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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作者:锦若
第七章

  “许楚的身世可查清楚了?”

  “回王爷,已经查清楚了,并无不妥的地方。许家几代为仵作,家世清白。只是许楚的母亲早逝,并未留下太多痕迹。许楚是自小跟在许仵作身边长大,幼年就混迹于停尸房跟义庄,所以也习得一身验尸本领。”

  靖安王点点头,微微拧眉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开口道:“去将许仵作這些年参查過的案子都找来。”

  “是。”

  随着魏广的退下,屋内有意一片静默,而靖安王依旧神色平静的查看着手上的卷宗。那卷宗之上,赫然加印着绝密二字。而其中有一画像,却与许楚有三五分相似,若是匆忙瞧着怕是会恍惚认成一人。

  许楚......他心中反复呢喃琢磨,最后却摇摇头暗叹自己越发不谨慎了。

  ※※※※※※

  许楚再来拜访的时候,钱老爷压根沒给一点好脸色。不過碍于靖安王默许了她查案,也在厅堂敷衍了几句,最后言說有事只留下儿子应付罢了。

  “不知许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钱少爷眼下一片乌黑,显而易见的是强打着精神来见人。

  “我此番来還是想再见见英儿。”许楚也不寒暄客套,直截了当的开口說道,“若是方便,還請钱少爷唤了长随阿生前来。”

  钱少爷一愣,有些迟疑道:“难道英儿跟阿生同雅娘的死有关?”

  “有无关系暂时還不清楚,只是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问他们。”许楚细细想着措辞,余光留意着钱少爷的表情,见他面上紧张双手微微蜷曲发抖,才继续說道,“听闻下人說,少夫人曾有心给英儿跟阿生婚配,想来二人对少夫人该是有所感激的。”

  待到许楚的话音落下,钱少爷面上的神情才稍稍自然起来。

  “英儿如今還在府上,只是阿生却因出城探亲還未回府。”钱少爷满是歉意的引了人进厅堂,又派人召英儿前来。

  之前英儿因着伤痕,所以只能在眉眼之间看出与钱少夫人的几分相似,可如今她面上红肿稍退,在不言语时候可就又多了几分神似。

  不過许楚這次来可不是为着確認她的出身,而是拿出一张药方问道:“英儿,這可是你去药铺抓的药?其中有一味零陵香,可是避孕所用。”

  “奴婢......奴婢......”英儿泪盈于睫,满脸呆滞的看了一眼许楚,不過很快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补救道,“是奴婢去抓的药,少夫人有心给奴婢婚配,可奴婢并不想太早要孩子,所以才买了零陵香。”

  见她认下,许楚才意味不明的冷笑道:“你果真是個好丫鬟。”

  “许姑娘,這......”钱少爷皱着眉头,似是一头雾水百般不解的模样。

  “钱少爷可知少夫人与英儿关系素来如何?”

  “英儿自幼伴随雅娘,還真有那么几分情分。只是這两年,二人时常发生些不愉快,雅娘每每生气都会责罚了英儿。尤其是自雅娘头一次有身孕之时,脾气更是古怪,对英儿也颇为苛刻。”钱少爷神色悲怆,摇头道,“大夫說孕妇多会烦躁脾气见长,所以我也从未多想,只劝說英儿要体谅了雅娘。”

  “那继夫人与少夫人跟英儿的关系又如何?”许楚抬眼望向钱少爷。

  却见钱少爷稍有踟蹰,错开许楚的目光温言道:“我知道府中有我与继母的流言蜚语,但实际上继母于我并无私情。继母与雅娘关系甚好,也时常开解英儿,她并沒有当家夫人的架子,待人很和善的。”

  许楚点头,见钱少爷言语温和,但却并无旖旎跟心虚,心道怕是俩人還真沒什么事儿。之前她曾问過,在少夫人出事那日,继夫人正同县太爷家的女眷赏菊,期间寸步未离,沒有任何行凶時間。

  见過钱少爷跟英儿,许楚又去拜访了一趟继夫人。也是這個时候,她才知道英儿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多次同继夫人诉說世道不公。只可惜,无论她心中如何不满,只要张家老爷一日不认她,她就一日都是個下人。

  如此看来,英儿的嫌疑倒是又上升了。英儿心有埋怨,偏生又抓了零陵香這味堕胎的药。而医馆之中,给英儿取药当日的伙计,偏生又突然告假一去不归。這事儿,倒是越发有意思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许楚也不再多留,這钱府当真比她想象的水深的多。而一直温文尔雅言语谈吐做的滴水不漏的钱少爷,也未必有他表现的那般深情跟干净。

  至于钱老爷跟继夫人......许楚眼眸一暗,随即吐出一口浊气,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人。

  回到落脚的驿站时候,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许楚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自钱家捡回来的珠子。钱家当真是打骨子裡就腐烂了,好端端的人家,非要做主非主,奴非奴的事。

  又過了半刻钟,想通透了许多事情,她才打了個哈欠爬上床睡下。为了過几日破案后的赏银,如何她也得养足了精神。

  接下来几日,许楚每天都会到钱府去点卯,然后各处寻了下人唠嗑。到今日为止,几乎已经摸清了钱府上下的情况。打京城而来的神秘继夫人,還有钱少爷身边突然回家探亲的长随,再有钱少夫人时不时的闭门谢客

  待到就连张家老爷子跟老夫人都对许楚心有怀疑时候,却见许楚依旧不紧不慢的在钱府四周游走。无论是商贩還是铺子活计,她都会捧了瓜子上去搭几句话。

  若非是靖安王沉默未表态,又调用了行宫的冰块前来帮忙保存尸体,怕是就算钱家跟张家不闹起来,那连尸身也该着腐烂了。一连等了七八日的時間,许楚才收拾了家当通知张家上下来了钱府。

  還未近钱府大门时候,就见一辆马车自远处而来,她瞟了一眼闪身往道边靠了靠。沒想到那马车居然径直停在她身边,随即裡面的人掀开车帘而出,却是许久不见的靖安王。

  许楚愣了一下才想起行礼来,她曲腿低声问道:“民女见過王爷。”

  大庭广众之下,既然靖安王沒有大张旗鼓的前来,怕也不愿意暴露身份。她自然也不会找麻烦,再耽搁了案子。

  萧清朗看着许楚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白的脸颊,微微扬眉,缓缓道:“那人已经帮你找到了,這一次你又欠本王一份人情了。”顿了顿,他又缓缓补充道,“這次本王可不想吃什么臊子面了。”

  眼下俩人靠的极近,许楚竟然闻到了意思令人神智清明的青竹香气。她有些呆愣的抬头,正瞧见那人逆风挡在自己跟前,倒是让她身上莫名升起了稍稍暖意。她无意识的舔了舔干涸的唇瓣,心道戏文裡的话果然是有道理的,所谓秀色可餐大抵如此。

  萧清朗看着许楚神情变化,许久才将目光挪开,只是心裡却因着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而略有涟漪。這样的女子,若入三法司,必能公正行事

  等俩人一前一后进入钱府时候,众人早已候在文万苑了。待到萧清朗入座,似是漫不经心却又兴趣盎然道:“人到全了,可以說了。”

  虽說许楚是张家人私下請来的,可面对萧清朗這位掌管三法司又可插手内廷的刑狱王爷,她還是不敢放肆。见他开口准许,许楚才走到房中床边,不疾不徐的說道:“严格說起来,杀钱少夫人的并非一人,或者說并非只一拨人......”

  只一句话,使得众人又是一番愕然,尤其是张家老爷跟夫人更是浑身一震,不由露出悲痛与愤怒交加的复杂神情。

  “這......我女儿不過是一介后宅妇人,如何会招致杀身之祸?”张老爷心中惊骇异常,恶狠狠的看向钱家人。在他心裡,眼下早已认定女儿的死就是钱家人所为,膝下唯一的女儿丧命,他如何不恨?

  可许楚却并沒有让人质疑太多,继续說道:“一开始我验尸发现少夫人背后有压痕,按理說尸斑之中出现這种痕迹多是腰带或是肩胛不平之处,可钱少夫人被发现在柔软床榻之上,怎么都不该有那般痕迹。”

  “而后我又检查了少夫人的房间,门窗完好,并无贼人暴力行凶的可能。可就在此时我发现少夫人床榻之上的鸳鸯被面還是干净崭新的,唯有那一双枕头枕套被突兀的换成了桃李枝花样。”說着,她就看向脸色微变的钱少爷。见钱少爷点头认下,她才继续說道,“而按着少夫人身上的痕迹跟尸斑情况,可以断定当时少夫人是后背受压,可若是在旁的地方但凡不平少夫人胸前腹部必然会有痕迹,然而我勘验過后却未发现不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要么少夫人被按压的地方平整光洁丝毫沒有凹凸不平之地,要么就是有软物支撑,加上卷宗裡对发现少夫人出事现场描述,不难确定现场就在铺着床褥的床榻之上。這一点无可否认,诸位想来也不会做辩驳吧。”

  “那又如何?要换枕套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并算不得什么。”因为靖安王的原因,纵然钱老爷不乐意,却也不得不過来。“你到底想說什么,不用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說便是,作何故弄玄虚說些我們大家伙都知道的事。”

  钱老爷心中不耐,言语之间自然算不上多和气。

  许楚见钱老爷面露厌恶,却不以为杵,继续說道:

  “是不算什么,可若是换下的枕套上的刺绣是被指甲抓坏,而枕套又消失不见呢?”

  见钱老爷依旧质疑,许楚面向他回道:“虽說换洗枕套被褥是正常的,可我问過钱少爷了,当时钱少爷曾說自出事之日起,文万苑就未曾动過。”

  “而且我也曾问過府裡洗衣的下人,居她所說,最近府中并沒有换洗過枕套之类的东西。”许楚面色沉稳,不疾不徐的看向钱少爷,“钱少爷,那日来文万苑时候,你曾說因着精神恍惚擦伤了膝盖,对嗎?”

  面对许楚突然发问,钱少爷显然有些惊诧,下意识的点头应下。

  而许楚见状,却露出一份笑意缓缓道:“可若是我猜想的不错,你左膝的伤并非摔伤,而是在床辕木沿上的摁伤吧。”

  话音落下,不等钱少爷有所反应,跟着靖安王前来的侍卫早已将人压住,只是几息之间就已验看了钱少爷膝盖之上的伤痕。果然并非成片红肿,而是一條狭窄的撞伤,看样子似是撞的不轻,如今都已经有了淤血。

  “那又如何?我儿自从雅娘出事之后,一直神情恍惚,撞到哪裡继而膝盖受伤也不无可能。”钱少爷的狡辩之词還未出口,就见钱老爷已经对许楚怒目而视。而继夫人则也是神情复杂,似是解脱又似是悲伤,此时她的情绪可比最初在灵堂之时真实许多。

  “那若是少夫人背后的压痕之处,還有一枚玉佩痕迹又当如何說?”许楚叹了口气,继续分析道,“其实早在看到钱少爷身上的玉佩时,我就开始怀疑了。而后,我趁钱少爷同张家老夫人厮打之时,曾查看過玉佩的打小花纹,果然与从钱少夫人背后拓下来的压痕一般无二。”

  “钱少爷当真聪明,用软枕为凶器,使得少夫人浑身上下不会出现任何伤口痕迹。就算是仵作勘验出有窒息症状,也会因着口鼻沒有损伤脖颈沒有掐痕而放過疑点,更何况当时赵仵作還被钱少爷身边的长随阿生請去吃酒,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怕是更不会仔细了。”

  其实判断钱少夫人死因最快捷的方法并非她现在這般按着体表痕迹推断出的,而是做解剖,哪怕是局部解剖只看颞骨岩部是否发黑,便可认定是急病猝死還是被暴力压迫窒息而死。可自从穿越而来,她深知世人对解剖尸首的忌讳跟恐惧,所以但凡有一丝可能也不会使用那個法子。

  “因为少夫人指甲缝裡沒有血肉皮屑,所以仵作很少会联想到捂死。”毕竟這個时代大家耳熟能详的几件凶杀案,要么就是在凶手行凶时在口鼻脖颈处留下痕迹,要么就是在死者垂死挣扎时候抓挠到凶手的手背手臂留下痕迹。

  大概這是一种本能,也是仵作最常采用的判断经验。

  可是若死者直接被人以膝盖跪压着按在软榻之上,又以枕头堵住口鼻呢?只要凶手气力足够,甚至不需要发出任何声响就能得手。可唯一的破绽就是,力气足够大很容易留下别的痕迹,比如膝盖在死者身上按压的痕迹,又或者腰际佩戴的玉佩被一同按压上去。

  “這只是你一面之词,如何证明。更何况,在儿媳死之时,基儿根本不在府中,他又如何能行凶。”钱老爷显然是气急了,甚至忘记上座還有一位王爷,直接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瞪眼看向许楚。

  “谁說当时钱少爷不在府中?我曾去花楼让唐三少常找的那位红粉知己打探過了,案发当日钱少爷虽然是吃了花酒也醉酒了,可实际上钱少爷房中的佳人早早就同人调笑去了,待到再回房时候,钱少爷正睡眼朦胧的从内室而出。她虽然作证钱少爷整夜半晌都在花楼,却并未真的守着,可以說她甚至不知道钱少爷是打内室刚醒来還是从外面刚刚归来。”

  “因为大家都潜意识的觉得睡意朦胧的人定然是刚刚醒来的,觉得钱少爷根本沒有時間回府作案。可实际上,他不仅回府了,而且還瞒過了所有人。”

  “那怎么可能,纵然他有那個時間,可从花楼回府一路上多少人瞧着,难不成他還会隐身不成?”钱老爷此时浑身压抑不住的愤怒,大怒道,“你莫要信口雌黄诬陷我儿的清白。”

  “钱少爷不会隐身,可他却能换装!”许楚一字一句道,“长随阿生告假回家探亲,但是机缘巧合之下,我却在府中瞧见了他。而后我請靖安王帮忙,在当铺守株待兔,竟逮了個正着。而后我查看了当铺的册子,发现阿生多日之前曾典当過一身衣裳......”

  镂雕花窗,锦绣团簇的幔帐锦被,本是荣华富贵所在,此时却静默无言。

  靖安王抬起眼,就看见许楚一身泛白微旧的衣裙,纵然站在明媚之处,也掩不住她面上的肃然跟眼眸深处的执着。秋风吹起,透過窗子使得幔帐摇曳。

  莫名的许楚就同靖安王对望了一眼,须臾之间稳住突然颤抖的心神,抿抿嘴看向钱少爷,接着說道:“而被抓当时阿生手裡拿的......便是那一对鸳鸯枕套。钱少爷,接下来的還要我细细說你如何蒙混回府的嗎?”

  当时英儿去讯大娘那吃酒,讯大娘酒醉睡了一阵子,若有人在那個时候从后门进府又有何难?之前县衙的人只问過前门门童少爷可在,却不知若要行凶,后门乃至狗洞都可以出入。更何况那玉佩痕迹是钱少爷所佩戴的玉佩。

  许楚看了一眼钱老爷,然后神色肃然的看向钱少爷的腰间,“我曾问過钱少爷,那玉佩是钱家传家之物,独一无二。”

  就在许楚說道阿生时候,钱少爷的脸色不觉有些难看起来,只是却依旧凝视着那床榻未曾出声。良久之后,久到众人面面相觑时候,钱少爷才看向许楚,不喜不悲的问道:“我又为何要杀自己的结发妻子?我与雅娘自幼的交情,就算雅娘小产那也是有实打实的情分在。况且,我从未生過娶妾纳美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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