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恶与仁(二十一)
沉默了一会儿后,迪恩起身拿回长柄战斧,要去屋外熟悉一下這把新武器。
虽然這点時間肯定不够,主要還是要回到大漩涡上面练习,但总要装装样子不是?
否则明天上场后,一個从来都沒有用過长柄战斧的人突然就变得很熟练,实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像這样练上一两個小时,明天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了——
到时候可以告诉他们,沒想到自己对长柄战斧竟然這么有天赋云云,嘿嘿。
黑暗的院子裡很安静,木板墙那边的查普曼家以及院墙外面都沒有什么声音。
在這個沒有电的时代裡,大多数人在這個時間段往往都会待在家裡准备睡觉了。
吉拉迪诺城裡的人倒是可以逛逛商业街那边,不過居住在普拉德巷的人似乎沒有這個爱好。
迪恩生疏地耍了长柄战斧一段時間后就退出游戏,在大漩涡上花更长的時間来练习,然后再回到游戏接着耍一段時間,如此循环往复。
奥斯顿、伯尼和奥布裡先后拿着油灯绕過小院中央的迪恩,到院墙角落的茅房方便,又在屋檐下的大水缸边擦拭了身体。
除了能听到长柄战斧挥舞的声音外,看是不怎么看得见的。
于是三人随便看了看就进屋了,小楼二层的窗口很快亮起烛光。
迪恩在游戏世界裡练了两三個小时才结束。
借着放在大水缸边的油灯,摸到一块挂在墙上的干毛巾后,将其取下。
四月初的夜晚,水缸裡的水很凉。
缸子是上午买的,這水也是那时請人打满的,因为附近就有水井,所以沒花几個钱。
身上的伤口太多,只是随意地用湿毛巾擦拭了一下,虽然最严重的背部箭伤已经好了大半,其它的伤口也都不算深,但不沾水能让伤口好得更快,身上臭点就臭点呗。
反正就算洗得再干净,不换衣服的话怎么都是臭的。
不過這個时代的穷人大多数也沒有什么衣服可换,身上有些味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听到水响声的奥布裡在二楼刚好能伸出脑袋的小窗口后面告诉迪恩,客厅裡有短裤和短衫。
迪恩记得上午的时候,他们买了毛巾和毛毯什么的,愣是沒人想起要买换洗的衣物,也是蛮神奇的。
估计当时都沒有想到要换衣服吧……
现在這些应该是奥斯顿下午回来后才想起要买的。
還是上了年纪的人办事牢靠啊。
端着油灯走进客厅,拿起方桌上叠好的衣裤,比了一下尺寸,发现相差不太,换上以后感觉身体清爽了很多。
他用清水洗好换下的衣裤,突然发现沒有地方晾,而且转了一圈也沒看到他们洗好的衣物。
跑上楼询问,正在教奥布裡认字的奥斯顿告诉他,脏衣服明天早上一起交给洗衣工去洗。
躺在单人床上的伯尼提议,明天去量一下尺寸,請查普曼先生帮缝几件换洗的衣服。
奥布裡帮迪恩身上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不久后,奥斯顿吹熄烛台上的三根蜡烛,四人在各自的床上睡去。
天亮以后,朱恩在木板墙的另一边脆生生地呼唤伯尼。
伯尼一個骨碌就翻身下床,跑到小窗口询问何事。
原来朱恩已经为他们四個也做好了早餐。
伯尼兴冲冲地推醒另外三人,迅速穿好外袍、靴子后就往下跑。
奥布裡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看到迪恩正在用绷带把黑木片绑在左腕内侧;
最远处的奥斯顿正在给左脚套上长靴。
他挠了挠头发,也开始穿衣服。
迪恩要穿戴的装备最多,最后才走下楼梯,看到奥布裡正把一個包裹交给一個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
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這個是来收脏衣服的洗衣工。
坐在方桌边的奥斯顿见迪恩下楼后,便撑起手裡的黑色拐杖站了起来。
早餐過后才得知能和姐姐一起去角斗场玩的凯文兴奋得不得了,他听說過,却从来都沒有去過,只知道那裡很大、很多人、很好玩。
迪恩原本对于让這么小的孩子去看那么血腥暴力的场面是不赞成的。
不過他转念想到,這個时代的人连去看绞刑、火刑什么的,都当成是一项娱乐活动。
况且查普曼先生和夫人对此并沒有提出任何异议,他也就入乡随俗的沒說什么。
伯尼叫来两辆马车,邀請朱恩和凯文与他共乘其中一辆的行为让已经坐在四轮货车上的查普曼夫妇相当满意——
今天的情景像极了贵族和富商出行。
而且伯尼請他们缝制衣服时同样出手大方。
如果今天在一赔八的比赛上赢了钱,那么也就可以放心把朱恩嫁出去了。
特意换了一條红色长裙的朱恩脸色微红的和弟弟一起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
她突然听到坐在对面看了她好一会儿的伯尼为自己身上发臭的藏青色窄袖长袍道歉,连忙摆手說自己不介意。
她昨天就闻到了,但她知道从北安萨雷恩长途跋涉過来,有些气味是很正常的。
伯尼告诉她,是因为遇上了海盗袭击,换洗的衣服才沒有的。
這话让她和凯文都吓了一跳。
伯尼一边把在森林裡与强盗搏斗的经历說成是与海盗搏斗,一边想着要和迪恩他们提前对好口供,免得露馅。
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迪恩正在闭目养神,身边靠着前端包裹着白色毛巾的长柄战斧。
和他一個车厢的奥斯顿和奥布裡都沒有說话。
昨天亚力山大就已经告诉過他要在七点前到达,角斗场才好为他优先安排晋级赛,如果晚于這個時間很可能会轮不到他出场。
为了赚钱和趁热打铁的加速扩大名声,让盖文早点寻来,他们自然不会迟到。
被朝阳照出巨大阴影的威廉姆斯圆形角斗场周围已经有数千人在各個大拱门外排队等待买票。
专售贵宾席的拱门外则是停驻着很多马车,更有一半的空车位是其他贵族或者富商预订的。
伯尼他们乘坐的马车当然是沒有车位的,放下客人后便只能调头离开。伯尼和朱恩拉着东张西望、惊叹连连的凯文走到不算很长的队伍后面。
感觉是一家三口出来玩的伯尼一直傻笑着,都合不拢嘴。
四处看了看的朱恩瞅见他這副傻样,沒话找话地询问迪恩他们在哪?
他告诉棕发少女,迪恩他们直接从选手专用的拱门进去了。
迪恩向角斗场的人亮出那张八级角斗士的证明文书后,便被恭敬地带到了正在有條不紊地安排手下处理各种事宜的亚历山大面前。
和热情的亚历山大客套了两句后,迪恩提出押注的事情。
亚历山大便让手下带他们到了中立方所在的小拱门处。
奥斯顿拿出精致美观的炼金大师资格文书,在迪恩身上押了八枚面值五十的金克朗。
而迪恩和奥布裡只拿出了昨天赢到的一半来押注。
“怎么押這么少?”
一個门口守着两個威廉姆斯家族战士的幽静房间裡,迪恩三人坐在裡面等待比赛开始,奥斯顿忍不住问身边的迪恩。
坐在迪恩另一边的奥布裡探出头来神秘地告诉他,“卡尔森先生,這叫做不要把全部的鸡蛋都放在一個篮子裡。”
他张了张嘴,心裡知道這個道理是沒错,但自己的做法却违背了這個道理,导致一時間无言以对。
迪恩解释道:“我們现在赚的钱已经够多了,沒有必要全部押上去冒满盘皆输的风险。”
中年男人的心裡咯噔了一下,突然觉得口有点干,“……现在還能退嗎?”
迪恩微笑道:“要是你能找来威廉姆斯的家族成员或许能。”
奥斯顿额角冒汗的将右手搭在他肩膀的布面甲破开的那條裂缝上,“……我這大半辈子赚的钱可都压在裡面了……”
看出他不安的奥布裡安慰道:“放心吧,卡尔森先生,迪恩是不会输的!”
中年男人大感欣慰地点点头。
迪恩慢悠悠地說道:“要是你的炼金室建成后,我可能会需要一些炼金产品。”
“七折卖你。”奥斯顿豪爽道。
“唉,今天的状态……”迪恩叹息地摇了摇头,“好像不是太好的样子。”
奥斯顿连忙张开左手五指,“五折!”
“诶呦,這满身的伤又开始痛了。”
“三折总行了吧!不能再少了!”奥斯顿肉疼地缩回两根手指。
迪恩看着他笑道:“我要成本价。”
他摇头笑道:“你沒事逗我玩是吧?”
迪恩收敛笑容,“你不用押那么多,如果赢了其实也够钱组建炼金室的。
比赛這种事情,哪有保证能赢的?我只能說尽力而为。
你昨天還告诫我們,角斗场的博彩活动会腐蚀人的意志。”
奥斯顿沉默了片刻,老实承认道:“……是我贪心了。”
“等你的炼金室运作起来,其实赚的只会更多,而且還能为世人带来好的改变,更加名正言顺。”迪恩虽然要通過奥斯顿接触伯克利,但他又很害怕奥斯顿会受到伯克利的影响。
奥斯顿有些得意地笑道:“你倒是挺看好我的炼金产品。”
“当然了,都是足以改变世界的创造!”迪恩理所当然道。
一边的奥布裡高兴地笑了起来,“我最喜歡易燃木和迷烟筒!”
奥斯顿朝他微笑道:“我最喜歡剧毒剑油。”
“她的裙子好漂亮啊!”
朱恩坐在垫有毛毯的石阶上,隔着伯尼望着左边不远处刚刚坐下那位衣着华丽的贵妇,小声地称赞道。
让凯文坐在自己大腿上的伯尼微笑道:“我觉得你這條裙子也挺好看的。”
棕发少女难掩笑容地低头扯起自己的红裙,“我自己缝的,虽然沒有装饰,但是非常合身又舒服。”
伯尼故意问怀裡的凯文,“又会做饭,又会做衣服,姐姐真厉害,对不对?”
“对!”凯文重重地点头,伸手指向下方的角斗场,“那裡有好多柱子。”
“是啊……”伯尼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不禁皱起了眉头。
脸上围着白色毛巾的迪恩在拱门裡同样看到了插在角斗场上的一根根五六米高的木桩。
“咦,昨天可沒有這些木桩?”他身边的奥布裡惊讶道。
“昨天只是预选赛,今天是角斗士的晋级赛,当然不一样!快快快!比赛就要开始了!”亚历山大在后面连连催促。
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好說的迪恩直接走出了拱门。
“现在从红方出场的是八级角斗士——蒙面的奥布裡!”
昨天下午那個肥胖的青年拿着铁喇叭在他身后朝观众席大喊道。
“快看!是碎蛋者!”
“真的啊!碎蛋者蒙面的奥布裡!”
突然听到观众席上传来古怪呼喊的迪恩连忙回头。
此时沒有被圆木墙隔开成两半的圆形角斗场上,只有他一個选手。
“碎蛋者”的称呼随着肥胖的宣传员大声介绍他昨天的辉煌战绩而开始在观众席上一传十、十传百的迅速扩散。
坐在高墙上第二排贵宾席裡的朱恩指着下面站在红方拱门附近的肩扛长柄战斧的红衣男人喊道
“碎蛋者?迪恩這么出名嗎?不過這個外号是什么意思啊?”
她身边的伯尼神情尴尬,“我……不知道啊!明明昨天還沒有的!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起的?”
红方拱门裡的奥斯顿诧异地看向奥布裡,“碎蛋者?”
已经面红耳赤的小眼睛少年在全场观众“碎蛋者、碎蛋者!”的起哄声中,手足无措地說不出话来。
离他俩不远的亚历山大十分享受地闭上了双眼。
如何让观众在短時間内记住一名选手?
一個令人印象深刻又贴合选手某方面的外号即可。
蒙面的奥布裡昨天下午的那三脚已经足够让人津津乐道,此时只要出现一個在多处酒馆传播,又简单易懂的总结性外号,就能将他本就精彩绝伦的事迹在极短的時間裡扩散出去。
而越多的人谈论他,那么谈话的可信度给人的感觉就越高。
于是当知道這些传闻的观众见到他上场后,便会很自然的都把钱押在他的身上。
如此一来,只要他输,我們就赚!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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