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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白岸青草,素月分辉(自传)中

作者:曹家大官人
面对我的追问,奶奶气定神闲,她慢慢将鱼刺轻轻拔出,又喂了我一小口后,才放下筷子,缓缓說道,“你爷爷料定敌军必会来犯,所以,你爷爷在当晚便派出轻骑,出执牛桥,求援高句丽国,請求将百姓迁過吉恩河暂时避难,奈何高句丽国害怕得罪秦国,遂不准。第二日,你爷爷早早便做好了战斗准备,哪知沒等来围剿敌军,却等来了一名以毒入境的天动境高手,那名毒师驾驭千百毒蝎,遇兽便咬、遇人便蛰,三個时辰内便将這林子裡的一切生灵清理的干干净净,你爷爷带领剩余士兵和百姓退到了林中的吉恩河边,以雄黄围地,试图阻而挡之。”

  我赶忙问道,“然后呢?”

  奶奶低叹道,“毒蝎不通人性,可那来自大秦七曜万毒谷的毒师,可不是简单的摆设,当时,他大袖一挥、土随人走,将浮于沙石上的雄黄酒全部卷飞。在那时的奶奶眼裡,你爷爷呀,是個大大的英雄,那时候,你爷爷才堪堪破城境界,却在毒蝎涌来之时奋勇杀出,那份勇气,实在让奶奶仰慕。”

  我嘿嘿一笑,“爷爷当然是英雄,這個,前人的书裡面已经写下了!”

  奶奶嘴角微微上扬,面露一片微红,继续說道,“杀出之时,你爷爷悲怒交加,头发、眼睛、皮肤在一瞬间都变成了淡棕色,那蝎群一齐向你爷爷蜂拥扑来,竟无法伤他分毫,你爷爷横冲直撞,径直杀到毒师面前,全力一击,那高出你爷爷两個境界的毒师或许沒有防备,或许小觑了你爷爷,被你爷爷一刀便割下了头颅。后来,你爷爷将他在生死之际悟出的這一招写入《破甲二十三》,名为,崩甲。”

  听到這裡,我不由叹道,“爷爷当真豪杰也!”

  奶奶先是一笑,随后表情有些异样,继续說道,“那名大秦来的毒师高手死后,毒蝎便告散去。等到毒蝎全部离去,你爷爷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当晚便昏迷不醒,开始骨蒸夜热、遍体火焦、口干舌燥、咳嗽吐沫,军医命丧蝎口,你爷爷无人医治。可是,你爷爷命硬,這汉子硬生生抗過了生死关。后来,你爷爷与我成亲多年才发现,這崩甲产生的严重负效,竟是绝子绝孙,這些呀,都是书裡沒有的呐。”

  我双眼大瞪,正要开口,奶奶轻轻挥手,止住了我。

  奶奶抿了一口鱼汤,淡淡地道,“话說毒师死后,那群无主毒蝎跑而不散,依旧在這片林子裡往复游荡,這反而成为山中郡兵百姓的屏障,战事吃紧,大秦再也沒有派兵来打。天下重归太平后,一些人喜歡上了這片山清水秀,便以雄黄围地,从此安顿了下来,我們所在的村子,便是那时候建立起来的。刚刚赞叹你爷爷命好的那位老者,便是你爷爷麾下曾经的参军,也是這乞灵村的村长。”

  我轻轻‘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奶奶,等待着奶奶给我最终的答案,一個‘既然爷爷无法育后,却为何有父亲和我’的答案。

  奶奶见到我迷离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轻叹道,“战后啊,你爷爷立即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为請奏郡守,准许這些军民继续隐居在武次东山中,消除在册户籍、免除杂役赋税,经历此战,這武次东山再也无人敢入,经历了一代人的时光,這裡终于被人遗忘;這第二件事儿,便是偷偷地收养了当日因无心之失而纵火的孩童,那娃娃纵火后,其父母羞愧自尽,留下這孩子惸鳏一人,你爷爷于心不忍,便将其带在身旁,更名为,金昭。”

  我大脑一片空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奶奶对父亲的死并沒有太過执念,也难怪已经身体受损无法育后的爷爷会有儿子,原来,父亲并不姓金啊!

  我颓然坐在榻上,奶奶为我盛了一碗鱼汤,素来慈祥的奶奶并沒有選擇安慰我,反而把故事继续說了下去,“不久,你爷爷无心军旅,便辞官返乡创立了乞灵帮,后来的事,便是书裡有的了!孩子,听完之后,你,有何感触?”

  自己从小便随奶奶生活,对父亲的感情可谓极淡,听完這個故事,我并沒有可怜父亲,反而低声道,“爷爷是個好人。而父亲......。我常听人說,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父亲埋下了那么多祸根,今日被人杀死,也算因果报应了。”

  奶奶有些激动,“惯子如杀子,奶奶随你爷爷为辽西百姓多年奔波,昭儿又自小沒有父母,我和你爷爷对昭儿便疏于管教。收获今日之果,也不冤枉。這几年,曾经跟着你爷爷的一些老伙计和年轻人不满昭儿作风,逐渐也来到了這深山中隐居起来,瞧瞧,這几百户人家裡,其中不乏一些中境高手,這是你爷爷送你的厚礼啊。”

  我的眼神中忽然带着一丝坚毅,问道,“奶奶是想让我用這些人,重建乞灵帮?”

  奶奶并未搭话,她拿起木梳,轻轻为我梳妆,目光如月光般柔和,“孩子,缘分百年修,聚散、生死、悲欢都有冥冥天数,今日带你来此,并无别意,只想将這多年密辛說于你听,将来你是想伫倚乞灵村人重建乞灵帮,還是想在這裡安安稳稳的生活,都随了你。”

  我动动嘴唇,问道,“奶奶想让我選擇何种生活?”

  奶奶开怀大笑,“别无所求,平安一生就好!”

  哄奶奶入睡后,我一人独坐河边,冷月拥寒水、寒水映冷月,微风徐徐、吹我华发。

  对于奶奶的和盘托出,我内心横起波澜,三年游历和一月经历,我对江湖的追名逐利看的甚是透彻,对于名利,我也沒有多少兴趣。

  但却沒能逃過一個‘情’字。

  恩仇有主,杀我爹的那個人不坏,并沒有杀掉我与奶奶,以绝后患!

  恩仇有主,爹亏欠辽西百姓的,我来還!

  恩仇有主,既为人女,這杀父之仇,我也得报啊!

  心有所想,行亦随之,我随手捡起几块鹅石,狠狠地砸向吉恩河水,一声“咕咚”,河照旧、水照流,一股无名之火瞬间涌上心头,我对着软绵绵的河水奋力大喊,“此仇不报非君子,爹,等着,我定会以牙還牙!除掉斥虎帮,为您报仇。”

  “呵,你本就不是君子!小女子也。”

  月光照映不到的河对岸,突然传来一声清脆话语,這声音瓮声瓮气,仿佛迟暮老人。

  安静的晚上,忽然传出這一声,可是把我吓了够呛,我随手捡起一块儿最大的鹅石,费力的高高举過头顶,“你,你你你你,你是谁?大半夜装神弄鬼,赶快出来。”

  那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也沒有近前现身,反而嘲讽了我一番,“我刚才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一個手无抗刀之力的女子,居然妄想去杀破城境以上的高手,還想去捣毁一個江湖大帮?哈哈哈哈!”

  从這笑声,我听音识人,立刻知晓了对方身份,怒道,“滚滚滚,邹二杆,老娘沒心情搭理你!赶紧滚一边去。”

  我沮丧的将鹅石扔到了地上,又坐到了河边,“你咋来了?”

  “哈哈哈!临水多韵事,锦袍动春风,本少爷猜到你在想我,便不远千裡从大秦跑来了。本公子怎能让织女虚度花夜月呢?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一名锦衣锦袍,身材高挑却远远算不得玉树临风的弱冠少年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是我游历北疆时结识的好友,邹茯苓。他的出现,将我冷若死水般的心情,唤起了一丝涟漪。

  說起這邹茯苓,也是個妙人儿,两年前我在牧州匠城初遇他时,他正吊郎当的和卖酒小二讨价還价,什么‘我可是多年的回头客’、‘你让一尺,我還你一丈’、‘抹個零头,给抹個零头呗’一类的话說的那叫一個滔滔不绝,喜好安静的我被聒噪的不耐烦了,便替他付了酒钱。

  妥了,這一付,从此我便被他纠缠上来,整日說要将我霸王硬上弓,却沒一次动了贼胆儿,反倒是他,一路同游,替我挡下了不少风雨。年前,這二杆子一直将我送到了辽西界碑处,才颠颠地离开。

  邹茯苓常說他是大秦帝国八柱国之一的邹家三公子,我看不像,哪裡有這么吝啬的公子呀!但有时仔细端详,還真像,特别是小小年纪却有卸甲境界的功夫,一般人儿還真学不来。

  我虽不懂男欢女爱,但和他在一起,我竟觉得,日子過得很快。

  想着想着,我额头微微吃痛,抬头一看,又将我吓了一跳,一只白色小鸟出现在我眼前,這鸟长约一尺、通体雪白、虹膜纯黑、嘴爪亦黑,甚是英武飒气,原来,刚刚我的额头被它轻轻啄了一下。

  “邹二杆。邹二杆。這是啥?”

  乍一初见、心生胆怯,再一相见、满心欢喜,我轻轻摸了摸鸟儿柔嫩的身子,软糯糯的,哎呀!這鸟,我太喜歡了!

  邹茯苓大脸上說不出的得意,胳膊上端着鸟,再配上锦衣锦袍,還真有一副富家纨绔的模样,只见他朗声大笑,道,“呦呦呦,刚刚不還叫本公子滚么,這咋突然就变卦了呢?是不是被本公子翩翩风度所折服?哈哈哈!”

  我才懒得和他贫嘴,眼巴巴看着他胳膊上的鸟儿,道,“我呸,老娘也沒說不让你滚啊?自作多情,赶紧如实招来,這鸟是哪裡偷来的?不然真叫你滚蛋。”

  邹茯苓赶忙說道,“哎哎哎?你說這话可不对啊,本公子家财万贯,啥时候做過那些苟且之事。還有還有,好歹你也跟本公子混了两年多,怎么還是這么不识货,這可是我大秦神俊,寒羽白隼啊。這寒羽白隼可以穿林入海、疾飞不怠、慧通人意,整個天下,此隼不過百只,有钱都买不到,懂不懂啊你?”

  我装作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邹茯苓则开始急头白脸,见他吃憨,我心裡一阵舒坦。

  “不懂!”我开始装傻充愣。

  “那我可放喽!”那傻子将手一伸,那只白隼便飞了出去。

  我快速伸手抓住隼爪,一把揽入怀中,“到手的鸭子,還能飞了?”

  邹茯苓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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