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個算命的過程,叫抓周。
各地风俗不同,抓周的规矩千奇百怪,但這玩意,终归是家长对孩子未来的美好期许。
东北农村抓周,要配個圆场人,這圆场人必须会来事,万一孩子抓到個臭鞋垫子啥的,圆场的就要上来解围,把坏的說成好的,把场面圆回来。
那年我抓周时,却发生了一件极其阴森,恐怖的事。
甚至连我家請来圆场人,都吓到差点当场去世。
因为,我把阎王爷的眼珠子抠下来,生吞了。
……
那年我刚满岁,被人抱着坐下,周围摆满了小物件,大人们欢天喜地,我好奇又迷茫地注视四周,抓起個小算盘。
摔它個稀巴烂。
我奶奶叹气:“這孩子做不成生意。”
我又抓起根毛笔,轻轻一撇,笔断了。
我奶奶摇头:“也当不了官。”
我小脚一抬,踢开面前的听诊器,大人们接着叹气:“不是学医的料。”
這些個物件,沒一個能入我法眼的,于是我就满地爬,最后爬到香案前。
香案上,供着一尊纸阎王。
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我爷爷铁口断命,千裡之外断人生死,我奶奶是供奉蛇仙的弟马,度活人,也度恶鬼。
二老做的都是泄天机,扛因果,替人消灾解难的勾当,自然要拜阎王来化阴劫。
我就看上桌上那尊纸阎王了,小胳膊一够,抓到怀裡就不撒手了。
看我最后选了阎王,那圆场人当时吓的也够呛,但反应還算快:
“好兆头啊!這孩子,将来要当人间活阎王!”
大人们一听,都松了口气,毕竟抓周這玩意,孩子抓到啥,以后就是個啥,外人强行干预,反而要出事。
谁知下一秒,我竟把纸阎王的两颗招子抠下来,塞进嘴裡,嚼碎吞了下去。
圆场人脸唰地白了,二话不說掉头就跑。
……
婴儿并沒有记忆,我也是很多年后,才从长辈口中得知了此事。
怕我被阎王报复,奶奶当时想了一宿,做出两個决定。
第一,打今起,她退出江湖,一心修行,此生不再泄露半点天机。
第二,奶奶给我取了個贱名,叫李三坡,坡,即是跛,翻译過来就是李三瘸子。
這么做,是希望阎王爷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孩子计较。
我到了识字的年龄,奶奶却不肯传我本事,怕我被阎王惦记。
我爷爷不信這個邪,偷偷教我风水,命理。
我打小就远比别的孩子聪明,三岁能背易经,四岁就会默写奇门遁甲了。
七岁读《撼龙经》,我嫌他写的烂,抄起笔,自個琢磨了一本出来。
写完我拿去给爷爷看,爷爷看了整整三天,叹着气,对我奶奶說:
這孩子以后,必是個大妖孽。
不光聪明,我打小就长得好看,村裡那些個漂亮阿姨,都喜歡抱我,我沒有父母,是吃阿姨们的奶长大的。
上学时,我身边的小女朋友就沒断過,七天一小换,半月一大换。
长大后,我在省城当了两年风水师,我终于赚到了些钱,我的女朋友,是高中时的校花,我們马上要买楼结婚了。
谁知,命运却在這时,和我开了個玩笑。
26岁的夏天,我瞎了,瞎的很突然,跟熄灯似的,咔嚓一下,就黑了。
去医院看過,医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坠入了无边地狱,一夜间,白了头。
女朋友果断跟我分手。
我成了個废人,一切天赋,野心统统灰飞烟灭,我曾梦想有天,能当上东北最厉害的风水师,现在却只能回农村,蜗居在家裡,成为同村人的笑柄。
我失明后,爷爷一声不吭,铁青着脸出门。
奶奶死命拦他:“我不让你教,你非教……你個天杀的,這孩子被你害死了!阎王不会放過他的!”
“你要去那個地方?你不要命啦?”
“为了三坡,我必须试试!”爷爷一把推开她,大步离去。
爷爷走后,奶奶嚎啕大哭。
七天后,爷爷回到家,往我怀裡塞了個纸盒子:“三坡,這东西,能治你眼睛!”
我来不及细问,激动地抱住纸盒,却听到了奶奶惊恐的尖叫:
“老不死的?你的脸,不对劲啊?”
爷爷笑呵呵道:“下面黑漆漆的,一不小心,让一個阴女子摸了我的脸,不碍事。”
“爷爷,下面是哪?什么是阴女子?”
我边问,手边伸进盒裡一摸,是空的。
爷爷啥也沒說。
当天夜裡,爷爷就断气了。
爷爷走后,我奶奶受了刺激,疯了。
白天她把自己反锁在屋裡,唱阴森的戏文,夜裡去村后的黑坟圈子,舔坟头的供品吃。
這段日子,我学会了独自做饭,洗衣,上厕所。
生活上這些寻常琐事,对盲人来說,并不容易。
经過反复练习,我甚至可以每天独自去村口晒太阳,并且不迷路地回家。
每到夜裡,我总会拿出那纸盒,细细摸索。
它已经被我盘出包浆了,我依旧不甘心。
這是爷爷拿命换来的东西,它能治我的眼睛!
一個,空纸盒?
……
日子過的极慢,我习惯了在无边黑暗中独处,也彻底失去了康复的希望。
這天,媒婆王姐不請自来:“你瞅瞅,多好看的小伙,咋头发都白了呢?”
“该找個小姑娘照顾你的。”
我笑着摇头:“那不糟蹋人姑娘嗎?”
“你有本事,又年轻,糟蹋啥?”王姐点着烟吞云吐雾:“這是当年你家老头,给你定的娃娃亲,人姑娘是城裡大户,家裡條件老好了。”
所以,是来退亲的嗎?
“退啥亲啊?”王姐一拍大腿:“你失明的事,人姑娘早知道了,可人家說了,這辈子非你不嫁!你瞎不瞎的,人根本不在乎!”
“這不,姑娘我带来了,你俩好好唠啊。”
說着,王姐出去了,我沉默片刻,瞧向对面的黑暗:“妹子,你多大?怎么称呼?”
回答我的,是一片死寂。
气氛,在无声的诡异中反复拉扯。
好一阵過后,大门咔嚓一响,姑娘终于是走了。
两個娘们走后,我独自在家裡打坐。
孤独,能让人的心灵变的宁静。
打坐到晚上,我有些尿急,下炕去解决。
谁知拉链刚拽下,就听身后传来個软糯的声音:
“我帮你扶着。”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