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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作者:想看许多风景的兔子
第1章

  我是個江湖术士,专门给人看外路病的,号称阴脉先生。

  人生百样,病万种,至少一半外路病。

  失魂,冲撞,附身,血养器,肉生种,人面斑,阴死胎,脑中蛊......千奇百怪,不一而中,离奇古怪,邪门至极。

  可要我說,千般外病皆不邪,最邪不過是人心!

  人心邪了,才会无中生有地出来這么多外路病来。

  而我,也正是因为某個人的心邪不足贪婪无度,才被迫走上阴脉先生這條路,从此四海漂泊,宛若无根浮萍,无家可依。

  在八岁之前我本也有家。

  记得家门口有一颗糖李子树,一到秋天满树红通通,随便揪一颗,软绵酸甜,直入心底。

  這是我对家留下的唯一印象。

  那年夏天我被拍花子从家裡拐了出来。

  拍花子,就是拐子,手上抹着迷药,看到街上落单的小孩儿,過去往脑顶门上一拍,小孩儿立马失了神智,乖乖跟人贩子走,让做什么做什么。

  我只记得当时在家门口玩,有個一只眼睛像花玻璃球的老头過来冲我笑了笑,然后就失去了全部的记忆,等清醒過来的时候,被关在一個大铁笼子裡,光着上半身子,满鼻子都是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

  两旁都是同样大小的铁笼子,每個笼子裡都装着個光溜溜的小孩子,算上我总共有六個。

  最大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小的才两三岁。

  全都呆呆坐在笼子裡,不哭也不闹,好像失了神智的傻子。

  一個光着膀子围着條皮围裙的光头男人就站在笼子前,一手拎着把尖刀,一手牵着只黄狗。

  皮围裙上血迹斑斑。

  黄狗夹着尾巴不停地发抖。

  我被吓坏了,想要尖叫,但一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往后,在笼子的角落裡缩成一团。

  光头男人横了我一眼,說:“别急,明天才到你。你太大了,狗装不下,只能用羊,還得现买。花眼张净给我添麻烦。”

  他說完,不再理会我,而是继续打量笼子裡的其他孩子。

  最后,他选了個大概四岁左右的男孩儿,体形跟黄狗差不多。

  好像拎玩物一样把男孩子从笼子裡拎出来,放到屋子中央的另一個笼子裡。

  這個笼子四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尖刺,染满了深褐色的污渍。

  光头男人把男孩儿放进笼子,按了個机关,笼子四面的尖刺就向中央合拢,把男孩儿全身扎得直冒血。

  一直呆楞楞的男孩儿大声惨叫哭泣起来。

  光头男人转身用双腿夹住黄狗,一手揪住黄狗的耳朵,把尖刀从黄狗下巴处刺了进去。

  黄狗发出凄厉的哀鸣,却丝毫动弹不得。

  光头男人手中的刀刺进去之后,便顺着皮底快速游走。

  沒多大工夫,一整张黄狗皮就被他生生揭了下来。

  沒了皮的黄狗却還活着,嗷嗷惨叫不止。

  光头男人似乎很享受這种惨叫,也不给黄狗個痛快,哈哈大笑,把浑身冒血的男孩儿从笼子裡拎出来,将黄狗皮仔细地贴在他的身上。

  沒大会儿功夫,男孩儿就变成了一只人头狗身的怪物,四只爪子拼命在身上抓挠不停。

  光头男人拿链子把男孩像真正的狗一样拴在角落裡,還拿了個装满了米饭和肉的食盆放在他面前。

  “乖乖吃饭,這回可不准死了,不然就把你扔去喂狗。”

  光头男人拍了拍男孩的脸,转头又瞥了我一眼,就离开了房间。

  我整個人都要崩溃了,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只能缩在笼子一角,把自己抱成团哭泣。

  迷迷糊糊地不知哭了多久,又听见门响。

  光头男人牵了一只山羊进来。

  他打量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山羊,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羊拴在笼子旁边。

  角落裡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哭叫,一动也不动地趴在地上。

  光头男人過去查看一下,嘟囔道:“真特么晦气,又死了一個,现在的崽子太娇气了。”

  他這么嘟囔着,拖着男孩尸体走出房间。

  我终于冷静了下来,虽然害怕却知道不能再這样下去。

  明天他就会把我变成羊!

  必须得逃出去。

  我爬起来,抓着笼门使劲摇晃。

  铁栏杆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

  可是笼门上了锁,我根本摇不开。

  我正满心绝望,那只山羊凑過来,突然发出個低沉好听的声音,“想活命嗎?”

  羊,会說话!

  我被吓坏了,连滚带爬地缩回到笼子角落裡,满怀恐惧地看着那只山羊。

  山羊又转到近处,接着說:“不想死就点点头。”

  虽然害怕,但我真不想死,下意识使劲点了点头。

  同会說话的羊比起来,那個光头男人更可怕。

  山羊一张嘴,将一把短刀吐到我身旁,“他揪你的时候,用這把刀捅他肚脐眼儿!记住了,只有捅肚脐眼儿才行,别的地方伤不到他!不要害怕,我会帮你!”

  短刀笔直,雪亮,還闪着淡淡的蓝光。

  我哆嗦着拿起短刀,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在身子底下。

  山羊再沒有說话。

  我在笼子裡缩成一团,又饿又冷又怕,忍不住又无声地哭了起来。

  山羊凑過来瞧了瞧我,又用那個低沉好听的声音說:“男儿流血不流泪,你這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流泪会浪费体力,想活下去就不要哭了,把眼泪擦干净,省点力气,明天杀了那畜生!”

  我想這山羊說得对,现在我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我擦干眼泪,不再哭泣,强迫自己闭眼休息。

  沒過多久,光头男人又进来了,手裡還拎着那把剥皮尖刀,身上有浓重的酒臭味。

  他的脚步有些趔趄,晃晃悠悠来到铁笼边上,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我,很不高兴地說:“催催催,催個屁啊,呸,就是看不得老子逍遥一会儿,什么玩意!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有本事自己干啊!”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打开笼门,伸手把我揪了出去。

  我瞪大眼睛,握紧刀把,看准他的肚子,一刀刺了下去。

  沒有任何阻力,刀子直沒至柄。

  光头男人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惨叫,一抬手就把我给扔了出去。

  我撞到墙上,又摔到地上,只觉得全身都好像散了架子,痛得根本动弹不了。

  “你個狗娘养的!”光头男人沒有去拔刀,而是摇摇晃晃地走向我,“你這刀是哪来的?不說我就把你的皮扒下来......”

  他晃动着手中的尖刀,显然并不是恐吓,而是真打算這样做。

  我张大嘴巴,努力发出荷荷的低哑声响。

  光头男人更生气了,弯腰就来抓我。

  就在這個時間,那只山羊突然翻了個身,一個纤细的身影从山羊肚皮裡钻出来,闪电般冲到光头男人的身后,一抬手就把個绳圈套到光头男人的脖子上,然后把手中的绳头扔過房梁,重新接住奋力一拉,光头男人就被吊到了空中。

  光头男人眼睛瞪得老大,双手抠着脖子,双脚胡乱刨蹬。

  那個纤细的身影把绳头系在屋当中那個满是尖刺的铁笼子上,叉腰看着光头男人,扬声說:“解强,让你死個明白,你曾经把一個姓霍的男孩儿造成人头蛇,霍家查到了根底,要你给他家男孩赔命!”

  沒多大会儿,光头男人就不动了,有恶臭的液体顺着裤子流出来。

  “采生折割,十恶不赦,這么死真是便宜你了!”

  她又观察了尸体一会儿,這才把他肚子上的短刀拔下来收好,走到我身旁,俯身看着我。

  她的眼睛可真大真好看啊!

  “你先回笼子裡呆着,我一会儿去报了警,巡捕会来救你们。回家以后可好好呆着,别一個人在外面瞎跑了。”

  低沉好听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裡。

  我想她一定是故事裡的仙女吧。

  年轻的女孩把我打横抱起来,可下一刻,她却“咦”了一声,又把我放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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