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些明争暗斗与聚散离别 作者:弈澜 茶水宫女在宫中的地位是比较高的,因为茶毕竟是件雅事,而且又是今上的嗜好,自然品阶要高一些。将来玉壁去做茶水宫女,一去就是七品,比起当差宫女的八品起始,杂使宫女的九品开头,茶水宫女一开始就要高人一头,领的份例也多一些,甚至连衣裳都较之旁的宫女要好一些。 不为别的,就为今上爱饮茶,沏茶的宫女有很大的机会出现在皇帝陛下面前,自然要穿得体面些,也不是为了邀宠,只是为了让皇帝陛下看见后不会坏了饮茶的好心情。现在各宫其实都不怎么缺茶水宫女,不過好的茶水宫女哪宫都抢着要,谁不巴望着有個好的茶水宫女,好讨得陛下欢心多来喝几杯香茶。 红藻是操心了,玉壁却在一边很是欢快,因为她发现她很不愿意替慧妃办事,旁人却暗地裡争破头地要上赶着去做慧妃手裡的棋子和打头阵的炮灰。 不過這欢快裡也有杂音,因为春妮儿居然动了去替慧妃办事的心思,玉壁问春妮为什么,春妮儿却笑着摇头說:“玉壁妹妹,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样想着安安稳稳放出宫去就好,我家中并不那般和乐,将来若真是出宫,只怕得不着什么好结局。对我来說,与其出宫,不如在宫裡待一辈子,现在就能选在高品阶的宫妃身边,日后必能做個掌事嬷嬷,对我来說這才是大造化。” 给慧妃办事這件事是暗裡由某位管教嬷嬷私底下传给春妮儿的,春妮儿本来沒想要跟玉壁說,不過她们几個小宫女暗裡争抢着名额,和她天天在一起,玉壁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所以,到后来春妮儿索性就跟玉壁交了底,所以才会有這么一番对话。 “春妮儿,我虽然不懂這宫裡的事,也不晓得這裡边有什么是是非非,但我知道一点,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心险恶,何况是這样的地方。能不去還是不去罢,别的途径也未必沒有办法留下来,何必非要走這條路呢?”玉壁也是念着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挺不错,所以才有這些劝解的言语,要是换旁人,她巴不得人争,别落她头上就成。 她的话只得春妮儿一声长叹和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笑脸,不過她到底小瞧了春妮儿。因为她不知道這是不死不休的局,参与了這场争斗的人,要么去替慧妃办事,要么就只能永远闭嘴。除了春妮她们這十几個局内人,其他的人都只知道她们在争,却不知道她们争什么,连春妮儿不知道玉壁什么都清楚,要不然玉壁也会成为局内人。 十几岁的小丫头,天天你坑我我坑你斗得不亦乐乎,玉壁是最明白個中原因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春妮儿一天比一天老辣起来,也一天比一天更手段圆融成熟。看着春妮儿渐渐转变,她也只能叹气,看来有些人确实天生拥有争斗的智商,反正到后来,她们的争斗手段饶是她明白就裡也不懂来龙去脉。 红藻明白手段怎么使的,却不明白個中因由,她只是常常看着春妮儿叹气,却一個字都不相劝,這是春妮儿自己的選擇,她在宫裡待了這么些年,自然不会像玉壁一样去劝:“春妮儿,只盼你日后别后悔今日的選擇。” “红藻姐姐,春妮儿不悔。”春妮拈着针线含笑答道,话毕,指下一朵芙蓉花绣成,粉嫩的颜色恰如春妮脸蛋儿,只是到底不如当初那么天真烂漫。 天真烂漫,在這宫裡,又有谁的天真烂漫能持久的,春妮只不過失去得早一些罢了。红藻沒有再說什么,倒是愈发喜歡起玉壁来,玉壁這段時間越来越谨守着门户,最爱做的事就是在屋裡沏茶,哪儿也不随便去。 這是個懂得在潮流汹涌裡明哲保身的,和春妮儿不同,红藻觉得就算是自己再在宫裡待几年也不会像玉壁這样懂得明哲保身的智慧,但她却能同时保有天真烂漫,這让红藻觉得格外稀奇。红藻在旁观着,她想看一看玉壁的天真烂漫能维持多久,玉壁又能保持這不问争斗的状态到什么时候。 眨眼间,一年时光匆匆過去,春妮儿在满一年后就被玉枝姑姑领走了,和春妮儿一道走的還有二十几人,要么是手艺学成了的,要么是自己争着想露头的。而留在宫所裡的,要么已经拥有了一定的生存智慧,要么就是些学艺還不精的。 满一年后,小宫女就不再是小宫女了,管教宫女不会再跟着她们屁股后头教东教西,接下来的东西得她们自己领悟。 送走春妮儿的一個多月后,玉璧站在宫所门口看着红藻对她笑,红藻說:“玉壁,保重,希望来日再见到你,你還如现在這般。” “谢谢红藻姐姐一年来的照拂,愿红藻姐姐指日高升有個好前程,更愿红藻姐姐事事如意称心。红藻姐姐若是得了工夫不妨来瞧我,我会永远像现在這样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玉壁心裡其实有点难受,送走春妮儿又送走红藻,接下来就是早梅和喜雨,好像总是她在這裡送着熟悉的人一個一個赶赴战场似的。 “玉壁,你的去向我已经和玉枝姑姑說妥了,现在暂且不告诉你,日后你便会知道。你這般心裡明白的,去了那儿必然能得着想要的。”红藻說完這话就转身走了,也不管玉壁在她身后挥手。 第二天就是送早梅离开了,早梅是学的做宫粉,這一年来做了不少胭脂水粉送给她们几個。喜雨和她一块儿在门口送早梅,早梅是去和贵人宫裡当差,侍妆宫女也是八品,和贵人是個待下人和气的,在宫裡算是不错的去处。 接着就是送走喜雨,因为她们年龄都到了,春妮和早梅喜雨不同,春妮是自己要走的。如果不是自己要走,上边又有贵人要,年龄不到的得待到满十三才能放出去侍候,太小的自己照顾自己都成問題,又怎么能伺候好上位的贵人。 所以,玉壁還得在宫所裡待一年才够,四十几人的宫所裡余下的不過十几人,各自住一间平时也不怎么說话。這时候大家都已经懂得一些在宫裡生存必要的东西了,谨言慎行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尤其是和常见却又不怎么熟络的人,更是要保持距离。 “唉,平时有人說话不觉得,现在空落落的好寂寞悲凉啊!”玉壁捧着茶盏,自沏自饮,在她還不到去侍候别人的时候,她要做的就是天天自娱自乐,凄凉得都沒处說去。 闲得无聊的时候,玉壁就理了理宫裡的关系表,淳庆皇帝顾庆泽三十七岁,皇后郑玉贞三十三岁,最得宠的是裕妃,最招皇帝待见的儿子是皇长子顾弘承十九岁,最受皇帝待见的女儿是裕妃的长女顾白露才九岁。接下来要数皇帝最不待见的了,最不待见的妃子应该是淑妃吧,這位据說三年无宠了。最不受待见的儿子当然就是淑妃的儿子顾弘晋十六岁,最不受待见的女儿是庶出的长女,那位……呃,有点太過奔放,嗯,确实是太過奔放了点。 “啊……不知道红藻到底把我推薦到哪裡去侍候谁,其实比起侍候宫妃来,侍候公主相对安全一点吧!要是侍候皇子的话,千万要是個只爱倾国美人……”不是她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相反她对自己的容貌安全度有很高的认知,她现在這模样跟夸张点来說可以算是倾国美人的反义词。 不過横竖還要自己個儿過一年,总得找点乐子,她现在唯一能找的乐子就是收集各种水泡茶,别的乐子都不安全。她要是敢唱個歌,抄個诗,跳個舞,估计分分钟能当箭靶子被秒杀掉。 下雨收集雨水,下雪收集雪水,有露收集露水。露水還分荷叶露、荷花露、竹叶露、松针露等等许多品种,一种一种分门别类储存起来埋地底下,光干這件事她就能把這一年给对付過去。 這天早上起了露,她就捧了罐子去偏花园裡收集竹叶露水,路上却很意外地遇到一队侍卫由两個太监领着打头。她在内廷待了一年多,這還是头回见着侍卫成队出现呢,从前至多偶尔在某些不起眼的地方看到某個侍卫一晃而過。她赶紧退低头退到一边,太监和侍卫们瞧都沒瞧她一眼,一個穿绿衫子的小宫女确实不值得注意。 “到底出什么事了?”侍卫们走過后,玉壁满心疑惑,满脑子胡乱猜着内廷出了什么事儿。 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近距离围观到了景朝有记载以来最大的丑闻,据說昨夜皇帝宠幸了某個低等阶的佳丽,再据說那佳丽不是楚子之身,再再后来,那群侍卫就是去拖那位佳丽的。 当她正专心收集花露水的时候,偏花园的院墙外响起一阵哭嚎声:“陛下,妾是被人陷害的,妾是被人陷害的,妾是被人陷害的,妾怎敢以不洁之身玷污陛下,是有人陷害妾呀陛下……” 如果是高等阶的,不会自称妾,而会自称“臣妾”,只能說明這位一进来份位就不高。一年了才被宠幸,說明也不怎么会争宠夺爱,一起点心思還“被人陷害”,足见险恶啊! 玉壁围观了這场丑闻现场后,浑身一抖,更加庆幸自己不是上两等的出身,還是做宫女好做宫女好。 想做后妃的宫女固然是合格的宫女,但不想做后妃的宫女才是能长命百岁的宫女,比起合格来還是长命百岁重要啊! 不過,怎么能让人在還是楚子之身的时候就失去那层膜呢? 這时代姑娘家都把那层膜保护得好好的,尤其是贵家女子,骑马爬树這样的事是被明令禁止的呀,关键是进宫的时候還有婆子专门检验,要不是楚子那时候就打杀了,怎么可能留到這时候!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保有楚子之身,死都不敢爬到皇帝龙床上,看来這事是高手所为,哎哟,好想知道怎么做的…… 嗯,她不是为了去害人,也不是纯粹为八卦,她是避免有“买卖”而被“伤害”呀! (看章節,請看书窝,或直接输入) (看精品小說請上看书窝,地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