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涅槃归来(5)
“妈,”她一條手臂伸出被子,“帮我找点感冒药吧,我有点不舒服。”
“你感冒了?”范娴打开床头的灯,果然看到傅染两边脸颊通红,探手一摸额头,“不行,发烧了,快去医院。”
“不用,吃点药就好。”
温度计一量,居然烧到了40°。
范娴忙令司机连夜把傅染送到医院。
又是验血又是挂水,范娴心疼地坐在床边一個劲自责,“我怎么早点沒发现你发烧呢,都烧成這样了。”
“妈,我沒事的。”
“你们先回去吧,我挂完水睡一觉明天早上肯定沒事。”
范娴让同来的司机先送傅颂庭回去,VIP病房内有陪护床,傅染眼见她执意,再加上身体确实虚弱,也就不再勉强。
她喝口水躺回病床,眼睛盯着速度适中的点滴液,抵抗力真是差,爬個33层楼梯居然都能感冒发烧。
“小染,好点沒?幸好沒变肺炎,吓死我。”
“妈,医生喜歡吓唬人。”
范娴给傅染杯子裡倒满热水,她拉张椅子坐到床边,“好好的怎么会高烧呢?”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给人一种毫无安全感的恐慌,傅染咳嗽几声,“妈,我想吃橘子。”
“好,门口有水果店,我顺便给你买点梨润润喉咙。”
“嗯。”
傅染侧個身想睡会,脑袋越是疼意识却越清醒,她辗转难眠,不小心扯到插入血管内的针头,疼的她嘶一声坐直起身。
人在生病时每個感官都会变得异常灵敏,她听到好像有门把被慢慢拧开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悄然无息接近窒息的脚步声,“妈?”
范娴才出去5分钟不到,难道回来了?
要么就是查房的护士。
但并沒有人回答。
傅染想来是自己听错了,她躺回床上,闭着眼睛想让自己睡着。
耳边有朦胧的窸窣声,她形容不上,睁开眼睛忽然看到一样东西顺着门口像游魂般飘荡而来,她吓得胸口一窒,心差点蹦到嗓子眼,由于范娴怕她睡得不好临走时把灯都关了,只留一盏微弱的床头灯。
傅染忙撑起身,待东西飘近后定睛细看,才发现是個灰太狼氢气球。
灰太狼大大的脑袋顶着天花板,尾部的红色线绳還在左右摇晃。
這情景已经不能用惊悚来形容。
傅染伸手抹去前额的汗。她视线随着灰太狼氢气球的尾绳而摆动,她抬起手猛地按响床头警铃。
沒多久,听到护士走进来的脚步声。
她抬头望向点滴瓶,见還有大半瓶,“請问有事嗎?”
“你进来时看到门外有人嗎?”
护士疑惑地随着傅染的视线望向门口,“沒有啊。”
“帮我把针头拔掉。”
“還有半瓶呢。”
“我有急事,快点。”傅染话语未落定,把被子掀至旁边,两條腿穿上了拖鞋。
护士拗不過她,只得上前帮她把点滴针头拔去。
她匆忙往门口方向走去,由于高烧人還很虚弱,傅染扶住墙壁挪到走廊,除了偶尔来回走动的几名护士外,连個哪怕是病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傅染不死心,又顺走廊找一圈。
“你還病着呢,不要命了是不是。”追出来的护士见她站在楼道口吹风,“要有個好歹我們担待得起嗎?”
“你真的沒见到有人进来,他经過护士台带着個氢气球。”
“沒有沒有,赶紧回去。”
傅染被护士强行带往病房,进门口的瞬间她回头望了眼,难道真遇见鬼了?傅染的倒霉事远远不止這些,果然如她所料,好的不灵坏的灵,自从MR公开宁肯不要宣传仪式都不肯将就FU的消息后,她半個月来一桩生意都沒谈成,明铮偶尔会给她介绍,但除非堑堃自己内部,否则去了也是白去,被MR嫌弃過還有谁敢用?
傅染边开车边想着事情,雨刮器挥出的水渍溅得老远,前面的街道朦胧而悠久,她出神地听着音乐,想她的照片会不会真在别人手裡。
等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紧急踩住刹车,差点因来不及而撞上前面等绿灯的车。
傅染惊魂未定,身子软绵绵躺在座椅内。
此时正逢下班高峰期,再加上下雨,车流量比平常更为拥挤,黄灯過后她准备提速,却发现车子竟发不动。
她试了几次未果,后面喇叭声一阵淹沒于一阵。
有人索性探出脑袋,“怎么回事会不会开车?”
傅染也不知哪裡出了問題,旁边的道也是挤满车,排在后面的司机越发按捺不住,“我靠,占道不走啊,开不开啊?”
傅染推开车门,激烈的雨势扑面而来几乎令她睁不开眼,雨水流入眼眶,疼的她一個劲用手去抹。
她来到车后,朝紧紧排在后面的司机說声对不起。
傅染试图去推车,但一個人的力气太小,四個车轮牢牢抓着地面不肯松动,后面的车子见是车坏了只得自认倒霉,骂了几句后各凭本事别道,后面的交通因這一耽误也开始拥堵。
毛线大衣浸水后耷在身上,傅染全身冰冷,感觉凉意从脚底直蹿至头顶,靴子裡也进了水,牛仔裤紧紧贴着腿。這样不是办法,她想回车内叫拖车。
傅染急急忙忙往前跑,却脚底打滑重重栽在了地上,坚硬的马路磕撞得她直发懵,她上半身压住手臂,两只手掌磨破了皮,能看到殷殷血渍混入污浊的雨水中。
一辆辆车从她旁边擦身经過,溅起的水渍毫不留情扑向傅染。
她狼狈至极。
黄褐色水渍满头满脸淌落,冷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沒有。
一辆小轿车经過,副驾驶座上的女子满目不屑,语气鄙夷,“這么年轻开奥迪,不是小三就是富二代,活该摔跤尝尝滋味。”
傅染抬起袖子往脸上抹去,尽管只会越抹越脏。她以前在尤家那么穷连电瓶车都沒不起,還不至于有這样仇富的心思,果然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枷锁。
车子猛地加速,飞溅的脏水甚至泼到奥迪车的车顶上。
傅染站起身,看到前方黄灯后闪了红灯。
一辆黑色爱马仕版跑车炫目而来。
车窗紧闭,但毋庸置疑,整個迎安市只有一辆,它属于MR公司的掌权人。
傅染透過深色玻璃能看到坐在裡面的人影,男人仿佛也扭過了头,从他的角度望出去,她的狼狈和不堪如此清晰地暴露在眼皮子底下,手掌和身体每一寸的疼痛都比不過他的袖手旁观。
傅染感觉眼眶内很烫,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流淌出来,华丽奢华的跑车将他的人和心包装在一個密闭结实的空间内,裡面有舒适的暖气,欧美风的音乐……
她杵在原地不动。
红灯一秒秒的過去,原本不耐烦等待的時間变得弥足珍贵。
十九八七……
跑车传来轰鸣声,准备提速。
黄灯。
绿灯。
傅染总算见识到名牌跑车行走时的优美线條,看不到它一秒钟的停顿,火球一般冲击,如一道最快最厉的闪电。
她下意识躲开冲過来的水渍。
但骤然一冷的身体還是避不开它的速度。
她抬头再看的时候,连尾灯的影子都找不到。
傅染咬紧牙关,眼角软下来,泪水肆意涌出,原来在一個人最需要别人的时候,他的抽手离开,竟是一种毁灭性的绝望。
她倚着车门,人慢慢又滑落在地。
路口通畅后很少有车经過,她听到一阵刹车声猛地停在耳边。
傅染急忙抬头,同时一道紧张的男音蹿入耳中,“小染,你這是怎么了?”
她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到看不清人影,明铮打了伞下车,把伞举高至傅染头顶,另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副驾驶座内的罗闻樱也下来帮忙,“怎么淋成這样?”
“哥哥,我好冷。”傅染牙关打颤。
明铮脱掉西装外套裹住她肩膀,“车怎么停在這?”
“坏了。”
“坏了你不会坐在车上打电话嗎?”明铮握住她冰冷的手,“弄得像什么样子!”
罗闻樱抽出纸巾给她擦脸,见她眼圈通红知道她哭過。
“谢谢。”
明铮环住她肩膀把她往自己的车那边带,罗闻樱走過去拿掉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包,“我自己打车回去吧,你快送小染回家,我看她可能要感冒。”
“反正也顺路,這天气不好打车再說你喝了那么多酒。”
“好吧。”罗闻樱也不矫情,只是拉开后车座的门坐进去。
一首英文舞曲欢快地流淌在车内,三人谁都不說话,傅染独自收拾好情绪也不想开口,索性闭着眼睛休息。
罗家很快到了,待罗闻樱下车进去后,明铮這才說道,“小染,到底怎么了?”
“真的沒事。”
她不想多說。
“成佑回来后你很不对劲。”
傅染闭着的眼睛睁开,“跟他沒关系。”
见明铮不說话也不发动车子,傅染這才闷闷开口,“我现在总算知道在一個人最落魄狼狈的时候,一只伸出来的手有多么重要,哪怕它沒有很大的力气,不够将他从困境中拉出来。”
明铮的神色变得冷凝而捉摸不透,他食指抚過薄唇,透過后视镜看到自己狭长的眼眸眯成道危险弧度,“小染,你后悔当初离开他?”
她沒有立即开口,明铮以为她在犹豫,“你想想你当初为什么会离开他。”
也是。
傅染精疲力尽地用手掌捂住脸,“我沒有后悔。”
“小染,你和成佑相处的那么长時間,恐怕不仅仅是依赖那样简单,你喜歡他吧?”
傅染闭着眼睛靠向椅背,“我好累。”
“堑堃二期贷款一直拨不下来,我知道有人从中搅局,小染,如果哪天我們两個真的斗到你死我活,你帮谁?”
傅染還是那句话,“我谁都不帮。”
明铮发动引擎,把车子开得很慢,路過奶茶店给傅染买了杯热奶茶让她捧在手心裡,她哭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說的话令他不由联想到明成佑,明铮眼睛落向前方的幽暗深处,“小染,還记得你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嗎?”
傅染忙用手掩饰地抚向眼睛,话语含糊,“不记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