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上岸 作者:sevenleft 森林的陈酿 为了不使脚下的薄冰塌陷,必须不停的,一直向前走。 抛开战争阴霾和离别伤感,梁小夏在奥勒松的半天自由行過得十分愉快。她长得可爱讨巧,脸蛋微圆,不会漂亮到让人觉得有压力,或者产生嫉妒之心。且成年智慧生物对待幼年生物,总是多有宽容仁慈的喜爱之情,加上梁小夏嘴又甜,豁出脸面,一路上“哥哥”“姐姐”叫個不停,奥勒松做生意的店主,都会多多少少给他们一行打点小折扣。 梁小夏沒考虑到也许她的实际年龄,够给這些鱼人做妈妈了。长者的脸皮?那东西有什么用?還沒有一点优惠折扣实在。 玛塔基尼似乎有些介意昨天女儿掏自己腰包买零食的事情。第二天一早,他就在蒂法的介绍下,向一個开着药剂店的鱼人老板卖掉了一大批保湿露。這种原材料产自森林的保湿露对精灵沒什么用,但是对鱼人和人鱼都很有用,防止他们因为過度晒太阳风吹导致身上的鳞片脱落。喝了保湿露,鱼人可以脱离水上岸一段時間,不用担心自己会在土地上。很多精灵法唱者都是出色的制药学家,玛塔基尼的制药水平尤其出色。交易的鱼人老板尝了一小口保湿露,嗓子裡就像過了一道清润水流,直通入腹,浑身舒服得像是泡在春日暖流中。他从做生意到现在,還沒喝過這么好的保湿露,心裡大赞。鱼人老板保守估计,這批保湿露的药效比以前交易過的普通货强了至少五成。 鱼人老板摸摸口袋,身上的珍珠有限,暗自后悔早知道這趟来奥勒松,就应当多带些珍珠在身上。勉强吃下五百瓶货,鱼人老板還有点不甘心,兴致勃勃地要跟着玛塔基尼上路,說是要将他介绍给自己同样做药剂生意的弟弟,還拍着胸口的鳞片保证,他弟弟能给個更好的价钱。 玛塔基尼整個交易過程话都不多,平时闲着做的药剂闲置在空间裡也沒什么用,還不如给妻子孩子换点零花小钱。他收了一百颗成色上好的珍珠,装样子点了两下,就收进口袋裡。他无所谓鱼人老板跟着還是不跟,当然他也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航线就是了。 梁小夏像好奇的小猫咪一样,站得笔直,脚尖轻轻踮起看他手裡那瓶保湿露,双眼亮晶晶的,還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言行。 “拿去玩,但是不要喝。”玛塔基尼闭着眼睛都知道女儿现在是什么样子,扔给夏尔一瓶密封好的保湿露,這也是個学习的好机会。 梁小夏拿到手裡,瓶子裡的液体像海水一样明蓝透亮,对着阳光折射漂亮的光线。打开瓶塞,一股潮湿水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像很好喝的样子…“为什么不能喝?”梁小夏很想尝尝這瓶漂亮的液体到底是什么味道。“水元素密度是标准普卡的400倍,非水生生物直接饮用会造成病理性窒息以及肢体浮肿。”玛塔基尼语气淡淡的,完全不在意說话內容,就像在說今天吃什么菜一样。 這东西原来還是杀人毒剂,喝下去就淹死,梁小夏哂笑一下,也沒了把玩心情,小心翼翼将保湿露收到空间裡。留着吧,以后說不定会派上用场的。 鱼人老板站在一边,听到了玛塔基尼的话心裡一跳,一般的保湿露能到标准普卡的200倍,就算是非常不错了,沒想到這瓶的密度高达四百倍,几乎一倍的差距他现在可以肯定,這個和他交易的裹着灰袍子的精灵是個制药大师。這回走运了。 玛塔基尼的制药水平還沒到那個境界,只不過這批保湿露放了太久,药效越来越浓厚。最老的一瓶估计有一百多年歷史,他攥着法杖的手松了松,希望鱼人喝下去不会醉。 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是有能力的人都会受到尊敬。鱼人老板越发恭敬了。梁小夏不太懂制药,大概是那句“病理性窒息”吓到鱼人了。父亲对待外人就是這样,语气平和,脸上看不出表情,却总是让对话的人觉得畏惧。 梁小夏玩得开心,才不会管身后跟着的毕恭毕敬的鱼人尾巴。跟在多兰身边,两個欢快的精灵踩在水裡,女性天性中逛街的强势因子觉醒。梁小夏和多兰东逛逛西看看,脚下不停。玛塔基尼脸上沒半点不耐烦的表情,多兰只要稍微在一個摊位前停留久一点,看上某個东西,玛塔基尼都会二话不說地买下来,珊瑚手镯,贝壳风铃什么的,稀稀拉拉买了一堆。玛塔基尼甚至买下来了两條鲜鱼,提在手上,只因为多兰說一句“你看這两條鱼颜色多漂亮”。天知道不吃肉的精灵要這鱼有什么用。 被鱼摊的老板以奇怪的眼神目送走后,玛塔基尼又给多兰买了一條颜色艳丽,手工编织的鱼人围巾,看得梁小夏嫉妒不已,這简直是差别待遇。 “這條颜色太亮了,不适合我,夏尔小宝贝围着倒是合适。”多兰舍不得梁小夏受一点委屈,转眼就将围巾围在她脖子上,倒弄得梁小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是小朋友,還需要争宠引起注意。想要什么,自己买就好了,她又不是沒钱。 她只是羡慕,也想感受一下那份宠得過度的溺爱。玛塔基尼沒說什么,只在临出发前给梁小夏买了一副耐磨的鲨皮露指手套,灰扑扑的不好看,胜在实用。還给了梁小夏十颗珍珠的“零花钱”。 梁小夏看了看自己因为练习弓猎和战舞,细嫩的双手磨出来的茧子,心满意足地戴上了手套。东西不重要,沒忘了她就好。 在十天后的第二個驿站口,鱼人老板带着他的弟弟,终于交易完了剩下的两千多瓶保湿露,整整四箱,换给玛塔基尼一小袋品质不错的淡蓝色珍珠。 海上航行的日子久了,难免无聊乏味。一望无际的波涛海面,看不见岛也看不见人,偶尔会有鱼群跟着船游。梁小夏前几天還嫌鱼人老板烦,絮叨個不停,說他儿子,說他女儿女婿,家裡七大姑八大姨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什么都往出倒。现在鱼人老板走了以后,反倒失落。父亲安静地冥想看书,母亲坐在船舱裡摆弄她那些战利品,幸好有蒂法教她海钓。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鱼竿,蒂法很细心地从怎么做饵,怎么抛竿讲起,手把手地教梁小夏各种不同的鱼该怎么钓,拉竿技巧等等。 尝试了几次,梁小夏也喜歡上了這种安安静静的运动,弓猎手从来都是不缺乏耐心的好猎人,一坐一整天,就等着鱼咬钩的时候。从這方面讲,钓鱼還不失为一种修身养性的好方法。梁小夏一家不吃肉,钓到的鱼都便宜了蒂法,蒂法也不沾光,偶尔会潜入海底,给梁小夏捞些漂亮的贝壳珍珠上来做交换。剩下的鱼骨内脏什么的,又被重新利用当起鱼钩鱼饵,钓新的鱼上来。 蒂法是個好向导,驾着海牛,平稳航行了两個月,停了好几個驿站口让梁小夏一家休整,中间稍微绕路,避开了暴风圈。最终,将梁小夏一家送到了布尔加斯,艾格玛瑞亚第二大港口城市,也是他们整個航行的终点。 安全地将三個精灵放置在一個背靠悬崖的无人港湾,在确保周围沒有任何人后,蒂法轻轻拥了一下梁小夏,给她手腕上套了一串珍珠手链,向他陪伴几個月的小朋友道别:“夏尔妹妹,再见”蒂法挥着手,驾着海牛船离开,慢慢化作海上一個小点,直至不见。 梁小夏也有些舍不得,蒂法做事稳重却不缺热情,任劳任怨地照顾他们這么长時間,和她又聊得来,是個难得的好小伙子。 玛塔基尼拍在梁小夏肩头,在蒂法终于驾着小船消失在地平线后,低声告诫她:“不要对寿命短的物种产生感情。不对等的時間流逝,犁下无法抹平的鸿沟。最后只会伤害你自己。” 人类的感情浓烈炽热,很容易吸引像夏尔這么大,对什么都好奇的小精灵,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受到精神伤害。 无论是人鱼,鱼人還是人类,過于短暂的生命对精灵来說,都是刹那昙花,四季变换,不能掀起长久的波澜。 为了那一季的花朵凋零,他们可以伤感一时,却不能永久沉浸在其中,迷失了自己。 “我知道了,父亲。”梁小夏黯然,她享受漫长悠远的生命的同时,也得付出留不住珍稀的代价。 将来,也许她還沒成年,蒂法就会自然衰老,死亡。這是谁都无法逃脱的命运,她们之间,以后不会再有交集。而這样的事情,将继续无数次上演在她的生命中。该消散的,该分别的,她无法挽回。 梁小夏摸了摸脑袋上的丝带,如果她痛苦,镜月岂不更难受?世间唯存的上古精灵,族人不剩一個,一觉醒来沧海桑田,孤零零地行走在路上,沒人能陪他走到最后。他挣脱死亡,同时舍弃了永享安眠。時間对他,就像脚下的沙子般沒有价值。 海水拍打礁石,浪涌浪落,永不停歇。几乎永恒的生命,都无情绝情。沒什么好在乎,沒什么好留恋。亘古不变的存在,锻造出不为任何所动的恒心。玛塔基尼见梁小夏凝重沉思,并沒打扰她,留她看着大海思考。夏尔一直都很聪明,只是有时候看不透罢了。玛塔基尼从来不罗嗦地将一件事情讲很多遍。有些道理,沒有经历過是听不进去的,只有自己碰得头破血流,才会明白。 稍微休整一下,看着海景吃了上岸的第一顿饭。玛塔基尼从腰带中取出几瓶橙黄色浮着白絮的液体,梁小夏认得,那個药剂就是《人类社会生存指南》上写的比较推薦的伪装方法之一,人形药剂。喝下去的智慧生物会暂时变化成为人类,但是有效時間短,药效只有2個小时。 “這是改良人形药剂,药效8小时。”玛塔基尼自己仰头灌下一瓶。随着药剂作用,皮肤发黄,一对长耳朵慢慢缩短,片刻就变成了一個瘦削的人类法师。 梁小夏绕着父亲打量了两圈,這药效真好,他不承认的话,谁都会以为這是個货真价实的人类法师。 仰头一饮而尽,唔好辣 梁小夏呛得泪水涟涟,被父亲那淡定的表情给坑了,這药水像芥末水一样难喝,回头看母亲多兰,也是被呛得泪花落脸,一個劲咳嗽。 听力好像下降了,视力也变差了,梁小夏感叹,這药水還真是完全模拟人类,现在這手脚沒劲的感觉,和上辈子的死宅感觉有点像。 摸摸皮肤,還是光滑细腻,只不過染上了层薄黄,终于有了点颜色,不像白雪修正液那样惨白惨白的。梁小夏掏出面小镜子打量自己现在的样子,圆脸翘鼻子,瞳孔变成了双棕,五官更加明显了些,彻彻底底一個外国小朋友。 玛塔基尼从腰带裡拖出两口棕色大箱子,整齐列满了一千多支大瓶的人形药剂。“一瓶是一天的用量,在用完之前,你得学会自己配制。” 梁小夏看着面前两箱人形药剂,怎么闻到了一股凄苦气息,她接下来的生活少不了這些芥末水的陪伴,一想到每天都要喝一大瓶,就浑身发抖。 变成多兰的人类比梁小夏要漂亮多了,睫毛卷翘,脸颊粉红,漂亮的大眼睛像宝石一样闪着光芒,柔顺的长发中分,服帖地披在身后。 “虽然黄皮肤怪怪的,夏尔小宝贝变成人类還這么可爱。”人类多兰尾音上翘,来回蹂躏梁小夏的脸。“妈妈给你做了好多可爱的人类连衣裙,哦我实在是等不及想让你换上了。” “从现在开始,把自己当個人类。”玛塔基尼望着岸上内陆,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换成了一口带着艾格玛瑞亚特色的大路通用语,鼻音浓重。 “哦,好的,父亲。”梁小夏心裡吐吐舌头,她又得装小孩了,而且是七八岁大,又傻又天真,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