,经他口中說出来,好像都有点多余。
在将近凌晨一点钟时,夏草终于到了那家酒店。
她沒有让陈慕云跟上去,只是向他道了一遍谢,然后迅速打开车门下了车。
夏草其实有点怕面对這种场面。
她和文青沒有一点血缘关系,尚且难過成這样,還不知道文青的父母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夏草到了房间,文青的父母都還沒有睡,两人眼睛都红红的,张安逸和她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的将她让了进来。
张安逸的眼睛也红肿的厉害。
裡面的两個人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了眼夏草之后,文母忽然又放声哭了起来。
夏草以前曾经到文青家做過客,见過两位老人,知道他们都是很有涵养又心地善良的好人,此时见文母哭,她的眼泪一下子窜了出来。
夏草跌跌撞撞的扑进文母怀中,和她抱头痛哭了一会儿過后,终于還是强忍住了泪水。
文母這一天肯定累坏了,她不能再让她這样伤心下去。
好不容易将文家二老安慰住。夏草和张安逸的意思是想陪着他们呆到天亮,反正今晚注定无人成眠。
可是即使還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文家二老仍然是极体贴的。
在他们的一再劝說和反复保证下,夏草和张安逸才默默的离开了酒店。
外面整個城市也失去了白天的喧闹,两人站在夜风中,相对无言。
過了许久后,张安逸才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致和夏草說了一下。
张安逸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面出差,今天下午才回来。因为有点东西想送给文青,就跑過去找她。结果文青不在家。打了她手机才知道她在医院裡。
现在想来,当时电话中,文青的语气就怪怪的,可是那個时候的张安逸并沒有多想,只是直接赶去医院去看她。
她人刚到医院,远远的就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楼顶上掉下来,然后是一片混乱。
她沒有想到,那個“东西”是文青。
文青的父母第一時間就被通知到了,张安逸就一直陪在两位老人家身边。
她当时也是慌了神,加上太难過,一直到了晚上才想到通知夏草。
等到打完电话,她又后悔了。其实通知夏草過来又有什么用,不過是多一個人伤心难過罢了。
“文青她……怎么這么傻?”张安逸哭道。
夏草紧紧地咬着牙关才沒有让自己再哭出来。
因为還年轻,总以为死亡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一件事,结果现在发现并不是。
這是夏草第一次這样直面死亡,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脆弱。明明前几天還和她通過电话的人,竟然已经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她再不可能听到文青的笑,听她倾诉那些不开心的事,听不到她說“你叫枯草,那我就叫青草吧”。
文青已经死了。
“她有留下什么话嗎?”夏草的声音哭哑了,一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她只說,她很累……說对不起爸爸……妈妈……”张安逸哭得說不下去了。
她的肩头忽然被人揽住,同时有個低沉地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来。
“安逸。”
张安逸抬起头,看到她的男朋友不知何时竟然来到她的身边。
他明明白天還在外地,說可能无法赶回来的。
张安逸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扎进男朋友的怀裡,痛哭起来。
夏草看着眼前相拥在一起的人,眼眶发热。远处是车水马龙,如银色的河流一般在道路上流淌着。酒店门口的灯光太過明亮,刺得人眼睛疼。
她低下头来。以婚为名10、第九章:准备有声小說在線收听
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即使在盛夏中,夜风吹在身上,還是让她打了個寒颤。
她觉得很孤单。
這個地球有几十亿人,可是能够依靠的,或许只是那么一個。
无论受再多再大的伤都好,只要有這样一個能倾心相待的人在身边,应该都不会孤单吧?
她忽然很羡慕张安逸。
当年她们宿舍裡的四個人,除了那個现在正在大洋彼岸逐梦的人之外,张安逸是余下三人当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可是世事无常,到了今天,文青死了,她也早被命运抛弃,唯有张安逸,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個可靠的恋人,有自己一直在坚持的理想,不久的以后,也会有一個温暖的家。
她才是人生赢家。
時間实在不早了,张安逸准备离开。明天文青的尸体火化,然后還要送文家二老离开。
夏草和那两個人道了别,目送着他们上了车,然后不由的缩了下身体来抵御那种发自内心的寒冷。
她准备找個酒店先住下来。
麻木的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多傻,刚刚她站的那個地方不就是一家酒店的门口嗎?
夏草又折了回去,在前台登记时她才发现,因为出来时太匆忙,加上魂不守舍,她竟然忘了带钱包出来,而且也沒有带身份证。
這种情况,酒店当然是住不上了。
夏草只能微笑着向前台小姐說了声对不起,然后默默的转身离开。
夏草又一次站在酒店的门口,站在夜风中。在犹豫了一番后,還是准备给张安逸打個电话。
她觉得自己真是個麻烦精,可是她现在真是迫不得已。
现在這种情况,她肯定不可能再回楼上向文家二老求助的。
夏草拿着电话,刚刚将电话拔通,只来得及听到张安逸在那边“喂”了一声,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机一下子变黑了。
沒电了。
她還能更倒霉一点嗎?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夏草忽然间觉得从未有過的委屈,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盖裡,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去他的矜持,去他的涵养,去他的面子。
她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是!
她不想做最好的妈妈,不想做最乖顺的女儿,不想做最能干的下属,不想做最完美的上司,這些她统统都不想做。
這個世界,谁会十全十美?谁不带一点瑕疵?
這世界這么多人,谁可相依?
陈慕云觉得现在這样的夏草,其实好像挺……可爱的。
他看着她蹲在酒店门口放声大哭,像一個找不着家,找不到妈妈的孩子,毫无顾忌,肆无忌惮,仪态尽失。
那么狼狈的一個人,却一下子变得真实起来。
這個夜晚,夏草在他心裡,终于从一片模糊的影像变成了实质。
他走上前,默默的站在那裡,也不劝她,直到她哭累了,终于肯看他一眼之后,默默的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把她牵回自己的车上,再带回自己的家中,自己的卧室裡。
夏草像一個大布娃娃一般,沒有一丝的抗拒,任由他摆布。
她眼睛红肿得像只小白兔,看着他的眼神裡完全沒有了几個小时前的那种戒备,一绺头发粘在她的脸上,陈慕云伸手帮她拔开,她也沒有动一下。
“去洗澡吧。”他低着头看着她,微笑道。
夏草的眼裡有一点茫然,却沒有动。
陈慕云叹了口气,再一次伸手牵起她,将她拉到浴室门口。
他已经放好了水,准备好衣物,剩下的,他相信夏草肯定不愿让他代劳。
夏草仍然只是站在那裡,一动不动。
陈慕云等了一下,微笑道:“你该不会是想我帮忙吧?”
夏草抬起头来看着他,并沒有因为他這一句玩笑话而恼怒或是害羞。她的眼光有一点呆滞,又有一点陈慕云看不懂的东西,就像……就像在看不可能见到的人一样。
“你再不动,我真要帮忙了。”他嘴中在說笑,身体却后退一步,准备退出浴室。
他的身体忽然被人紧紧的抱住。
夏草這一扑太過用力,陈慕云一個不留神,人被撞到了门框上,后背硌的生疼。他還来不及反应,嘴唇就被什么热热的东西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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