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折腾 作者:风之灵韵 后将能永久保存閱讀记录 《》正文 作者:风之灵韵书名: 大帐裡,封敬亭今日穿了身家常衣袍,半旧的月白直身,用青丝绦松松结着,正立于书案前低首看着什么。 “王爷?”郭文莺试探地叫着。 “等等。”封敬亭连眼都未抬一下,专心致志盯着案上。 郭文莺今日是有求于人,不敢放肆,只得收了口,乖乖等着。心裡暗自琢磨着那天的虫子,他不会再报复回来吧?越琢磨越沒底,头垂更低,更谨小慎微了。 屋内静悄悄的,仅能听见封敬亭手指在纸张上摩挲声,她循声细看,他正看的似是一张地圖,绘的正是西北边境的地形。心裡稍定,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测,要准备开战了。不過即便如此,想要他答应她的要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等了好半晌,也不见他抬眼,干站着倒也不觉得腿酸,就是脸上堆的笑容有点撑不住了。 足足過了一盏茶功夫,封敬亭才抬起头,瞥了她一眼,郭文莺忙以笑脸迎上。 “有何事?”他问着,复又低下头。 “王爷,军中粮草供给跟不上,士兵们快要沒粮可吃了,你看看能有什么办法?”郭文莺笑眯眯道。 “不是有你這個军需官呢,来问本王做什么?”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郭文莺心裡這個气啊,就知道他会這么說。她是军需官不错,他還是西北大军元帅呢。 有意顶两句,又想到上回他为了征粮,被老皇帝拎回去骂了個狗血淋头,杖责一百棍的事,满肚子骂人的话也不好意思骂出口了。 說实在的,能不能找到粮,真不是他這個郡王能管得了的。裕仁关关口附近全是山,只靠宋城一地有几千亩地种庄稼,那点土地根本不可能养活這二十万人。又不能打家劫舍,找瓦剌抢又摸不着人,不想点歪主意怎么能過去這個坎? 心裡郁闷着,脸上笑容却更盛,“王爷您看,這马上要打仗了,总不能让士兵们都饿着肚子上战场吧?咱得想点办法啊!” 封敬亭哼哼两声,上次进京他在朝堂上大放厥词,把户部、兵部都得罪了一個遍,对着六部官员大声喝骂,“你们這些在朝当官的,一天到晚的喝酒吃肉泡娘们,可知前方士兵难以果腹,是饿着肚子上战场嗎?他们饥饿难耐,只能喝瓦剌的血,吃瓦剌的肉,一刀捅過去,拖的肠子都出来了也不肯松口,這是何等的惨烈。你们這般作为也不怕做噩梦,几千几万沒了头颅,肠流满地的士兵寻你报仇嗎?” 他這话当然是胡编的,士兵们再饿也沒到喝人血的地步,不過南齐人最信鬼神,他說的太過凶狠,终于把那帮唧唧歪歪的朝臣们镇住了。后来還是老皇帝‘仗义’,让他挨了一百棍子,才总算把粮要回来。虽然那一百棍最后是找了二十個人平摊的,但到底有几棍子打在他身上了不是? 要粮?那不是要粮,那是要命,要他的命。 郭文莺看他那深情款款,恨意重重的样子,真怕他說出来“要粮沒有,要命一條”的话。期期艾艾道:“王爷,這满营的士兵都是您的属下,您要打仗,总不能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吧?” 這话彻底把封敬亭惹毛了,他咬牙道:“是本王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妈了個巴子的,他還想问是谁把他往死路上逼呢? 郭文莺见他怒了,慌忙跪下,“王爷,我错了,一时情急,口沒遮拦,您大人大量,饶了我這回吧。” “口沒遮拦?”他略略挑眉。 “不不,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丧心病狂,王爷爱兵如子,怎么可能做轻贱士兵的事,王爷一定会结果缺粮的問題,让南齐二十万将士生生世世念你的好。”這是妥妥的拍马屁啊。 封敬亭不理会她,又拿起桌上一本看,不小心碰了砚台,手上沾了点子墨汁。 他皱眉,“去给我打盆水来。” 郭文莺忙应了出去,端了一盆山泉水回来给他净手。 他素有洁癖,洗了一遍不觉干净,又道:“再打盆水来。” 如此三四次才算作罢,拿了條白手巾慢條斯理地擦着手。然后看郭文莺,“你是不是不满意本王让你多跑几趟?” “怎么可能!”郭文莺瞪大眼睛,反驳道:“我像那么不懂事的人嗎?您這样位高权重的,肯定得有些派头呀,别說多打几盆水净手,您就是再多洗几次脚,再上個茅厕熏個香,或者连澡一块洗了,也是应当应分的。下官对您就剩下崇敬了,怎么可能有怨言?” 封敬亭不太舒服的噎了一下,她总有本事好话都能让人听出膈应来。何况還不是什么好话。 心裡有些恼意,手指似不经意拂過房中的攒接十字栏杆架格,自言自语道:“還有点灰……” 郭文莺微微一怔,随即忙接口:“我来,我来,我来帮您打扫。” “不妥当吧?”他状似心疼属下,心裡却想着那天满帐的虫子,真是吓得他小心肝乱跳,這会儿就想怎么折磨人了。 郭文莺此时乖巧的不要不要的,连声說:“妥当,妥当,王爷住的舒服,心情好,下官也跟着沾光。” 封敬亭再不說话,返身回到书案前,继续看他的地圖,抬眼举止间似乎只当沒她這個人。 這是默认的意思,郭文莺心领神会,立刻出去取了水和抹布来,挽起袖子开始上上下下擦洗起来。她虽是大小/姐,却从未享過大小/姐的福,這些日常粗活她自幼也是做惯的,顺手顺脚,麻利得很。 反正只要每次求到封敬亭這儿,他总要收点利息,他又素来小气,绝对是個有仇必报的主。上次她找他要人办事,被他使唤了三天,天天给他刷马桶,這次只是洒扫,還真是便宜她了。 過了一会儿,齐进进来,拿眼多瞄了她几下,那眼神带着控诉,似很不满她把他的活计抢了。 封敬亭扫他一眼,“什么事?” 高进拱手道:“王爷,陆先生說有事找您。” “让他一会儿再来吧。” “是。” 齐进退出去前又瞥了郭文莺一眼,后者正跟條桌腿子過不去,那腿子下部制作并不繁琐,也沒多少花纹,只是她擦的太過仔细,又是用指甲抠,又是用抹布蹭,似恨不能把漆都弄掉一层,才显出她的忠诚来。再看封敬亭,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怎么看都像是黄鼠狼在逗弄只鸡。 想到三年前在庄子裡他把郭文莺拐来时,露出的那個笑,忍不住恶寒一把,王爷抓鸡的本事,更见功夫了? 记得上回郭文莺是给他刷鞋来着,上上回是刷马桶,再上上回是刷马,再再上上回是干什么来着? 王爷也是,好歹一個郡王,偏偏整天跟個军需官過不去?平日也沒见他跟别人這么较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