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工钱 作者:未知 顾英华抬头问道:“王婆婆是什么人?” 尹裡正赶紧回答道:“是村裡有名的孤寡户,现在家裡除了她就只剩下两個七八岁的孩子,家裡還欠着几十千的饥荒。” “那好!”顾英华昂头挺胸地下了结论,但话裡也带着点点滴滴的温情,甚至连微锁的眉头都宽了:“一天一千文钱,我答应了!不過你也答应我,替我干几天活,回来之后就替王婆婆帮几天忙。” 她的语气霸道得很,容不得柳随云反对,柳随云也从善如流:“行,我還可以到时候再多帮王婆婆三天忙,就是我病了,我也会出钱雇人帮忙!” 這就够了,這几個顾英华雇来的年轻人刚刚准备与火千树再讨价還价的时候,顾英华已经斩钉截铁地說了:“走!” “别急!”柳随云却是不慌不忙:“時間還够,容我稍稍收拾,還好,尹裡正這边您也得料理了手尾!” 火千树掷了一块银子给尹裡正:“三两重的银锭,够了吧?我們得马上起程!” “误不了您的正事,也就是半刻钟功夫!” 柳随云說的是稍稍收拾,事实上动作還要快一些,他打开房门随时收拾好包裹,又从自己的書架上卷了两本闲书,接着又把爱吃的五香瓜子拿了小半包,背上又多背了把二尺短剑,接着在自己的菜地收拾开了:“兄弟们帮個忙,過落星山的路远着,今天晚上咱们总得弄几個菜吧!” 這是個真正的老饕,才出了柳随云自家院子,他已经指挥起队伍裡的其它人来:“小鱼,你腿脚灵便,到张大婶那借两斤盐来,八角、花椒之类也弄些,還可以在店裡赊三五斤油碗豆来,還有刘星,你多弄几套雨具来,落星山的雨可不看我們的脸面,可不能让顾小姐有什么意外……” 顾英华与火千树直到這個时候才发现自己光想過落星山,却把這些小問題给忘得一干二净,特别是避雨這件事尤为重要,现在顾英华的身子可经不起這风吹雨打啊! 這一千文钱总算沒白花,至少能听到個声响,顾英华的脸上不由微微发烫。 很快就不是“听到個声响”那么简单,柳随云還沒出村的时候已经是把整個队伍布置得井井有條,不出一点意外,显然不光是曾经闯荡過江湖,见過些世面那么简单,說不定還是個帮派中的小头目,只是顾英华的脸很快因为心事又带着冰霜。 他先是不知从哪裡弄出一副滑竿,請顾英华上了滑竿,然后两個有力气的青年就抬起了滑竿,這玩意比轿子更合适在落星山這样的险地行走。 接着又如同灵猫一般在前面轻手轻脚探了一回路,回头就同火千树攀谈起来:“沒啥大問題,火兄好身手,可是修炼到了炼骨之境?了不起,了不起!” 所谓“炼骨”之境,比柳随云的“搏虎”境界還要高上一层,已经把一身骨头练得斩钉截铁的地步,平时胸口碎大石,徒手断砖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凡人武士,练到這一境界差不多已经是极限了。 火千树脸上颇有自得之色:“再给我三五年,我可以直接晋入元龙境界,就是对上炼气后期的修士都有胜算!” “元龙”境界只是一种雅致的說法而已,通俗的說话便是太阳穴高高隆起,小帮派裡的门主帮主大多都是這类货色,已经到了凡人武者的极限了,毕竟再往下的“隔山”境界要求的是练成劈空拳,隔山打牛隔空伤人,对于寻常武者实在太過艰难了,只是大家嫌這“隆穴”之說未必有些太過粗俗,因此才改称元龙。 至于火千树自称对上炼气后期的修士都有胜算,大家都知道這是他在自己脸上贴金,炼气后期的修士哪是那么好收拾的,柳随云倒是個会說话的,他一手剥着油碗豆一边赞道:“了不得,了不得!元龙期境界的武者,几万人裡也别想出一個,更不要說流星锤是出名的难练,火兄的流星锤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程度了,咱们這一回過落星山就有十成把握了,了不得……” 只是還沒說完“了不得”這三個字,柳随云突然暴起发难,只见他向前连跃三四步,夺過了一個青年手裡的猎弓,接着在他的箭袋一拔,接着一弯腰一蓄力,快箭已经在空中划過了一道弧线,然后一道血箭就在从林中喷了出来:“兄弟们,晚上加餐有着落了!” 火千树這才发现這是一只金钱豹,不知道什么时候潜伏在道路两侧,自己一时大意居然沒发现這畜生,倒是让弱了自己整整一個境界的柳随云收拾了,不由脸一红,拖着一对流星锤刚想跑上去,沒想动柳随云的动作更快,已然杀到金钱豹身前,身一斜,刀光闪动,后面已经是连声赞叹:“随云哥真是了得!” 柳随云收刀入鞘,回头朝着滑竿上的顾英华爽朗地笑了笑:“顾小姐,我這一千钱,還算是物有所值吧,火兄,前面還有虎狼横行,咱们得多加注意了。” 顾英华只是瞄了柳随云一眼,额头又蹙了起来,淡淡一笑:“還不错吧……” 一出村,柳随云就显示出他的過人之处,对于怎么過落星山他自然象逛自家后花园那么简单,对于可能出现的猛兽妖物更是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他的身手好得出奇。 他的步法敏捷有如山中的灵猫,绝对不比那些重金打造出来的斥侯逊色多少,往往是猛兽還沒发现他们,整個队伍已经做好战斗准备,而且他還是個不错的弓手,绝对算得上百步穿杨,顾英华可是亲眼见到這只金钱豹被柳随云一箭射死,更不要提柳畅近身搏杀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听這些年轻人說過,柳随云曾在手起刀落间斩杀了三只恶狼。 顾英华還注意到柳随云的背上還有一把二尺短剑,他這种经历過江湖历练的好手自然不可能背着什么摆设,想必這就是柳随云最后的杀手锏了。 這样的好手,哪怕是放在云中郡的郡城,也绝对有人肯出两百文一日的价钱,顾英华觉得自己這笔买卖不算亏蚀得太厉害,可也不明白柳随云這样的好手怎么会困在临家庄這么一個小山村裡。 不问她深究细问,柳随云就直接說了实话,他說话的時間還轻咳了几声:“我身上有伤!” “十七岁的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就以为這碧空只是我一個人的苍穹,结果就换了這一身伤回来。”柳随云說话的时候带着唏嘘:“倒不是不能动手,只是不经久战。” 這是实情,一群武者也說起柳随云的旧伤来,說柳随云這身手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要說十招之后就必然脱力,就是来阵狂风暴雨都能要掉他半條小命,只能速战速决。 火千树倒是個直心肠,他沒计较起初柳随云的暴起发难,而是感叹道:“可惜了,可惜了!沒试過找大夫看看?” 柳随云倒是看得很开:“寻常庸医哪有什么办法,平时也就是抓几個草药方子缓一缓,要去病根,非得有五十万钱不可。” 大伙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柳随云的无奈了,虽然同情他的遭遇,可是五十万文钱這個数字,即使是全县最有权势的大户人家,也非得卖田卖屋才能临时凑齐這笔钱,因此柳随云对于治好自己已经绝望了。 因此顾英华坐在滑竿上娇声道:“好好替本小姐办事,本大小姐不会亏待你!” 难怪要一日一千钱,对于柳随云這种人来說,這是拼命换来的救命钱,只是五十万钱岂是那么容易筹集,即使能揽到顾英华這样的好主顾不吃不喝,也得一年半時間,更不要說在云中這种小地方,一天一百文钱都是天价了,因此柳随云看得很开:“我到前头再探一探,前面常有一丈多长毒蛇出沒,大家小心些……” 落星山這個地方可以說是颇为凶险,其中的猛兽与妖物颇多,這一日行来,除了顾英华之外,整個队伍几乎都粘了血,還好有柳随云這個地头蛇与火千树這么一個元龙境界的好手压阵,总算是有惊无险。 火千树手上這一对流星锤,确确实实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无论是山间的虎狼還是树上的妖猫,只要被他十几斤重的流星锤撞上,不死也要伤筋断骨血潮飞涌,让大伙儿大开眼界。 残阳如血,柳随云已经找到了一個相对平坦的山顶,带领大伙儿把那副滑竿改造成一具小帐篷:“顾小姐比不得我們這种粗人,身轻体贵,经不起风雨,咱们随便打個铺盖就行了,大小姐可是要睡好,都给我卖力点!” 顾英华站在山顶的最左边,与柳随云一行人离得远远的,听到這样的评价,也不知道该不该笑,什么时候她成了身轻体贵经不起风雨的娇小姐了,倒是柳随云自己的旧伤,倒真是经不起什么狂风暴雨,只是她突然灵机一动,招手把火千树叫了過来:“火叔,柳随云去病根的药,是玄云玉鼎丹吧!” 玄云玉鼎丹市价至少要五十万文钱,火千树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压低了声音說道:“我的大小姐,您不会是想弄一丸玄云玉鼎丹给這位柳随云吧?我們可是素不相识,现在也就是雇他帮几天忙而已,您心肠太软了,這可不是什么金创药百草丸之类的大路货,顶多结算工钱的时候多给他三五千文钱。” “对他来說,太可惜了,才二十出头!”顾英华带着怜意說道:“這一辈子不但是废了,看這伤势也未必能撑過得三十,何况一丸玄云玉鼎丹对别人来說,万分难得,对本小姐来說,却也不算什么。” “可是我們现在的处境也很艰难!”火千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再說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到了袁州,等我堂哥過来,一切都会好起来。”顾英华神气十足地說道:“一颗玄云玉鼎丹对我不算什么,对他来說,却胜過了一切。” 火千树见劝不动自家小姐,只能微叹了一声:“您就是心太软,人太好。” 顾英华却是听到這句话,却是朝着那边干得热火朝天的一行人冷冷地喝道:“柳随云,都给我卖力些!本小姐今晚上若是睡得不舒服,就扣光你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