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小妾
灵儿脸上闪過厌烦,淡声道:“這是夏姑娘”。
罗姨娘装腔作势欲拜,口中道:“原来是新夫人来了,我道是姑娘的什么客人”。
說得秋筠脸一红,不好意思起来。
灵儿不客气地道:“罗姨娘,我這沒事,你忙去吧”。
罗姨娘见灵儿下了她面子,心裡不悦,可面上却笑得娇俏可人,柔柔地道:“新夫人来了,我纵有什么劳什子事也放下,侍候新夫人”。
罗姨娘一口一個新夫人,让秋筠有点坐不住。
這时,厨下一個管事的媳妇来寻罗姨娘问晚饭老爷来不来家吃饭,吃什么。
罗姨娘脸上现出娇吟之色,慵懒绵软声道:“给老爷弄個枸杞羊肾粥,晚点在送到我房中”。
灵儿一個姑娘家也初通人事,知道這不是好话,羞得脸像块红布,连秋筠都觉得不堪。
略觉可笑,這姨娘在自個面前显示老爷对她宠爱有加,是对自己警告,也是内心瞧自己不起。
那罗姨娘看着夏姑娘似沒事人一样,有点失望。
這时,洪老爷一個大丫鬟明锦過来看姑娘,在帘子外听见罗姨娘這些话,嘴一撇,掀了帘子进来。
佯装才看见罗姨娘,讶然道:“姨娘原来在姑娘這,老爷才出去前满院子找您,急得什么似的”。
又像悄悄怕人似地小声說:“老爷特特花银子打了個累丝金镯子,說送姨娘,不知戴着合不合适”,其实,這是洪御史特意买来,让這罗姨娘成婚当日孝敬新夫人的。
這大丫鬟特意這么說,显见是给罗姨娘点眼,新夫人会怎么想,自己還沒過门,屋裡就放個人,還是极受宠的。
這罗姨娘也是愚蠢之人,不知内敛,低调做妾。秋筠想论头脑還不如個洪府丫头。
秋筠特意看眼這丫鬟,這丫鬟娇嫩嫩的面色红白,尤其是那双眼睛,水灵灵看出心思灵透。
說出话来,进退得体,是個出色人儿,比這姨娘要强上许多。
秋筠想這姨娘愚蠢其实沒什么好担心,可這大丫鬟就不同,言语心计,不可小觑。
灵儿脸气得涨红,无奈說了句:“明锦,這是夏姑娘”。
叫明锦的丫鬟一看就是在老爷跟前得脸的,身份地位不一般,否则,不会這般肆无忌惮。
明锦一听,忙就倒身行礼,谦卑地道:“奴婢不知夏姑娘在此,只当是姑娘一普通客人,恕奴婢不知之罪”。
秋筠看這丫鬟嘴上谦恭,然面上无一点惧怕,神色泰然,无一分怯懦,留意观察,這丫鬟穿戴不俗,不似一般下人粗鄙,直觉這丫鬟身份暗昧,只怕早已做了暖床丫头。
灵儿看着二人,明白其用意,心裡发急,怕秋筠多想,忍不住冷脸道:“我累了,让秋筠姐姐陪我,你们都下去吧”。
二人讪讪的,下去。
呆了一会,秋筠不顾灵儿挽留,起身告辞回去。
灵儿就要下地相送,秋筠坚辞,灵儿就命领秋筠来的丫鬟送至二门。
穿過花园子,就见假山旁有两個丫鬟說悄悄话,一個丫鬟声儿很大道:“婉香姐,你家罗姨娘挣了半天,還是沒争個夫人”。
那叫婉香的不忿道:“新夫人听說是被出的弃妇,论出身還不如我主子,我家姨娘好歹也是姑娘嫁過来的”。
那前面领路的丫鬟也听见,咳了两声,那两丫鬟见了,一吐舌头,方不說了,也不知现正往這走的是新夫人。
青语坐上轿子,脸色难看,愤愤道:“洪御史是個好人不假,可這府裡太沒规矩,连小妾丫鬟都人五人六的,猴戴帽子俨然就是個人”。
秋筠道:“持宠而娇,关起门都一样”。
青语看姑娘不放心上,干着急,道:“姑娘总要想個法子,趁现在還沒嫁,解决了這姨娘和丫鬟才好,不然嫁過去,這二人可不是省事的,怕姑娘想撵都撵不走,如今既是沒嫁,姑娘的话在洪御史那還有分量,等娶了家去,也就由不得姑娘了”。
秋筠淡淡声道:“依你說,预待如何?”
青语道;“禀了夫人,向洪御史提出把那姨娘送走,姑娘方嫁過去”。
秋筠声儿平平道:“夫人是不会做出這种事来的,未嫁過去,就容不下房中小妾,传扬出去,空惹是非口舌,未婚失德,夫人断不会同意”。
青语搔搔头,苦恼地道:“那也不能听之任之,纵得无法无天,姑娘嫁入洪府,既是当家主母,哪能容這小妾、丫鬟分庭抗礼”。
秋筠平静地道:“此全系一人身上,就看他怎么做”。
秋筠走這一遭,心绪全无,歇了晌觉,醒来,就歪在榻上,不想起身。
青语去上房领东西,回来說:“洪大人来了,在厅上同夫人說话”。
二人已订婚,秋筠不方便见他,明白他一定为头晌的事来的,果不其然,洪大人走后,夏夫人派人唤她過去。
秋筠去母亲房中,进门看母亲气色和悦,料洪御史大概說了不少好话,哄得母亲欢喜。
母亲见秋筠进来,摆手招呼她上跟前去,一個小丫鬟正为夏夫人捶背,秋筠過去,小丫鬟让過一旁,秋筠轻轻为母亲垂着背,夏夫人温和地道:“洪大人過来了,還拿了不少东西来,說孝敬我二老的,
秋筠嗯了声。
夏夫人接着說:“筠娘啊!听洪大人說你去他家看灵儿,听灵儿学了,他房中小妾沒有规矩,他怕你生气,特来陪個不是”。
秋筠淡声道:“儿沒生气,他也不必放在心上”。
夏夫人又道:“男人尤其是像他居高位的人,家裡三妻四妾也平常,他只以你为正妻,凡事敬你便行,洪御史這人還算好的,不的嫡妻死了,早纳几房妾了”。
夏夫人自顾自說,秋筠思绪却飘向大漠那痴恋她的人,那男人未婚妻死了十余年未曾对任何女子动過心,如此身份尊贵,却洁身自好,只怕中原是找不出這样好男人的。
夏夫人见說了半天秋筠不出声,柔声唤了句:“筠娘,我儿”。
秋筠微怔,忙答道:“儿在”。
夏夫人又道:“别把男人想得太好,当年我一直沒生男儿,深感愧疚,就把身边丫鬟玉翠抬了姨娘也就是你黄姨娘,你爹虽也不肯,然也沒過分推拒,可谁知黄姨娘也沒生下一男半女的,你爹倒也歇了心,从此任我在提纳妾,死活不肯了”。
秋筠头一次听娘提起爹,父亲对母亲忠心不二,曾让自己很艳羡,却也不似想象那般,爹其实也是普通人,只比普通人自律一些。
夏夫人又絮絮道:“過了门,這一家子和不和睦全看当家主母的手段,凡事多用心,谨言慎行,就不会出大格的”。
夏夫人的一席话,不但沒点醒秋筠,反倒让她越发对這桩婚事更加不抱希望。
婚期临近,府中一派忙碌,秋筠却似身在世外,越发怀念起待自己如亲人的兄妹,那朴实的情感,简单的快乐,弥足珍贵。
秋筠从母亲上房出来,将坐下,小丫鬟隔着帘子道:“碧云姨娘和喜鹊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碧云和喜鹊一前一后进来,如今這二人成了妯娌,傅大爷带着一儿一女,傅三爷带着碧云和病儿搬到城郊那套宅子。
喜鹊帮着傅大爷拉扯一双儿女,也不提什么名分,這点令秋筠很敬佩。
二人笑着进来,還是喜鹊嘴快,先就說了,“听說姑娘订了亲,奴婢特来看看”。
碧云也說:“奶奶的喜事不想這么快就订了”。
喜鹊道:“听人說,洪大人已在收拾房子,大兴土木等着迎娶姑娘”。
碧云道:“奴婢们听了說不出的高兴,這不预备了几样礼,奶奶莫嫌寒酸”。
秋筠边命小丫鬟看坐,倒茶。
二人不敢就坐,一在推让,才在矮杌子上搭边坐了。
丫鬟上茶,二人欠身让過。
秋筠道:“你们如今已不是我的丫鬟,都是客人,别老奴婢奴婢的叫,让人听着笑话”。
喜鹊欢快地笑着道:“一日为奴,终生是仆,何况姑娘有恩与我們”。
秋筠听她一时也改不過来,就不强求了。
碧云拿過随身的一個小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裡面是一件金累丝嵌宝衔珠凤簪,和几件绣品。
碧云用手轻摸着那金簪道:“什么都卖了,就這個還留着,预备不知何时有大用场,亏沒卖,给奶奶添妆怕够不上,留着奶奶当個玩意吧”。
秋筠拿起几幅绣品其中一幅,绣的是一对鸳鸯,看针脚细密,显见是用心做的,感动道:“你带着孩子不易,每天够累的,還做這劳什子,珠钗我不能要,留着你们過活吧,日后要钱的地方多得是”。
碧云把东西往前推了推,道:“這金钗三爷說了,给奶奶的,奶奶从前就喜歡個珠宝钗环,绣這几样东西也拿不出手,奶奶将就使吧,或赏了洪家下人也可”。
秋筠听傅容锦說自個从前爱珠宝钗环,抿唇乐了,那时自己何其艰难,为和离有落脚的地方,银子一点点积攒下来,买了那宅子,那是真心喜歡身外之物。
喜鹊也打开一個小花布包袱,裡面是绣的香囊,和一对枕套,秋筠拿起看看,香囊小,针线不容易上手,喜鹊不知要受多少累,绣成這样已不易了。
喜鹊羞赧道:“姑娘是知道奴婢的,活计不好,怕姑娘瞧不上眼”。
秋筠笑道:“比原来好多了,起码比我這当主子的绣的好”。
喜鹊才又复欢喜。
碧云含泪望着秋筠道:“三爷說,谢奶奶把房子给我們住,不然用不多久,我們就无家可归了”。
秋筠温和地道;“這原也是三爷的,我只是物归原主”。
喜鹊却接茬道:“那也就是姑娘好心,换了旁人,到手的东西谁会拱手送人”。
秋筠笑道:“住着還好吧”。
碧云道:“很好,拾落得整齐,只是……”。
碧云顿了下,期期艾艾地道:“傅家三姑娘有一日来家看她哥哥,在胡同裡发现王姑爷朝一处院子进去,三姑娘沒出声,尾随,门虚掩着,就进去,看王姑爷和一個年轻女人俨然夫妻样对坐,瞧這二人光景,似相识不是一日”。
說到這,碧云叹了声,道:“奶奶是知道三姑娘的脾气,那耐得住,打骂起来,那女人态度强硬,說三姑娘是妾,她才是原配,王姑爷竟站在她一边,指责三姑娘,三姑娘气得直要找绳子上吊”。
碧云說到這,脸上一片愁云。
喜鹊接着道:“最后弄清楚,却是王姑爷在乡下娶的”。
碧云一口气說了许多,末了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姑爷人品才学不错,谁知還有這一手”。
秋筠好奇地问:“那后来怎么样了?”
碧云愁叹道:“還能怎么样,姑娘這一闹,姑爷态度强硬,索性說开了,不背着了,就两下裡過上了,如今傅家也败了,還有什么人给她出头,据說,姑爷一月未归家,三姑娘气得见天嚷着要出家为尼”。
碧云喘息功夫,喜鹊憋不住道:“這也沒法子,人那头還有個男孩,若认真论起来,娶那女人在先,三姑娘名份只能是妾室,那女人好不好都是原配”。
青语看看姑娘,秋筠知道她想什么,多亏自家姑娘沒嫁那王佟学,不然现今和三姑娘一样,身份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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