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林徽（上）
林徽教授以前也见過旧军队裡面抓壮丁的孩子，也曾听說過這样大的孩子在解放军中也有一部分，還曾经有一個少共国际师。在京城，林徽教授也曾经见過年纪很小的警卫员。但现在，這是一個算得上是精锐的战士，她甚至能够看得出来這個孩子身上的硝烟和血气。
不過也因为這個孩子還小，所以很多老师教他的时候，沒有什么忌讳，他自己也沒有什么忌讳。
因为黄彬写的一份“說明书”，林徽和丈夫和很多人都吵了一架，甚至林徽夫妇之间也吵了一架。因为丈夫在研究古代建筑的时候，只局限于营造法式和艺术，往往忽略了這些建筑布局真正的用意。林徽在考察古代建筑的时候，当然也读過大量的风水說，也认为這些布局有着其科学性，只是被大量吉凶以及等级观念所遮盖住了。
看得出来黄彬并沒有读過风水学說的相关著作，他写的說明书是作为一個使用者的观察，对于建筑布局的实用性理解。這反而是林徽自己博览群书后不敢坚持和容易被误导的地方。
林徽相对于丈夫来說，要更加喜歡黄彬的這份“說明书”，因为這为传统建筑的保护提供了一個新的观察角度，让她看到了希望。
有意思的人不仅是黄彬，還有徐君茹，她這個军医和很多军医都不同，她对于人体的健康维护比治疗疾病要更加重视一点，对于中医比西医要更加偏向一点，对待黄彬是学生比战友的态度更加多一点。
徐君茹在给自己拿過脉，详细询问了生活起居之后，就让這個十多岁的战士也给自己把脉。
然后這個孩子還真的学得有模有样。這让林徽知道，關於這個十分认真的小男孩的传說应该都是真的。善于学习，悟性极强。只是這個孩子說出来的话，让林徽不是那么喜歡。
“這是郁症，舌苔淡薄，脉弦，弱小。多思善虑，但心气强，肺气不得宣，浊气伤肾。五行不调，教授的身体确实不怎么好。既然是情志病，最好還是从调整情志入手，不然教授常年劳累，却不得宣泄，恐怕会出大問題。”
黄彬指了指自己家裡的环境：“教授的身体如果单纯住在這裡，因为湿气有些重，恐怕不是太合适。但是這裡是幼儿园，多和孩子们在一起，却有好处。心情喜悦轻松让心肺功能得到舒展，如果加以适当的锻炼，那是最好。”
林徽住在了八角亭裡面，只是床换了，多了蚊帐。
因为身体原因，她睡不着，所以很早就起来读书，为了不影响孩子，所以只是会见客人的时候，就選擇到了外面。
因为時間太早，小燕和小芳都還沒醒。黄彬去看了一眼妹妹，看得出来他对两個妹妹十分喜歡。
黄彬邀請林徽走一走，一起走的還有负责照顾林徽的护士。
林徽非常瘦，她年轻的时候非常漂亮，她的眼睛到现在仍然非常灵动和清澈，非常吸引人。宁静，知性，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我哪裡還有肾，沒有肾了，我只是尽量多活一段時間。医生曾经說我活不长，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的。”
林徽很淡然，她在這裡其实也不安心，因为她和丈夫的身体，到底谁好一些，還真的說不好。只是丈夫在京城，有儿女在，应该可以应付。
“你写的稿子我看過了，很有启发性。這裡都是你自己建的？很不错。這裡以前确实是一户人家的院子。這两栋土墙屋子太碍眼了。”不愿意提及自己病情，林徽把话题岔开。
“幼儿园的设计我初步画了一稿，不過我一個人做不了，我還有一些其它工作，会有一些学生過来，精力有些不够了。”
林徽的设计稿就在八角亭的桌子上，不過這几個军人都沒有看過一眼，她们关心自己的身体更加多一些。但是实际上，林徽觉得设计可能更加重要。
“我曾经在学校见過专家的设计，他们在城市设计中极其重视排水，但是我們這裡，更加重视水的收集和利用。水是生命之源，地表水和地下水的相互补充。把水留在空间之内，而不是单纯的排泄掉，這是基本理念的不同。对于污水的处理，不仅是单纯的排泄和净化，更加重要的是利用。”
黄彬指了一下大粪坑：“从实用性来說，污水收集，我們這裡是从来做堆肥。城市可以设计大型的沼气池生产沼气，生产有机肥料，這是利用問題。城市也需要一定的水环境空间，把得到一定净化的污水利用水环境进行第二次净化。這個過程中沉淀下来的也是很好的肥料。這种肥料对于城市绿化也是非常有用的。“
“污水和净水分开处理，這很实用。”林徽是個是個建筑学家，但是她发现，很多事情，這個孩子都不是从建筑本身来理解的，更加重视功能。這又是一個别样的思路，因为同样的思路，似乎在皇城见到過。
“是的，需要水环境，污水和净水分开，减少水处理的数量。净水和经過处理過后的水汇集到城市水环境中，与地下水产生交互作用，保持地下水的水位，城市不
会因为地下水水位的下降而下沉。同时增加城市空气中的水汽通量，水环境的绿化面积增加了空气中的氧气和有机物质的含量，這对人的身体会有好处。”
黄彬笑道：“大片大片单一性的房屋，那是城市贫民区。所以楼房可以高，但是绿化和其它功能的设施要充足。城市和农村或者說农业种植区并非不能结合。這样能够减少城市对外界的物资运输需求的压力。从军事角度讲，一個城市如果功能区配合得好，是不怕围困的。”
话题回到了军事部分，這让林徽也觉得非常新奇。
“我军在丛林战和特种战中具有一定的优势。高层建筑和居民密集区的减少，也减少了敌军空军轰炸的价值。绿化区、农业区和水环境，能够降低敌军装甲部队的打击价值的同时，伏击和延缓他们的攻击速度也非常容易。密集的居民区确实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但是毁伤的代价太大。”
林徽问：“你的這些想法能够写下来嗎？”
黄彬一笑：“這只需要换一种角度，从军事和国家供给角度思考，這很容易想得到。但是如果是从商业角度思考，這种城市规划降低了人口密集的程度，也降低了城市需求，是不利于商业的。在减少了城市需求的同时，实际上也不利于工业。這是设计角度的問題。我想您换一個角度，比我考虑得更加全面。”
林徽想了一下，就笑了：“你很反对商业？”
“這還是角度問題，商业不利于人人平等。過去皇城的规划，也因为站的角度不同，而产生了等级化的城市规划。也只有這样，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才能解释得通。”黄彬避免了直接批评商业。
“如果按照你的這种想法，中国建筑史的撰写，恐怕需要重新写了。”
林徽笑道：“我們以前只注意到了建筑的材料学和力学，建筑的营造法和艺术性。对于实用性确实有些忽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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