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追求 作者:sevenleft 弓猎是艺术,杀人的艺术。扶弓守候,只为那一瞬的血花盛开。是那样的美,让人颤抖心悸。 新一年的花朝节過后,梁小夏如愿以偿,在花朝考核后,拜入雷诺门下,成为了一名弓猎手初级学徒。 雷诺和苦棘在族裡,都是有名的弓猎高手,年纪轻轻就取得了不凡成就。尤其是在上次的花朝武技比赛,雷诺输给苦棘之后,更是玩命地修炼,在今年有了突破,终于跨越過六阶门槛,突破进入了七阶,隐隐摸到了箭意的边缘。 如果說苦棘的弓猎,像潜伏在河底的鳄鱼,在水下阴冷地观察着敌人,静待时机张开大嘴给与致命一咬。那么雷诺的弓猎风格和他的长相一致,他就是翱翔在天空的雄鹰,逡巡于云朵间,瞄准猎物俯冲,最后用锋锐的利爪撕烂猎物的防线。雷诺的弓,就是他的爪,他的箭,就是他的攻击和他的锋利。 這两個弓猎手,有截然不同的风格,一個骄傲,一個阴狠;一個刚毅,一個诡诈。梁小夏在和苦棘对打了一個月后,早就熟悉了苦棘的弓猎风格,对于弓猎手的感觉也有了一個大致的感觉。 梁小夏看着雷诺慢慢用一块干净的软布擦拭自己的爱弓,一根根棕色头发也不似平时张扬得翘起,温和得像是抚摸情人。不知不觉,她也沉浸在這种静谧的情绪裡,只觉得,雷诺和他的弓,有深深地羁绊,這样的感觉,外人插不进去,可就這样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和温柔皎洁的迅风,清冷冰寒的冰川相比,雷诺的外表并不出众,即使他是族裡目前最好的弓猎手,都沒有吸引到更多的学生跟他学习。小精灵们更喜歡战舞者贴身战斗的热血沸腾,或者深奥严谨的法唱探索。雷诺近几年的新生只有梁小夏一個,但是他教得铁血认真,一点都不放水。 “弓猎的感觉,他们不懂。” 梁小夏喜歡弓猎,虽然她也喜歡战舞和法唱。但是,她還是最喜歡弓猎。在得到墨门的杀戮记忆右眼后,她摸過族裡很多精灵的武器,這些武器有的毫无反应,有的能给她带来一两個片段的回忆。 這些回忆,都沒有她触摸苦棘的幽影时感觉深刻。梁小夏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幽影是有灵魂的,它作为苦棘的伙伴,陪伴他走過万劫不复之地。如果說苦棘的内心,還有一丝丝的柔软和温存,這点温柔,肯定是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幽影。幽影是他的伙伴、他的爱人、他的战友,唯一的。 是的,像雷诺和苦棘的感觉,非弓猎手是不懂的。大多数弓猎手都是一個人行走在路上,沒有伙伴,在黝黑深邃的丛林裡,瓢泼大雨的树叶下,守候目标,日日夜夜不死不休,饥寒交迫时,寂寥孤独时,只要還有弓,就要坚持。梁小夏也想成为一名弓猎手,一名出色的弓猎手。抚摸一把好的猎弓时,她激动得灵魂都会颤抖。冰凉坚硬的弓身,能给她带来不啻于最高级佳肴的享受。弓在呼唤她,在灵魂中低吟浅唱,让她想拿起弓,想要让弓成为自己的臂膀,并肩作战。 流星陨落时,也会有生命回归死神的怀抱。梁小夏想做那死神,用流星带走敌人的生命,守护自己在乎的人。這是她的坚持,和信仰。 雷诺有自己的骄傲,他记得自己欠梁小夏一個人情。虽然這個人情欠得有点不自然,但是他从来不欠别人东西,尤其对方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自己就更要守信用。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你教我弓猎,最好的弓猎。”梁小夏的双眼迸发出晶莹的光彩,熠熠夺目。這样的眼神,雷诺常常从战舞或者法唱学徒中看见,自己的学生裡,却从沒有這样的执着和渴望。 “为什么想成为弓猎手?”雷诺的金色鹰眼有点诧异,夏尔真是個奇怪的小精灵,女精灵一般都会喜歡迅风或者冰川。她们不太愿意吃苦,在森林裡一跑几個月,风餐露宿,在书房裡唱着长咒,念出一個個杀伤力大的法唱术,轻描淡写中致人死地,风度翩翩。 而且女弓猎手因为体力原因,先天就比男弓猎手要差一些,臂力、耐力和爆发力都比不上男精灵,就算是做了弓猎手,大多也就成绩有限。反倒是精神力高一些,這样做法唱者可能更合适。 這下轮到梁小夏诧异了:“难道你不明白嗎?那個,我是說,那种互相吸引的感觉。”上辈子从沒摸過弓箭的梁小夏,這辈子却迷醉于弓猎這個从沒打過交道的东西,真是奇异。 也许是受杀戮右眼的影响,也许是她的天性中就有弓猎天赋,只是自己从沒发觉。梁小夏摸着猎弓,欣赏它们优美的弧形身影,笔直拉展的弓弦,就像欣赏世界最好的艺术品,心裡喜悦,甜蜜,微微颤动的心房,一瞬间的触电,就像恋爱一样,浑身发热,想要紧紧抓在手裡。 她好像爱上弓猎了,瞬间钟情。 雷诺也很诧异,他从一個十来岁的小精灵脸上,看到了那种混杂着羞涩、甜蜜和激动的神色。要不是雷诺有些理智,肯定以为梁小夏是看上了自己。可是雷诺并不傻,他之前和梁小夏除了花朝节那乌龙的一次救场之后,根本沒再发生過交集。 這么說,夏尔這种表情,是对他手中的弓箭?這样的学生,不是個天才,就是個疯子。 弓猎的初级训练方法很简单,就像灰姑娘的后妈对待灰姑娘一样。把一堆绿豆红豆黄豆和煤灰混在一起,再让学员挑出来。 “既然你要我教你最好的,你也要做到最好。”雷诺成全梁小夏的愿望,就当是還人情了。在普通的挑豆子训练中,又给她双手,胳膊上都绑了负重,锻炼臂力。沒有臂力,就沒有弓箭手,拉不开弓的弓箭手,只是不能展翅飞翔的母鸡。 梁小夏破天荒地心裡沒有不悦,她只是耐着性子挑豆子,不過每挑几下,就要抬头看一眼雷诺背在背上的弓。她刚刚用右眼和那個黑色铁木大弓交流了一下,知道那弓名叫黑羽,是雷诺出师的礼物。跟着雷诺至少有三百年了。除此以外,她還小小地读取了一段雷诺用黑羽杀死一只狼王的记忆。 雷诺则在一旁削弓箭,他沒有看梁小夏,只是低头认真扎着箭尾的羽毛,却被她隔三差五的深情对望搞得心裡有些战栗。他总觉得,梁小夏在打什么主意,不是对他,就是对他的弓有想法。 “真想好好地摸摸雷诺的黑羽,交流一下。”梁小夏跟苦棘对战了一年,体力和耐力都比普通的幼年精灵高出一大截。不一会儿就挑完了豆子,根据不同颜色分成三個小堆,只是绑着负重的手臂有些酸罢了。 “继续。”雷诺将梁小夏挑好的豆子又混倒在一起,锐利的鹰眼看她一眼,之后又忙自己手裡的活计了。梁小夏的速度比其他初学者要快三分之一,還是戴着负重。雷诺心裡很满意,却不满足,作为一個优秀的弓猎手,光有速度不够,還需要耐心。 “继续。”整個下午,就是单调的挑豆子练习,梁小夏连弓的尾巴都沒摸到。她继续眼馋雷诺背后的黑羽,含情脉脉。手臂却酸得快抬不起来了。 “那個,训练结束后,我能摸摸黑羽嗎?”梁小夏咬着牙,淌着汗,一边缓慢吃力抬手,捡着豆子,一边抬头可怜巴巴的问雷诺,杏眼微红。 “恩,好。”雷诺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转過头一想,不对,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弓叫黑羽的? 大概是听谁說的吧。還挺上心的小家伙。 训练结束时,梁小夏手臂酸得根本抬不起来,刚想摘下来手臂上的负重,就被雷诺止住了“以后都戴着它,不准卸下来。” “那我以后能每天都摸摸你的弓嗎?”梁小夏讨价還价道。 “看你的表现吧。” 雷诺觉得有点好笑,這個小精灵看着像個成年的,其实還是個小孩,摸個弓就能高兴老半天,就像讨到糖果的小精灵。 梁小夏当然高兴,雷诺的黑羽弓很沉,落入梁小夏怀中,带着她向下一坠。梁小夏捧着比她個头還高的黑羽,乐颠颠地不断抚摸粗壮的弓柄,实际上是在用自己的杀戮右眼和黑羽交流。 弓的意志很微弱,他们沒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只有记忆和经历。却在這种独特的经历中,逐渐形成不同的风格。 雷诺的黑羽就像是兽群中的头领,总透着股沉稳骄傲的味道。经過一会儿的触摸,又传给梁小夏一小段记忆,是某次武技比赛上,雷诺打败对手的比赛片段。 梁小夏闭上眼,沉浸在黑羽传递的记忆中,表情享受认真。 看来,這真是個爱弓的小精灵,天赋也不错。雷诺眯着金眼打量梁小夏,决定既然天赋有,就不能轻易埋沒了,暗敲手心,明天开始加码。 就這样,跟着雷诺,梁小夏打开了弓猎者的大门。 接下来能走多远,就看她自己了。 雷诺是梁小夏弓猎之路的启蒙导师,他预感到,這特别的徒弟会走得很远,却沒想到,她最后走出了一條谁也沒想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