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幽梦 作者:sevenleft 梁小夏在拿苦棘的弓反复试验過后,得出一個结论,石珠就是個球星发热器,在她碰到武器,或者直接接触武器时会发热。发出的热量根据武器的不同也有很大区别。除此以外,再沒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夜间的冥想,梁小夏又开始做梦,這回梦的主角是苦棘。 “呼呼呼”苦棘在森林间不停奔跑,看样子已经长途奔袭许久了。這时的苦棘還沒有他长期穿在身上,发出异味的那件破黑斗篷,一身翠绿色,带着护胸软甲的精灵猎袍。脸上也還沒有那些沟壑纵横的疤痕,深蓝色的眸子就像最漂亮的宝石,闪耀着夺目的光泽,年轻美好,容色倾城。 花容月色的脸這时顾不得欣赏自己,苦棘已经受伤了。两只耳朵似乎刚刚被切掉,白色的血汨汨地流個不停。袍子背后也破了几個大口子,不知道是被刀剑划的還是被皮鞭抽的,裡面白色的皮肤烂得都翻了起来,血粘在袍子上,凝成一块一块的白痂。 苦棘移动的速度非常快,几乎两三個跳跃就是十几米。有时幅度大了,扯得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他也只是皱皱眉,加速向前。 梁小夏趴在苦棘背上,随着他翻身纵跃過了一会儿才明白状况。她现在似乎是苦棘一直背着的那把猎弓,连处的位置都和弓一样。 這么說,又是入梦了?转眼间,她就随苦棘来到一個低矮的山洞中。 拨开洞口掩埋的藤蔓,苦棘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就拿着弓柄,用弓臂前端在山洞裡的土地上挖洞。 梁小夏郁闷地看着苦棘用自己挖洞,身子一下一下戳到土裡,不一会儿就挖出来一窝肉呼呼的小黑老鼠。 “委屈你了,幽影。”苦棘的蓝眼睛闪過一丝心疼,用袖子细心地擦掉弓臂上的泥土。梁小夏還沒被苦棘這样体贴地对待過,脸红了红,小声嘟囔道“你也知道這是委屈呀?” 重新将弓背在身上,苦棘一把抓過那窝老鼠裡最大的一只。两手一拽,就将老鼠的头拽了下来。他连老鼠毛都来不及拔,迫不及待地将老鼠的身子放入口中,“嘎嘣嘎嘣”胡乱嚼了嚼就咽了下去。 吃掉第一只老鼠后,苦棘干呕了两下,又从被挖开的老鼠窝裡拿出一只個头稍微小一点的老鼠。這次他倒是沒那么野蛮,去掉老鼠的头后,双手捧着老鼠小口小口地吃着。吃相文雅认真,仿佛他手裡的不是老鼠,而是一块味道還不错的精灵点心。 梁小夏看着苦棘生吃老鼠的仔细样子,觉得又是恶心,又是怜惜。不知不觉中,心裡对苦棘的厌恶降低了一些,那张脸看起来也沒平时那么讨厌了。 精灵们都是吃素的,从来不碰肉食,更别說像“生老鼠肉”這样重量级别的肉。苦棘似乎看出了梁小夏的疑惑,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弓身,轻轻解释着:“原谅我,幽影。我只想活下去。所以必须残忍。” “汪汪汪汪”远处低低地传来一阵狗吠声,還有很多人吵杂着說话的声音:“好好找找。他一定就在附近。” “该走了。”苦棘将弓箭抓在手上,一個轻跃,纵身沒入丛林。 “我看见了,他在那边。”一大群人马,差不多七八十人,沿着苦棘跑過的路线,穷追不舍。 精灵是森林的宠儿,尤其是弓猎手。苦棘从箭袋裡抽出一支白翎弓箭,一個转身射出,命中跑在最前的狼狗眉心。猎犬“嗷唔”一声,倒地身亡。 “快,把狗围在中间,保护起来。”追踪的人也知道要首先保住狗的性命,不然在森林裡沒有狗,将很难发现苦棘的踪影。 “妈的,等逮到他,我一定要把他那漂亮的脸蛋打烂。”领头的队长是一個牛头人,看到苦棘射死了自己心爱的猎狗,向地上吐一口痰,骂骂咧咧。 苦棘反客为主,在森林裡带着這些人兜圈子,几個起落,就被他找到空隙,挨個杀死了剩下的猎狗。 森林是残酷的战场,梁小夏眼看着弓箭一支一支从自己的身体裡射出,命中一個個敌人的脑袋,百发百中,红色的血从他们的身体裡缓缓渗出,染红嫩绿的草地,流淌在土壤上,心裡惊恐,害怕。過去在电视上,什么恶心的沒见過?生化危机中全身腐烂的僵尸,电锯惊魂裡残破的肢体,這些看多了,她早就麻木了,有时還会故意找刺激,和朋友在一起看些血腥暴力的片子。 现实则是,她的恶心来自于她的罪恶感。梁小夏眼见敌人不断倒下,有种自己就是那杀人的刽子手的无力感。 现在不是仁慈的时候,梁小夏止不住地想吐,却生生用意志停止了這样的感觉。如果敌人不死,那死的就是苦棘,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苦棘的弓箭使得顺畅优美,手下丝毫不迟疑停顿,每一支白翎箭射出,就带走一條生命,明显是经历過很多次這样的情况了。曾经天真善良的他再不相信世界,丛林法则以生死案例刻在他的心上。如果杀人会下地狱,他宁可死时罪恶滔天,也不愿被抓走凌辱,屈辱求存。 箭袋裡的五食支箭很快就被射空了。苦棘再伸手摸箭时摸了個空,看着远处抱成一团的剩下十几名敌人,不由得苦笑。牛头人被杀死那么多队友,愤怒地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想要把苦棘激怒得暴露身形。他旁边的一個全身盔甲,胸口别着紫荆花标志,连脸都被遮住的高大剑士则抱着剑,一言不发。 “住口!”终于在听到牛头人辱骂到他的族人时,苦棘大喊一声,忍不住跳了出去。他急速冲刺,一個凌空回旋踢,就撂倒了冲在最前的人。后面跟着的人围成了圈,将苦棘包在中间,各种武器相抵,对准他伺机而动。 牛头人看到苦棘终于出来了,眼睛一亮,抽出一把大砍刀就攻了上去。“妈的,在這鸟不拉屎的林子裡转了三天了。让我逮到你,非把你皮剥下来做沙袋不可。” “不能伤他性命!”神秘剑士见到同伴血气上涌,忘了主人不可伤他的命令,急忙阻止。 牛头人一点也沒听进去,只想着怎么把這小白脸剥皮煮肉。苦棘从倒地的人手中取出一把短剑又杀了几人。但他明显经過几天的逃跑,早已疲惫不堪,反应越来越慢,不善近战的他根本就是在以伤换伤,拼到最后,全身的衣服基本不再完好,腹部、胸口、背上被割了好几道子,皮肉外翻。這时场面上死的死,昏的昏,很快只剩下牛头人和不出手的神秘剑士了。 “看爷爷我收拾你。”牛头人一身肌肉,向前冲刺,用蛮力将砍刀对准苦棘的脑袋就砍過去,刀锋划過,带起一阵劲风。 牛头人的挥砍全凭蛮力,动作笨重迟缓。“蠢货。”苦棘心裡暗念,屈膝跳起,单手撑在砍刀面上,一個翻身卡在牛头人肩膀上,抽出背上的幽影弓,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啊”牛头人被卡住脖子,双手向后挥舞,奋力挣扎,想要把苦棘从自己背上揪下来。苦棘双膝抵在他肩胛骨上,将弓套在他脖子上,躬身猛力向后拉。幽影锋利的弓弦像切豆腐一样,割破牛头人的皮肤,割破气管,陷入牛头人脖子裡。 双方教力好一会儿,牛头人慢慢停止了挣扎,倒在了地上,脖子被弓弦割得只剩下一半连着,血不停地顺着伤口向外冒,沒了呼吸。 最终剩下的神秘剑士终于出手了。他抽出一直抱在怀裡的大剑,慢慢向苦棘走過来,银质盔甲胸口的黑色紫荆花标志,像干涸的血块一样暗红。苦棘失血過多,早已头晕目眩,双眼发黑,刚刚勒死牛头人,又浪费了不少力气。還沒等剑士走到跟前,就一头栽在地上,晕了過去。 “呕呕”梁小夏的冥想到此中断,胃裡一阵翻江倒海,她吐了好一阵,直到将肚子裡的东西都吐光了,才平息了下来。 這梦也太真实了。梁小夏感叹道。最后苦棘用弓箭勒死牛头人的时候,她就像亲自动手割开他的脖子一样,狠辣残忍,眼睁睁看牛头人流血倒地,死不瞑目。那时,她就是幽影,幽影就是她,苦棘就是拿着她,挨個杀死那些追踪的人,苦斗到底。 也许這根本就不是個梦,而是一段记忆。在這记忆裡,她见证、参与了苦棘的逃难,她亲手杀了人,她了解了苦棘伤疤背后的故事。 “怎么办?姐现在开始恨不起来他了。”梁小夏不知道苦棘昏過去后又经历了什么,可看他满脸的伤痕和那冰冷仇恨的眸子,她知道,這肯定是一個更残忍的故事。 “如果能够有尊严的活下去,你愿将灵魂出卖给恶魔。是這样么?苦棘。” 梁小夏坐在床上,看着床角的幽影和石珠挨在一起,依旧泛着冷冽的光泽,心裡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