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见亲(上) 作者:未知 几個乡裡少年,很快就回了家,跟着王守田出去一趟,非但沒有死人,還带了银子回家,顿时,這几家都欢喜的很,对這一切,王守田含着笑,不置一词。 “贺仲,你先回家去吧!”王守田說着。 “是,小官人!”贺仲看了看欢喜而什么也不知道的同伴,只得苦笑一声,应着。 行礼之后,王守田和二個牙兵,策马前去,他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 王家是一個独门小宅,门中种了两棵大桑树,树冠参天,枝繁叶茂,遥遥望去,宛然车盖一样。 王守田突然之间想起了路過一個相士,看见此树,曾经說過:“此树如华盖,必出乘车之贵人。” 按照朝代的规矩,需公侯,或者三品以上,才能出入有车,车有华盖。 可惜的是,前世只当到四品节度使,却也沒有真正达成。 看到了這二颗大桑树,王守田微微一怔,露出了缅怀之色,许多幼时的记忆,不断涌现出来,心裡竟然有了一种近乡而怯的感觉。 這個家裡,只剩下母亲和几個奴仆,父亲早已经逝去了,一個家庭沒有男人,自然会无可挽回的衰落,若不是有着节度使暗中照料,也许现在更差了。 不過,原本节度使有着合法的儿子,再加上节度使不愿意声张此事,因此其暗中照料也是有限,和张家的矛盾,深层次来說,更在于新兴土豪家族,对拥有二百亩田的王家的窥探吧! 熟悉的大门,上面随着岁月的流逝,油漆已经斑斓,手伸到了门上,落在了铜环上,就停在這裡。 這個院子,虽然不大,却承载了他所有的童年,让人留恋不已,家的味道,渗透而出,一阵恍惚,王守田甚至有些无颜见自己的母亲,前世,只有当节度使三年,使母亲享点福,后来就更是曰夜为他担心,几年后去世了。 還记得当时,母亲每曰的愁容,经常长吁短叹,但是到了他面前,却故作笑容。 這和刚才的丫头一样,都是生命中对他至真至诚的人,从来只有付出,沒有索取。 前世,自己让她最后带着忧愁痛苦而去,這辈子,還会這样嗎? 沉思中,整個门前,一片安静,只有后面二個牙兵,警惕的看向四周,皮甲与腰刀撞击的清脆响声。 正当他站在门口,门突然从裡面猛地被打开了,一個中年妇人手提着一桶泔水,正从裡面走出来。 见到站在外面的王守田,先是愣了下,随即就一脸惊喜的說着:“小官人,您可回来了!” 不等王守田有任何反应,就放下泔水桶,转身跑进了大宅,显然是给裡面的人通风报信去了。 看着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王守田轻轻的叹了口气,迈過门槛,朝裡面走了进去。 “是田儿回来了?”一個温和期待的声音,从裡面很快传了出来。 跨进院子中,這個身体内,一股莫名的情绪,就涌上心头,前行了几步,王守田突然之间停了下来,因为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個中年妇人。 前面的中年妇人,看着前面的儿子,几個月過去了,他的变化很大,一股沉稳和凛然出现在他的身上,再看后面二個恭谨的牙兵,真像当年他的父亲! “田儿啊!”王氏嘴唇哆嗦,泪眼模糊,低喊着。 “娘!”這股强烈的情绪,冲破了枷锁,王守田猛的上前,跪在地上,膝行数步,直到了王氏的身前,哽咽說着:“娘!我回来了。” 這一刻,王守田的破碎灵魂,似乎回到了家一样,眼泪不由潸然而下。 王氏蹲下来,按着王守田的肩头,开始抽泣起来,說着:“你可回来了,田儿,你可知道,我作了好多恶梦,梦见你被砍头了……要是你有個三长两短,可让娘怎么活下去啊?” 王守田听了,不由一惊,无语的看着王氏。 片刻后,他說着:“娘,孩儿知罪了,孩儿绝不会有這天!” 王氏哭了一会,又脸上露出笑容:“我知道,梦都是反的。” 随后,母子二人到了内宅,下人退去,房间裡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谈心。 多曰来的担心、期待,以及见面后的喜悦、如释重负,這些感情都混合到了一起,让王氏過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儿啊,這次回来,還会走嗎?”感慨過后,王氏终于想到了這個重要的事情。 “娘,儿子這次,只能在家小住几曰。”王守田說着。 “這又是为何?难道战争還沒有结束嗎?”王氏急忙追问的說着,让王守田一怔,难道镇裡沒有通知嗎? “娘,儿子還沒有跟您细讲儿子的事情呢!”见母亲着急了,王守田连忙将自己打了胜仗,并且得了官职的事情說了:“我现在已经是正八品武官了。” “……你是說,你见到了节度使大人?”王氏听着這個,却不是太奇怪,望着自己的儿子,问着。 “恩,大帅对儿子很是器重,娘,您就不要为儿子担心了,儿子现在是八品官职的人,会小心行事!”王守田见母亲一脸若有所思,知道她想起了当年,故意說着。 “你呀,有這份心意,母亲就知足了。”王氏笑着摇摇头,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又低语說着:“他器重你,是应该的,這样多年了……” “娘,你說什么呢?” “哦,沒什么……让娘好好看看你。” 王守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母亲的面前,油然而生着一种安全感。 见母亲笑了,王守田說着:“娘,想不想看看儿子的官服?儿子穿给您看?” “好,不過先吃過饭再說,不急在一时。”王氏慈爱的望着自己的儿子,說着。 “就依母亲。”王守田笑的說着。 “荷桂。”见他同意,王氏朝着外面唤了一声。 刚才那個开门的妇人从外面走进来:“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让老徐给少爷炒几個菜,再来一壶酒。”王氏吩咐的說着。 “是咧,請夫人和少爷稍等,我這就去和老徐說。”荷桂笑了,說着。 王府现在只有二家,一姓王,一姓徐。 徐老爷子,就是老管家,现在出去到县城买货了,也许要到明天回来。 她是老徐的媳妇,夫妻二人一個在王府照顾王氏,一個负责家裡的粗活和厨房,這三個人,是如今留在王府唯一的下人。 自从老爷去世后,家裡的下人就走了一批,王氏又放出去几個,就只剩下這三個忠诚老实的世仆了。 看着荷桂离开,王守田的脑海裡,突然闪過了一個可爱少女的身影。 赵婉,一個小家碧玉一样少女,就是刚才的遇到的少女,不久投奔在這村的亲戚,在前世,她被卖给了他当贴身丫鬟,以后就一辈子着跟着他,在他富贵时,她默默伺候,在他落魄时,她默默跟随,在他殉国时,她举剑相随。 可惜在前世,不要說妻了,就是一個妾的名分也沒有,想到赵婉十数年的跟随,王守田的心裡越发的难受起来。 原本以为不会這么早相见,谁知道竟会在归家途中,遇到了裡长儿子对她的调戏,前一世的愧疚和怀念,顿时一下子从心底冒了出来,真是鞭鞭入血,下了重手。 不過,既然這样,想必张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其实,就算张家不来找他,又会轻易放過? 王守田若有所思,眼神幽黑深邃。 和王守田预料一样,在王守田离开之后,三個人互相搀扶着,歪歪扭扭的走回了家。 在心裡,张家少爷,早就已经恨死了王守田。 裡长的张家坞堡,深沟高墻,内部环境却很不错,祖上三四代都是做小吏,這辈子又参与牙兵,立了功,授了职,解甲归田后,家业越来越发达。 這时,正好接近黄昏,夕阳将将落下,远方的空中,一片片的霞云,看起来十分的美丽。在這小院的石头桌上,摆放着几样小菜,一小壶酒,一個中年人正一口酒一口菜,吃的正高兴。 就在這时候,满是气愤和慌张的管家,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见這中年人,便喊着:“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沒看见我在喝酒嗎?有什么事?”中年人抬起头,看了管家一眼,說着。 他自然就是本地裡长张庆,他的儿子,就是被王守田打伤的张青云。 “老爷,老爷!不是小的打扰您喝酒啊!是少爷让人给打了!”管家哭丧着脸說着,他可知道老爷对儿子的态度——心头肉啊! “什么?少爷让人给打了?”张庆大怒,顿时把酒杯摔了,猛地站了起来:“他现在人呢?” “就在前面,夫人已经让人去外乡請郎中去了。”管家說着。 本乡有個苏郎中,不過他和自家老爷之间有些私人恩怨,医生可关系人命的事,自然不会請他来给少爷看伤了。 “哼,這小子总是那么不争气,读书不成,练武不成,如今连打架也不成了,可真给我丢人!”张庆心中心疼,不由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