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劫道者(一) 作者:未知 再說梅允琛、梅允铠兄弟俩,带着各自的随从离开了梅宜轩姐弟后,两人就去了书房。 一路上,梅允铠一肚子的疑问硬憋到了书房,却在看到走神的大哥时,又把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不错,梅允琛确实想事情想的出神了。他现在正在想大女儿梅宜轩性情改变的原因。 前两天母亲過寿发生的事情他還记忆犹新,最让他纳闷的是那两名被杀死的小厮。事后他让梅群在府裡重要地方彻查了一遍,沒有发现任何外来人进入的痕迹,也沒有丢失什么贵重物品。 那么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外来人武功高强,沒有遗留下任何线索。另一种就是大女儿突然长了本事,以一個单薄、瘦弱的女子之身,连杀两名小厮。 他自然倾向于第一种,第二种他连想都沒想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让他疑惑的是,大女儿真的变了,变得比以前敢說话了,比以前勇敢了起来。虽然這是好事,但一個人性情的改变总得有個原因吧?难道是前两天二女儿下药把她激怒了?把她骨子裡潜藏的本性给激了出来?目前看来只能是這种解释了。 梅允铠见大哥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裡,就出言询问道:“大哥,刚才是怎么回事?圣杰可是你最小的儿子,你怎么会······” 梅宜轩被弟弟打断了思路,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冷静,淡淡的說:“沒什么,就因为最小,我才不想让他长歪了。好啦,還是先說說你吧。這两天也沒時間细谈,我今天找了個借口沒去上朝,就是想要问问你,路上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說真的是童家人救了你?” 梅允琛今天临上朝时,被弟弟告知让他早回来,說是想要跟童姨娘见個面,告诉她娘家的事情。 一听涉及到童家人,梅允琛干脆沒去上朝,就陪着弟弟去了一趟望月居。路上弟弟只說了個大概,详细情况他并不清楚。所以,他此时才轻描淡写的岔开了话题,就势问道。 他只知道童虹影童姨娘的父亲当年是太常寺汉赞礼郎的九品小官,后来去了哪裡并沒有刻意关注。反正当时因为童虹影执意追随自己闹得很不愉快,他也懒得留意一個姨娘的娘家人,难道這十几年有了什么变动不成? 梅允铠见哥哥询问,便一五一十的把自己一家在路上的遭遇說了出来。 原来,年前在接到哥哥梅允琛要给老母亲過寿的消息后,梅允铠就决定提早上路。本来他也想跟哥哥說一下,是不是這次让哥哥托关系举荐一下,把自己调回京城。 因为自己在河北道的任职已经满了三年,是继续留任還是回京他想听听大哥的意见。就算是這次需要留任,他也想把家眷留在京都。一是孩子们都大了,需要在京城家学裡系统的接受学问高深的夫子教导。二是他发觉世道有些乱,怕有個万一出了事就晚了。 于是,他把府衙裡的政务交代给了同知,就携家眷上路了。因为怕路上有事耽搁了,他特意提前了一個月上路,沒想到在路上险些回不来,把全家人的命都差点搭上。 河北道辖区很大,有些地方距离京都并不远,但是梅允铠任职的怀州却并不近。回京都要经過地形复杂的太行山脉,确实存在着很大的风险。 可是,梅允铠以为太平盛世,虽然也风闻近来不太平,也沒太往心裡去,带着十几個护卫就上路了。 前几天很平静,所有的人都放松了警惕,包括梅允铠也沒往心裡去,以为一路会很顺利。 這天晚上错過了宿头,只好宿在了山谷裡的一处树林裡。十几個护卫不敢大意,轮番守护着一行四辆马车,沒想到却在半夜裡被一伙儿黑衣人包围了,十几個护卫一照面就倒下了一半。 梅允铠见势不妙,吩咐夫人、儿女呆在马车裡不要出来,他带着剩余的几名护卫守在了马车四周。双方在黑夜裡进行了一场生死搏杀,转瞬间双方互有伤亡。护卫们吃亏在沒有准备,不明对方底细,且在黑夜裡交手,所以,节节败退。就在万分惊险之时,后面的山道上传来了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 黑衣人一听见马蹄声,打了声呼哨就想跑,却被须臾间赶到的一群人给堵住了后路。之前的黑衣人虽然仓促之间打了梅允铠护卫一個措手不及占了上风,却远远不是后来的這帮人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全部生擒了。 梅允铠让护卫点燃了火把,才发现救他们性命的为首之人是一個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人。他身穿一身劲装,腰悬佩剑,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好似天神一般。他手裡的利剑正指着一個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震惊之下,厉声呵斥着:“你是······大哥?!你還真是出息了,竟然干出劫道杀人的勾当,你怎么能這么做呢?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梅允铠听话音,才知道双方互相认识,便站在一边听着,并沒有上前。 中年人抬起头来,瘦骨嶙峋的脸上一片血污,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只看到深陷在眼窝裡的那双有些浑浊和苍老的眼睛裡一片绝望和愤恨。 他呵呵的大笑出声,笑声裡带着历尽人世的沧桑:“童老弟,你是生在好人家了所以你站着說话不腰疼。你知道我們都快活不下去了嗎?你知道卖儿卖女只为了儿女能活下去嗎?你知道眼睁睁看着妻儿死去那种滋味嗎?呵呵呵······呜······” 說到最后,中年人痛哭出声,再也說不下去了。 旁边一個十四五岁的小伙子,愤愤不平的說:“童叔叔,侄儿知道您对我們失望了。可是,我們也不是谁都劫,而是专门劫那些狗官们。那些当官的就知道糟践我們老百姓,不给我們一点活路,我們何必跟他们客气?我們這叫杀富济贫、替天行道!” 为首的童姓青年人收起了手裡的长剑,走到中年人面前,伸手搂住了他瘦弱、佝偻的身子,无声的安慰着他。 梅允铠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被逮住的那几個黑衣人,才发现都是瘦骨嶙峋、一脸菜色,一看就是长期处在饥饿状态中的人。 当下心裡很不是滋味,也不知该如何对待這群劫匪。 作为一地的父母官,梅允铠自诩是清正廉洁的,可是,却从来不知自己辖区内的百姓過的是怎样的日子。当听說他们不但衣食无着還卖儿卖女时,他内心震惊的說不出话来,感觉就像是脸上被人扇了一巴掌,羞愧、自责的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