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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客栈惊魂(一)

作者:锦若
第三十章

  “你发什么疯!”程达回過神来,已然听到二门出听审的百姓议论纷纷的不屑声,他心中恼恨,直接伸手将赵刘氏狠狠推开。却不想,這一推,直接将人退了個跟头,紧接着就见她身下血流不止

  就好似一個闹剧结束,赵刘氏被稳婆匆匆带下大堂去医治。而被厮打的极为狼狈的程达,却依旧跪在堂上受审。只是经過一番混乱,他再次凄惨的喊着冤枉,拒不认罪,只一口咬死了赵刘氏是为了脱罪污蔑自個。

  许楚摇摇头,冷声道:“当时你若沒有下了狠劲儿挟制赵秀儿,许是我真寻不到定你罪的证据,偏生你怕事发后被问罪,所以死命按压着赵秀儿以让赵刘氏有下手机会......”

  “赵秀儿死后,身上留下了凶手的手印,是否是你,只要一对便知。”

  一直沉默的吴老汉此时取了从赵秀儿身上拓下的手印纸张,上前拽着程达双手对比,却见程达死命蜷缩双手,并不让吴老汉顺意。

  许楚看的厌烦,直接取了验尸刀假意划過去,继而顺势将他的手掌按在图纸之上。果不其然,二者竟然纹丝不差

  须臾之间,程达呆滞住再不敢动弹,就算不再听判,他都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顿时,刚刚還吵嚷的他,万念俱灰瘫软在地。

  而一直战战兢兢不敢言语的秦秀才,此时才擦了一把冷汗结实的磕头谢過大老爷的公正。他這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呢。若非许姑娘跟大老爷火眼晶晶,怕是自個真就要遭受无妄之哀了。

  這边刚退堂,众人還意犹未尽的說道着這桩奇事儿,都言說若非许楚,怕是秦秀才就要倒霉了。人群還未散尽呢,就见到一個满脸横肉膀大腰粗的汉子匆匆赶来,许楚见他脚上跟衣衫上還沾满了尘土,满脸大汗,心裡不禁一叹。

  对于赵屠户這样的人,她不知是该怒其不争還是该怨他拿不起主意,若非他的放纵,赵刘氏又怎敢那般尖酸刻薄?甚至肆意妄为!

  相比于赵刘氏嚎啕大哭,此时赵屠户才是真正的伤从心生。他抱着赵秀儿早已冰冷的尸首哽咽道:“妹子,哥回来了,哥给你带了你最爱的豌豆糕,這是乡下老伯刚刚出锅的......還热乎着呢......”

  說着,他就抹了一把泪,哆哆嗦嗦的从怀裡掏出一個已经被压扁的纸包。

  “妹啊,你赶紧看看啊,哥怕冷了一直贴身放着呢。”

  “妹,你是不是嫌哥回来晚了啊。哥下次再也不在外头隔夜了,哥知道你嫂子泼辣总欺负你,回去哥就休了她,你赶紧起来吧,咱回家昂。”人高马壮的汉子,說着說着就又抽泣起来。

  平日裡他并不常在外過夜,只昨儿個被一头病猪绊住了脚。他其实心裡明白自家媳妇是什么性子,可一想到自己一個大老爷们,许多事情都不方便,妹子又到了该說亲的年纪,所以他就想着自己忍一忍,让家裡有個能主事儿的女人,以后也好给妹子许個好婆家。

  他也不是沒想過休妻再娶,可一来他一個屠户本身就难說個好人家的闺女。再者每每他出门,家中只有小妹一人,他也实在不放心,赵刘氏虽然泼辣但却能护住家裡不让那些地痞无赖上门闹事儿,更能吓得一些居心叵测的人远远离着自家妹子。

  可他千算万算,都沒算到赵刘氏自個才是包藏祸心的人。

  赵屠户咬牙,說着說着就不禁泪如雨下。赵家爹娘早逝,他一個半大的小子,拉扯着才会蹒跚走路的赵秀儿讨生活,年幼时候给人当学徒,勉强能填补個肚子。

  他甚至记得有一年冬天,天气特别冷,他们住的小破庙都冻死了好几個讨饭的。当时秀儿被冻的总咳嗽,他生怕那小人儿养不活了,就日日夜夜把那小小的秀儿捂到肚子上保暖

  后来秀儿学着人做些绣活儿,每每得了铜板都舍不得自己花,都攒着說要给他這大哥买宅子用。

  如今他们买了房屋,能遮风避雨,還有肉铺子的营生。原以为,再過些日子,给妹子寻個好婆家,日子就顶顶好了。哪成想天不遂人愿,竟让他妹子死于非命。

  赵秀儿的惨死,让這個汉子悲伤欲绝,一心只想把最好的都拿出来,就求赵秀儿能睁一睁眼。

  验尸房内,哀声不断。而验尸房外,许楚心头也是晦涩难当。

  日照当头,秋风瑟瑟而起,左右树影摇曳,落了满地枯黄叶子。不知怎得,许楚的心口突然疼起来,就好是被人剜了一刀似的。

  她再离开时候,并沒有惊动任何人,只讲萧清朗之前给的玉佩跟令牌放下,在宣纸之上留下寥寥数语道别。

  有时候,她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思,那种因为契合跟敬佩而生出的微妙涟漪。可她却知道,自己无心涉及后宅繁杂的争斗,她的一生只想验尸推案破案,而非是为了一份若有若无的好感将一声耗在后宅内斗之中。

  回家时候,因着手裡有了赏银,且心中焦急,所以许楚特意雇了一辆马车。然而這马车到底比不得萧清朗的奢华舒适,一路颠簸倒是让许楚吃尽了苦头。

  她抱着自個从云州城给父亲买的一些补药不由苦笑道:“這当真才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马车并不算快,赶了一日路,却堪堪走了一半。到了夜间,她与马夫只得寻了路边的客栈落脚。

  如今正是黄昏时分,天色暗沉,瞧着像是要下雨一般。许楚知道自己独身一人,又处在荒郊野外的,并不适于连夜赶路。也亏得那马夫是個憨厚的老者,对于她提议歇息一夜的主意,并沒有异议。

  俩人一路寻找,就在往苍岩县不远的官道上寻了家看似并不起眼的客栈。

  客栈名字甚是奇怪,叫芙蓉客栈。不過俩人左右看過,并不见有别的能暂住地方,索性也就迈步而入了。

  這边刚入了客栈,外面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纵然算不得磅礴却也足以让沾湿衣裳的行人在秋风裡打個冷颤了。

  门内是简陋的厅堂,稀稀拉拉的摆放着几個桌椅板凳,而柜台更是有些破败,边角处都有些磨损了。瞧着,就像是用了几十年的老物件。

  偏生与這咯吱咯吱作响的破败地方格格不入的是,那柜台内竟站着位千姿百媚的女掌柜。饶是身为女子,许楚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对方当真好颜色,不過三十来岁,眉宇间却尽是风情。一点胭脂吐沫,口脂水润,不可谓不是人间美色。

  与那美貌般抢眼的,却還有她身上艳丽讲究的穿戴。三十来岁的妇人,看身姿却是已然生育過的,却依旧穿戴花哨,举止轻浮,說的好听便是大方爽朗,說的难听些便是有些扎眼了。

  不過对于跟自個不想干的事儿,许楚向来不在意,左右她只是路過住店罢了。无论那美貌女掌柜的是风流成性不守妇道,還是性情豪爽待人热切,都与她无关。

  “呦,两位是打尖還是住店?”那女掌柜见有生意上门,笑着扬了扬手上的红色丝帕,扬声冲后面吆喝道,“顺儿,来客人了,赶紧過来招呼着。”

  那马夫是個厚道人,见到女掌柜的调笑,早就面红耳赤不知该看向何处了。反倒是许楚笑道:“掌柜的,我們在贵店要住上一晚,還請开两间客房,稍后送些饭菜上去。”

  听得许楚要破费,那马夫连连摆手說道:“姑娘莫要破费了,出门在外挣個钱都不容易,我只在马车裡凑合一晚就好了。”

  “大叔莫要推辞了,外面已经下起雨了,瞧着架势儿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在外面马车裡,怕是要受寒的,你只管好生休息一夜,养足精神明日多赶些路,也让我早些到家。”

  說话之间,就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后院過来,紧接着二人瞧见一個腰带别着衣裳角,脸色枯黄的男人撩开帘子過来。那人似是在后院做什么活儿,又或是沾了雨水,脚上湿漉漉黏糊糊的。

  来人就是芙蓉客栈的伙计顺子,只见他病怏怏的佝偻着腰背,走路踢踢踏踏整個人都毫无生机。见了许楚二人,只管木然道:“跟我来吧。”

  许楚微微眯眼,不动声色的又看了那又垂头算账的女掌柜跟前面带路的顺子一眼,随后就同马夫跟了上去。因着俩人是要住店,所以需得上客栈二楼。

  因着此处有些年头了,楼梯似是也年久失修,走起来咯吱咯吱作响,时不时還会遇到一处塌陷的地方。

  “两位客官,咱们這不比别处,入夜之后可不能出门,也不能随意走动。若是有事儿,您二位可得提前招呼一声,天儿黑以后咱们客栈可就沒人伺候着了。”顺子弯着腰,声音嘶哑阴森的說道,“客栈后头就有乱葬岗,附近還有不少孤坟,夜裡从来都沒安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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