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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九章 依仗

作者:堵上西楼
数日暑热,這天公许是起了一缕悲悯之心,终究降下了一场雨来。 时大辰十九年六月十六,景国平阳城于卯时陡降暴雨,暴雨如注,倾泻漫天雨幕。 太子景文睿一宿未眠,倒不是因为這突如其来的雨,而是因为许小闲离别时候說的那番话。 他站在了窗棂前,将那窗户给推了开来,一股依旧带着微热的水雾顿时涌了进来,水雾中有些许泥土的腥味儿,也有几许红花绿草的清香。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院子裡的那处亭台在雨雾中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缥缈,片刻之后只能隐约见其轮廓。 三年前,当父皇册立自己为太子的时候,当父皇册封大皇子景文聪为弘亲王的时候,就是在那处亭台中,自己和景文聪有過一夜无眠的长谈。 他如此忠厚如此谦逊对自己如此的恭敬,他应承下来了自己的托付,并保证在三年之内给自己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一支只忠于自己,并且极有战斗力的军队。 此后三年中,与景文聪也多有信件交流。 他做到了。 他在阆山用自己给的银两采买了许多的物质,并且当真招募了许多的人组建了一支崭新的军队。 他說這支军队叫重盾骑兵。 他說這支军队中的每一個战士,都是从江湖高手中所选拔。 事实上,当许小闲和景蓁蓁在夹金山关隘遇袭之事传入京都的时候,景文睿第一個怀疑的就是景文聪—— 因为袭击许小闲一行的正是重盾骑兵,他们皆是柳门中人。 只是他并不明白景文聪为什么要那样做,他也不相信景文聪会那样去做。 昨晚许小闲說同在三年前景文聪便与南宫府的人有過接触……這样就能說的通了,自己這些年对他的期许,而今看来恰是在养虎,是在为他作嫁衣裳。 他手裡究竟有多少兵? 他什么时候会带着他的兵从阆山出来? 征伐蛮国一事而今已箭在弦上,按照父皇部署,再過五日自己即将启程前往安南六州……若是這個时候他率兵来犯,若是再有南宫府的人牵线搭桥,他和大元帅怀叔稷裡应外合……京都平阳可能安然无恙? 景文睿的心忽然不太安宁。 他想了片刻,对侍候在一旁的太监吩咐了一句: “准备马车,本宫要去面见父皇!” 凤仪宫。 望雨台。 台檐上的水珠儿成了帘,亭台中的白玉石桌上的茶烟袅袅成了雾。 高皇后一身素衣注视着茶炉上的茶水,她的那张绝美的面容被茶烟模糊,显得愈发的楚楚动人,对面坐着的景皇看得顿时一呆。 “這是一场及时雨。” 高皇后撩起衣袖露出了依旧如莲藕般白嫩的手臂,她熄灭了炉火,拎着茶壶为景皇斟了一杯茶,這才抬眼看向了景皇,淡然一笑,茶烟散去,這一笑就這样落在了景中月的眼裡,他看见的便是一片盎然的春意。 “朕……朕觉得如此良辰美景,可再来一次!” 高皇后面色微红,她丢给了景皇一個白眼,那一眼之间便是万种风情,“昨儿晚,皇上已经累了,這事可不能過,過之伤身!” 景皇哪裡還坐得住,他起身来到了高皇后的身前,一把将高皇后给抱了起来,“朕……不累!” “当真?” “当真!” “……那回房。” “朕以为這幕天席地以雨为帐颇好。” 高皇后大囧,面色绯红,更若天仙,景皇顿时难以自制。 “皇上,可皇上還有许多事要处理。” “怀叔稷入大宗师,那孽子举五万之兵离开阆山,四方卫城蠢蠢欲动……這是一场及时雨啊,朕期待已久,朕很多年未曾像而今這般充满了斗志!” 景中月为高皇后宽衣,露出了那修长白皙的脖子,他的战意似乎更加浓烈。 “朕要這江山稳固,朕也要你這美人开怀!” “朕能够率领千军万马驰骋在那辽阔的疆域,朕也要能够在爱妃的身上征伐三百回合!” “朕左手持刀依旧可斩乱臣贼子,朕右手握枪依旧能让爱妃享鱼水之欢!” “朕宝刀未老,朕……” 景皇的手攀上了那高峰,高皇后眼色迷离,浑身仿佛滚烫如火。 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从前。 這样的感觉她已经多年未曾有過。 “皇上……” “朕要让你做天下最快乐的女人!” 就在這时,那雨中有一不长眼的太监匆匆而来。 他未曾撑伞,暴雨模糊了他的眼,他未曾看见此刻這亭中正要上演的一幕,他站在了亭台前躬身一礼,說了一句:“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景中月转头,片刻,一声大吼:“不长眼的东西,让他在外面候着!” “皇上,国事要紧。” “哎……” 景中月收回了手,高皇后起身扣上了衣裳的纽扣。 “宣太子觐见!” 景文睿觉得這亭子裡的气氛有些怪异。 這大清早的,父皇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似乎有些生气? “父皇,儿臣给父皇請安!” “以后,請安這种事就免了!” 景文睿一怔,不明所以,心裡愈发忐忑:“……是不是儿臣惹了父皇生气?” “說正事!” “啊……是這样……” 景文睿将许小闲的那番推测详细的說了出来,却沒料到景皇对此并沒有半点惊讶。 景中月端起了茶盏来呷了一口,反问了一句:“就這破事?” “……父皇,儿臣有些担心。” “担心個屁!” “你搞的這事初衷并沒有错,朕不怪你。” 景文睿又是一惊,如此說来父皇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可儿臣却并沒有将這事做好,反成了祸端,這是儿臣之罪!” “朕一直在看着,朕为什么沒有告诉你?是因为朕要让你从這件事中明白一個道理——作为一国之君,你将是孤独的,哪怕兄弟姐妹也不可全信!” “你可知道你错在何处?” “你错在心地太過善良!你错在轻易的相信了一個人!” 景皇训斥了景文睿一番,语气渐缓,视线看向了亭外的雨幕,“你……当和许小闲多学学。他是棋中圣手,步步皆有应对也皆有后路。” “经历了昨日大元帅府一事,朕想,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平阳,朕猜得对么?” “回父皇,他确实昨夜已经离开了平阳。” “朕既然猜得出来,你觉得大元帅会猜到么?” 景文睿豁然震惊,却又听景皇說道:“他知道朕能猜到,也知道怀叔稷也能猜到,但他依旧走了,那么他的依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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