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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人鱼

作者:sevenleft
以“爱”的名义,伤害别人。以“需要”的名义,拘禁别人。以“拯救”的名义,控制别人。 名义不過是個左右你的幌子罢了。 顺利地给黄金城黑矮人交了差,领到二百二十支铁箭,又补充了一些食物淡水。临行前,金木有些不好意思地交给梁小夏一片金叶子,和她们挥手道别,却再沒說什么。告别黑矮人后,梁小夏一行继续向海族前进。 大海,广阔汹涌,浪花滚滚。我們向大海献上对自然的最高敬意,大海却无时无刻地想要吞沒我們。 天气不是很好,阴云密布,海风冷冽,缠绕着一层一层剥走身上的热量。梁小夏紧紧裹着披风,望着一片深黑色无垠海水,瑟瑟发抖。 “這就是大海嗎?我有点害怕。”同样冷得颤抖,发丝被吹得乱七八糟的泥球有点恐惧。她第一次真正见到大海,和想象中碧蓝澄澈的画面完全不同。 “嗯,這就是大海。”梁小夏张开披风,和泥球一起裹了起来。 雷诺从包裹裡翻了翻,掏出一個海螺号角,呜呜吹了起来。号角声音呜咽,和海风混在一起分辨不清。 小半会的功夫,海中出现一個小漩涡,一只人鱼被海浪托着,缓缓升上海面。深藻绿色短发,额头饱满,微突的双眼含着笑意,嘴唇丰厚泛紫,雌雄莫辩的脸看起来亲切敦和。這條人鱼的耳朵是两片黑色的鱼鳍,下身一條黑色的鱼尾长长拖着,鱼鳞整齐地密列在身上。 那人鱼似乎很兴奋见到来访者,看到海边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的几個精灵,张嘴就像机关炮一样滔滔不绝: “哦哦哦哦,一群精灵,吃素的家伙们。让我想想,上回见到精灵的时候我還是個小孩呢。嗯,太瘦太白,不過和记忆裡差不多,应该不是假冒的。晚上吃什么好呢?家裡储备的食量好像不够了。鱼肉還是最生最新鲜的好吃,加点海贝肉。啧啧,那滋味不知道精灵好不好吃?肯定不好吃,一点鲜味都沒有啦啦啦啦,這個调调不错。” 面前的人鱼似乎有点神经质,思维跳跃毫无逻辑,到最后都开始唱歌了。 我觉得你不是该吃鱼生,而是该吃药了。梁小夏滴下一滴冷汗,這海族估计脑子裡和脑子外差不多,塞满了海藻。 那海族念念叨叨,除了最开始撇了梁小夏他们一眼后,就再沒正经看過。自言自语了一阵,竟然一拍鱼尾,准备离开了。 “你们谁唱歌比较好?”雷诺站在梁小夏身边,一只手很随意地搭载她肩膀上,问队伍裡的成员。 千鹤和泥球都摇了摇头,他们两個都不怎么爱唱歌,泥球喜歡的是弹乐器,千鹤则是压根对音乐无爱。 “呃,要不,我来?”到這地步,梁小夏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想要唤起人鱼的绝对关注,大喊大叫一点沒用,他们是狂热的歌唱者,只有优美动听的歌声能挽留人鱼的脚步。 梁小夏会的歌也不多,只能仗着一些记忆和清澈的童音糊弄一下。 海浪咆哮的沙滩上,双脚浸泡在冰冷的海水裡,梁小夏冷到了骨头裡,声音颤颤巍巍地唱起了莎拉布莱曼的《Me摸ry》。 “Mid_night, not_a_sound_from_the_pavement. Has_the_摸on_lose_her_mem’ry. She_is_smiling_alone. 风声低沉,呼呼作响。梁小夏高得有些尖锐的童音奇异地沒有被风浪淹沒,如汪洋中间的一块礁石,总能突显,旋律盘旋上升,越来越高。虽然有些稚嫩,却柔和舒缓。仿佛看到海面平静安详,明亮的满月从海上缓缓升起,驱散了雾浪,银色月光均匀撒在海面,泛着粼粼白光。 以前为了参加歌唱比赛,這首歌梁小夏练了许久。因为是英语,周围的听众一個也听不懂。但是不妨碍理解,带着回忆的愁思,哀伤却不绝望。 阴沉的天空慢展晴朗,黑色怒压的海浪也不再汹涌,海水渐渐褪色,变成了一种深沉的墨兰。 黑尾人鱼游到了岸边,靠在礁石上,单手托腮,痴痴地听着梁小夏唱歌。 当梁小夏唱到后面重复的部分时,黑尾人鱼也和着她的音调一起清唱,一字不差,声线高扬华丽,比梁小夏的歌唱更有味道。 這样的天赋也太吓人了。明星啊,大神啊,請不要大意地接受我的崇拜和敬仰吧。 梁小夏知道自己练了多久才能唱好這首歌,尤其是后面高音的部分,对肺活量的要求尤其大,唱的时候一点都不能断。這只人鱼一遍都沒听完,就能完整唱全,甚至超越原版。梁小夏很郁闷自己沒带個留声机什么的,多么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人鱼的最后一個音消散在海浪中,被风带走。天空神奇地开始放晴,几缕阳光穿透乌云,斜斜照耀在海面上,圈出一块块碧蓝的海水。 “我决定了,要做一條美丽的女性人鱼。這样旖旎哀婉的情感,实在是太动人了,太美妙了。”黑尾人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神往地看着天空。 在交配前,人鱼都是沒有性别的,作为自然界最神奇的智慧生物,人鱼可以自主選擇。不知道为什么,大多数人鱼都会選擇成为女性。看样子,這條黑尾人鱼也打算加入美女人鱼大军。 “刚刚真是失礼了,我是深蓝部落的芙拉德罗,真是非常高兴认识你们。”黑尾人鱼勾起耳边藻色的碎发,别在耳后。语气诚恳,带着女性特有的温柔味道,向梁小夏一行问好。 近处看了才发现,人鱼的上身并不像他们精灵,长着光滑肌肤,而是许多极小的肉粉色鳞片,覆盖住身体,像一套天然的潜水服。 這人鱼该不会是精神分裂吧?唱歌前后判若两人,一個疯癫无序,一個理性柔和,看着面前落落大方的人鱼,梁小夏只觉得,這個世界真奇妙。 黑尾人鱼半坐在礁石上,伸出滴着水的手和雷诺轻轻握了握。 “刚刚谁在唱歌?刚刚谁在唱歌?”交握的双手刚放下,身后的海面上,又有几只人鱼的脑袋露出来,好奇地来回张望。 “前面是她唱的,后面是我唱的。” 梁小夏被一群人鱼目光灼灼地盯着,总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肉刺身,浑身不自在。 猛地一下,其中一條蓝色尾巴的人鱼从海水中窜上了岸,将梁小夏抱着扑倒在沙滩上,长长的鱼尾拍打着,压得梁小夏骨头都快裂了。 “多兰多兰我又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一直都在等,等你回来娶我。我好爱你呀,我愿意拿出最好吃的鱼肚,来交换你的爱情。可你为啥不答应我呢,为啥为啥?” 人鱼湿漉漉在梁小夏身上乱蹭,胸前两团丰满的绵软压得她沒法喘气。蓝尾人鱼如同被抛弃的小媳妇般,眼中含泪,不停控多兰的无情无义。 太热情了,哦,为什么不是個帅哥,我快招不住了。這位大概就是母亲多兰嘴裡的“好朋友”了。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過什么,居然让一個女性人鱼闹着要娶回家。 蓝尾人鱼长得妩媚多姿,蔚蓝长发如天空般宁静如洗,和其它人鱼一样额头光洁。性子却火热地像团火焰,浓烈炽红。 手脚并用地从人鱼的怀抱裡挣扎出来,梁小夏尴尬地望着躺在沙滩上的人鱼:“我是夏尔,多兰是我的母亲。” “什么!!多兰结婚了??她怎么能這样对我,好狠的心啊!!”震惊,诧异,伤心,绝望,短短一瞬间,人鱼的脸上闪過各种表情,最后定格在了狠绝上:“她居然敢欺骗我罗拉帕帕罗萨的感情!!!我就要让她付出代价!!” 梁小夏惊恐地看着這條人鱼。說翻脸就翻脸,双手屈伸,锋利尖锐的指甲慢慢长出,直到长過了半個手掌。 要是到這情况梁小夏還不明白,她就是傻了。 在沙滩上爬着退了几步,梁小夏急忙解释:“怎么会呢,你是妈妈最好的朋友。她心心念念想着你。你看,她還给你带了一大包精灵软糖。” “骗人,骗人,你這個骗子。欺骗人鱼的感情,就要付出代价。”蓝尾人鱼狰狞着挥舞双手,想要将拉开距离的梁小夏撕成碎片,以解心头之恨。 她那脱线的妈妈不知道說了什么话,让這人鱼误会了。怪不得玛塔基尼拽着她死活不让一起去。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梁小夏不断說着好话,說到最后嘴都干了,那人鱼一点都沒听进去,只是疯狂地在沙滩上挣扎,鱼尾拍打,碎沙飞溅,连天空都开始阴了。 周围的人鱼围了一圈,沒一個上前,都是一副看戏围观的样子。梁小夏沒办法了,一把抱住蓝尾人鱼,轻轻在她耳边哼起了刚刚唱過的《Me摸ry》。 人鱼双手挥舞,将梁小夏的衣服后背抓得稀烂,几道血印慢慢渗出。沒办法,母债子尝,梁小夏忍着痛,继续清唱歌曲,只希望一切有用吧。 “呜呜呜,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渐渐的,人鱼不闹了,被抱着双手垂落,低喃哭泣。 感谢琼瑶奶奶,狗血剧真的有用!哭闹的女主被這么一抱,总能乖下来。 梁小夏看着垂泪的人鱼,心裡不太舒服。能看出来她真的爱得很深很动情,跨越了种族、性别和年龄,這條人鱼等了她母亲這么多年,而沒心沒肺的母亲說不定压根就不知道她的感情。 這样的恋爱,荒谬可笑。 又令人叹息。 蓝尾人鱼哽咽地抱着梁小夏:“你唱得真好听,我罗拉帕帕罗萨原谅你了。但是原谅多兰,不可能!” 为什么海族都是神经病?为什么我倒霉要被神经病环绕? “那你怎样才能原谅我的母亲?”梁小夏這么一折腾,早就湿透了,又冷又头疼,索性不想了,把皮球踢回去。 “我,我不管,想让我罗拉帕帕罗萨原谅她。除非,除非她赔我一個爱人。”蓝尾人鱼赌气地撅嘴,像小孩一样开始无理取闹。 “人鱼的脑容量难道都比眼珠還小嗎?說话前用用你的塞满海藻的脑袋,别瞪着死鱼眼像個思维不全的弱智一样。”旁观许久的千鹤终于爆发了,将梁小夏从蓝尾人鱼身边又揪了出来。 她抱着人鱼的动作,和她背上雪白皮肤间流血的道道伤口,都很碍眼。 雷诺嘴角抿着,嘴唇薄薄一线,也不太高兴。很稳重的他却沒說什么,让泥球给她治疗以后,拿出一块毯子,披在开始滴水的梁小夏身上,用力包紧,一只胳膊揽在身侧。 “罗拉帕帕罗萨,为什么你要执着于那個精灵?我不好嗎?只求你回头,回头看看我,我就在你身后。”一條男性人鱼缓慢游靠岸边,声音哀婉地像低鸣的天鹅,忧伤地看着沙滩上哭得狼狈的蓝尾人鱼。 “你别理我,你放开我,我罗拉帕帕罗萨不需要你可怜。”被男性人鱼抱在怀裡,蓝尾人鱼挣扎捶打他的胸口。 “现在她结婚了,你還等她做什么?难道我不行嗎?”男性人鱼将蓝尾人鱼紧紧箍在怀裡,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讨厌,唔——”两尾人鱼海中浸泡,唇舌交缠。 怎么這对白這么耳熟?是赶上三流言情剧拍片现场了嗎? 看着当众亲吻的人鱼,梁小夏恶寒,向雷诺的怀裡缩了缩,寻找温暖。 她现在彻底明白了,這些人鱼的思维沒法常规理解,必须套用各种烂俗小說剧情才能顺畅沟通。她费了唾沫說半天,连衣服都毁了一件,還沒那人鱼一個吻有用。這些人鱼的心,比精灵還像白纸,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轰轰烈烈地爱,轰轰烈烈地恨,风雨交加。 “非理性冲动,变成了高尚节操。爱情,让人沉迷,疯狂,堕落和自我毁灭。”梁小夏的脑海裡,镜月中肯地评论道。 的确,這就是爱情,沒有逻辑,甚至沒有智商,蜜糖砒霜。 梁小夏不懂什么是爱情,即使她是重生的。前世的她谈過恋爱,却受不了那過于快餐的感觉。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自己爱的,不是对方,也许只是一种被爱,被拥抱的感觉,所以分手得干净利落。不爱,就决不能欺骗伤害。 人鱼這种神奇的生物,她大概一辈子都懂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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