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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风雪夜归(十二)

作者:锦若
待到那有些发黑的油纸包被全部挖出来时候,一众衙役才彻底脸色如菜色起来。

  当即有俩胆小的就直接惊叫一声扔了手裡的佩刀连连后退,還有個更是直接吓尿了。

  其实早在看過许楚验尸以后,他们早对死相惨烈的尸体有了一点点的心理准备。可是架不住他们挖出来的,既不是白骨也不是血淋林的尸体。

  要是說白骨,他们纵然忌讳觉得晦气,可也不至于吓尿裤子。

  许楚上前,不過三两步就已经问道清晰的尸油跟腐败臭肉一般令人作呕的味道。

  “都退后几步,沒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靠近尸体。”

  高度腐败的臭味夹杂着酸气,早就让不少人都白了脸色,待到听见许楚厉声开口,更是忙不迭的全都后退下去。

  其实许楚也沒想到,居然会在此地遇到這般情况的尸体。要知道,她自穿越而来,所遇到的尸体从来不曾是尸蜡尸。

  所谓尸蜡尸,就是尸体蜡化。长期埋于空气不足的湿土或者是浸泡于水中的尸体,皮下脂肪组织因皂化,而形成灰白色或者黄白色的蜡样物质而使尸体部分或者全部保存,称为尸蜡化。尸蜡化一般呈现为脂蜡样,触摸起来有油腻感,可以压陷,易碎。

  正常来說,在环境跟死者自身脂肪影响下,一到一年半之间就能形成全身蜡化。

  许楚看了一眼萧清朗,见他沒有后退的意思,索性从工具箱取了备用的手套跟口罩递過去。

  “一般如此已经蜡化但還散发着腐败尸油气的尸体,大多会散发有毒气体,对仵作跟验看人身体损伤极大。”

  解释完后,她就蹲下身去全心查看起尸体来。而萧清朗,则看了一眼眉头紧蹙的许楚后,依言将口罩跟手套戴上。

  许楚小心将那尸体摆好,却见已经蜡化的尸体四肢身躯处,居然有许多整齐的创伤。黄黑的皮肉伤,似還有些不明显的暗红色。

  尸体明显是女性,只是又黄又黑還油腻腻的,加上整個肌肤都皱吧萎缩起来,看起来十分瘆人。而那刺鼻的尸臭,更是让人胃中翻滚,甚至连靠近的萧清朗此时也有些微微皱眉。

  這尸臭,比之普通腐烂的尸体更加冲击人。虽然带了口罩,可完全无法隔绝那令人难堪的味道。

  好在他的性情注定了他不会似一般衙役那样喜形于色,纵然觉得难以忍受,他也依旧面不改色。甚至,在许楚抬头看過来时候,他下意识的取了验尸单跟工具箱中的笔墨记录起来。

  “死者女,年二十至二十三之间,尸体蜡化,面部相貌无法辨别,体型稍胖,暂无明显特征。”說罢,她就稍稍移动视线,伸出左手跟右手的镊子查看起尸体双手来。

  因着蜡化,尸体稍稍触碰就渗出一层油状液体,那模样让不少偷偷瞧過来的人又是一個哆嗦。光是想象,就能想得出那尸体滑溜溜的摸着是何等恶心。

  偏生许楚一個年轻女子,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又摸又按,怎么瞧着都让人心生诡异感觉。

  约莫半盏茶工夫之后,就见许楚又伸手摸了尸体头部等位置,而后取了验尸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划开死者头皮位置。那份凌厉,配上尸体缓缓渗出的粘液,越发让各种复杂目光落到她身上。

  這会儿,是彻底沒人怀疑她就是破過鬼村案件之人了。市井话本裡传言,說她是身带幽冥鬼火,有鬼神护身,百毒不侵。這样的仵作,全天下估计也就這一個了。

  许楚可顾不上旁人惊诧或是呕吐的表现,她细细看過头颅之后,继续說道:“重物击打而死,头颅粉碎性凹陷,面部在死后遭受過虐打......”

  “如何能確認是死后所谓?”萧清朗难得开口。

  许楚抬头,见他目光冷静带着疑惑看過来,眉宇之间并未有任何质疑跟审视。莫名的,她就想起俩人初次见面时候,那双冷冽迫人的眸子。当时的他冷漠威严,寡言少语看向自己时候全然是审视。

  而何时起,两個人之间竟然如此熟悉与默契,就算他堂堂王爷之尊为自己记录验尸单,都自然之极?

  不過她并沒有多犹豫,直接拿了镊子小心将死者头顶跟面部微小创口拨开。

  “皮下无出血,沒有任何异样,說明死者是先被杀而后遭受的击打。”

  如此說起来,倒是跟六子跟李家儿子的死状相同无二了。或者說,凶手压根就是仿照杀死眼前女子的方法行凶。

  见萧清朗点头,她才又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尸体上。因着尸体渗出许多尸油,很难再做彻底的解剖,而且碍于所有蜡化尸体难以缝合,大周又无前世那般先进的医疗卫生條件,所以她略作思索就抛开了解刨查验的念头。

  虽說许楚也觉得這是难得一见的尸体,可相比于研究或是积累经验,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尸体除了蜡化之外,身上還有许多伤口整齐的创伤,她小心检验過后,深吐一口气道:“四肢跟躯干的伤口是近些时候才造成的,最晚的应该就是今早黎明前后所留。”

  话音落下,就见她取了棉花擦拭伤口处的暗红,随后拿了一小块油纸对着太阳遮住那染了暗红的棉花团。片刻之后,却见那暗红色的棉花团竟然变为了土棕色,极为奇怪。

  “要是我沒猜错,這应该是今天早上发现的死者李大身上的血。”许楚看着眼前的尸体沉思片刻,然后才說道,“這些伤痕跟李大死后剖腹所留的痕迹一致,应该是同一把开山刀所为。”

  也就是,凶手在杀死李大之后,并不逃跑或是隐藏,而是又回到了這荒凉的院子裡,挖尸虐尸,待彻底发泄或是激动完后,才不紧不慢的离开。

  事到如今,当初此女子到底为何而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除了何铁栓之外,村裡再沒有更有嫌疑的人了。

  一是许楚从犯罪心理跟手段分析推论的情况,二则是凶器开山刀。要知道,村裡上下农户纵然会上山打柴,却都用的是砍刀,而非是不趁手的开山刀。反倒是猎户,因着常年要进山設置陷阱或是狩猎,所以必备开山刀。

  而满足两项條件的,唯有何铁栓一人。

  “看這具女尸上的伤痕,积年累月并非一日所为,可到现在施。虐者并未彻底毁掉尸体,說明他心中对死者的恨意還很深。他既然冒着风险多次潜入村裡宅院挖尸虐打,就說明他心中早已有了瘾。”

  一开始许楚推测的是,由于凶手一直沒有机会杀人,或是对村裡自小相处的乡亲下不去死手,所以才一味的虐打尸体。可随着心裡暴虐情绪越发严重,他越来越控制不住想要嗜血杀人的欲/望。

  而六子的出现,就是一個突破口,彻底唤醒了他深藏心裡的罪恶。

  当时六子为控制马匹落单,最后被他击杀。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六子发现了他虐尸的情形。二是六子无意中闯入了山中,被铜矿上的人看到,加上六子所驾马匹价值不菲,而六子身手矫健,所以被人怀疑是官府追查到了,继而被杀灭口。

  想到這裡,她不由回头看向多远的裡正,起身上前,立于下风口处,隔着几步开口问道:“敢问裡正,前夜时候你可曾听到有什么声响,或是马匹嘶鸣声?”

  此处距离裡正家较近,若是六子跟马匹遭遇机关,纵然六子被重击之下无力发声,那马匹也该有所动作或是声响。毕竟,一击即中的只是六子

  裡正仔细想了一下,摇摇头道:“什么声响都沒有,别說是马叫了,就是猫叫狗叫都沒有。”

  农家院裡,能养的起牛就已经算是了不起了。谁家肯养费食儿又不能下地劳作的马啊,所以要是真有马鸣声,他一定不会听错的。

  這般說来,那六子应该是误闯铜矿所在的山上,才会招惹了杀身之祸。

  萧清朗拧着眉头,也离开那具尸体行至许楚身侧。然而,就在他立好的片刻,许楚却微微侧身躲开两步。

  他面色稍变,刚想說什么,却闻到了自她身上散发而出的尸臭味道,瞬间心中明了。一时之间,他心裡說不清是心疼還是什么。她下意识的动作极为自然,根本像是漫不经心所为,可见以前验尸之后,她站在人前怕是受尽白眼跟冷待。

  日头稍斜,一日连续的验尸推案,早已让许楚饥肠辘辘。然而她心裡清楚,此时却不是要休息吃饭的时候。

  “凶手杀人已经上瘾,他连续两夜得了痛快,今夜必然還会出手。”许楚思量半晌,语气冷静道,“不知公子找的帮手多久能到?”

  她问的隐晦,但却清楚明白。她需要萧清朗的帮忙,除去保护萧清朗的侍卫之外,只靠黄县令带来的几個衙役捕快根本不够震慑凶手。

  “大概也快到村裡了,按着路程算最晚再有一刻钟左右便能到。”

  “那今夜所有的人包括衙役跟公子的人手,要大张旗鼓的在村裡巡逻,而村口跟山前小路都要派人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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