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退婚
夏老爷虽忙,也察觉夫人情绪低落,晚间安置时,好言道:“别想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你现在愁烦,說不定筠娘過门,两口子和美,你白担了這份心”。
夏夫人是越看莫秋生越顺眼,不說别的,就只他待筠娘那份心,沒人能比得上。
夏夫人這一生,心思全在丈夫和女儿身上,女儿头嫁傅家,就因着房中小妾、偏房一在生事,不得已和离了,這会子洪家凭空地裡也冒出個妾,還是有了身孕的,看那小妾的做派,就不是個守规矩的,這往后的日子能消停嗎?
又過二日,夏夫人总觉這婚事不妥,就私自瞒着老爷,找刘媒婆過来,這刘媒婆得了双方不少谢银,這一召唤麻溜就来了。
請安问好毕,刘媒婆在丫鬟搬来一绣墩上坐了,满脸堆笑道:“夫人請老身有什么要紧的事,還是有什么說道,要老身传话過去”。
夏夫人也觉此事不好开口,犹豫半天,为女儿,舍了脸,不得已未开口却先‘哎!’了声,道:“妈妈有所不知,定亲时只說洪府清净人少,谁料头两天,洪府小妾前来作闹,說有了身孕,這主母尚未過门,小妾却挺了個大肚子,刘妈妈你說說這不打我女儿脸嗎?”
刘媒婆做梦沒想到好好的姻缘却出了這宗事,脑筋短路,沒接茬,夏夫人自顾自說下去:“既然這样,這婚退了,各自嫁娶,两不相干,洪御史若把那姨娘扶了正,也沒人管得了”。
刘媒婆听一向温和的夏夫人說的有一半是气话,思量,吞吞吐吐道:“這退婚,可怎么說,不知那边愿不愿意”。
夏夫人干脆道:“若妈妈能說成此事,我另备份谢银,保管亏待不了妈妈的”。
刘媒婆两下子跑腿,无非冲银子钱,听夏夫人說给银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死人也拼着命說活他。
于是忙表态道:“夫人,我這就過洪府,可這事不能操之過急,我先去探探口风,若洪大人话有松动,我在一說合,就能行,若洪大人话說得死,我就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法子”。
夏夫人心裡也觉得此事棘手,這媒婆未必有這本事,抱着一线希望道:“那就辛苦刘妈妈去试试”。
刘媒婆一路坐着小轿子,来到洪府,见门上一小厮,忙陪着笑脸上前道:“這位小哥,烦通禀一声,就說官媒刘妈妈求见洪御史大人”。
那小厮打量她几眼,面露讥讽,有几分不屑,斜视她道:“敢情是媒婆,我說嗎,在這裡等着”,說完,极不情愿慢吞吞进去了。
刘媒婆在门口等半天,那小厮回转,跟来個丫鬟,道:“妈妈跟我来”。
一路行来,過了前厅,二厅,却往后宅去了,刘媒婆忙道:“這位姐姐,我是来找老爷的”。
那丫鬟步子加快,头也不回道:“我家姨娘想见你,让我先带您過去”。
刘媒婆一时猜不透,這洪府姨娘自個也不认识,见面也沒什么說的。
跟着這丫鬟来到一溜五间上房门前,丫鬟朝裡略声高禀道:“回姨娘,刘媒婆带到”。
刘媒婆进门,看屋子摆设精细,就知這家钟鸣鼎食,连個姨娘都享受成這样,别說正房主子了。
罗姨娘待刘媒婆转過屏风,忙就热情招呼,道:“妈妈,既来了,就坐下喝口茶,歇歇脚”。
刘媒婆被让到侧旁偏厅坐着,瞧见這姨娘有几分姿色,暗想:這就是夏夫人說的有了身子的小妾吧,遂往坐着的罗姨娘身上瞅了瞅。
罗姨娘有点知觉,特意把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揉着,道:“不瞒妈妈,我這有了身孕,夏府的人都說了吧”。
刘媒婆不好說破,只支吾沒正面回答。
罗姨娘也不介意,兀自說道:“妈妈是为商议婚事来的嗎?”
刘媒婆不知该不该同她說实话,犹豫半天,沒搭腔,這罗姨娘看她似不好說出口,越发断定其中有隐情。
于是褪下手上的鎏金镯子,上前塞到她怀中,道:“妈妈辛苦了,初次见,我也沒备什么礼,一点心思”。
那媒婆见黄橙橙的,顿时晃花了眼,這边一边阿谀笑着推让:“姨娘您老客气,无功不受禄”。
那边却伸手接了,揣在袖子裡。
罗姨娘走回坐下,摆弄着涂着丹寇的长指甲,漫不经心的地道:“妈妈此来是有什么要事?”
刘媒婆拿人手短,把夏夫人命前来退婚一事,和盘托出。
罗姨娘听吧,暗喜,走到门口,朝两厢看看,把门关上,走回。
轻轻附耳对這媒婆耳语,末了道:“說成了,我另谢你”。
刘媒婆此刻得了双份好处,却都是一個目的,還好沒让她为难。
虽首肯,却也不能不道:“姨奶奶,我這裡可說下,這事不能一准办成,要看洪大人的意思,要是大人自個不想退亲,任谁說都沒用”。
罗姨娘道;“我明白,你只按我說的說,成不成的,不干你事”。
那婆子方点头。
罗姨娘开门朝外看看,她的丫鬟桐香站在门口看着人,這时,倒沒什么人经過,就招呼刘媒婆送她出去。
刘媒婆被丫鬟带到洪府偏厅,等洪大人出来。
一会,丫鬟来說;“大人在正厅等大娘”。
刘媒婆跟着過去,进到厅上,见了礼,洪大人赐了座位。
刘媒婆坐下,清清嗓子,未曾說话,脸上堆下笑来,表情谄媚,典型的媒婆脸,张口带着十足的讨好,道:“大人,老身此来不为别的,是来向大人赔罪的”。
說吧,离开座位,低身福了福。
洪大人断案无数,什么人沒见過,见這媒婆這般,就知来者不善,定有隐情,平静地看着她,面部沒表情,看她這出戏怎么演下去。
自古媒婆脸皮子都厚,不然也做成這行,那媒婆也不觉难堪,大人沒让起,自個却直起身,站過一旁,不坐,垂首站立,怯怯出言似难以开口,道:“老身本一片好心,撮合大人和夏姑娘,心急了点,沒访查明白,夏姑娘底细老身這也是才知道,就赶奔了来”。
說着,偷偷瞄眼上座,身形未动的洪老爷,硬着头皮往下說:“老身听說那夏姑娘原是傅家媳妇,在傅家时,就容不得房中小妾,曾一碗药要了那小妾肚子裡孩子的命,另個妾室被她整治得沒了孩子,就此不能生育,這等心狠之人,老身說与大人,寝食难安”。
這刘媒婆觉得自己這番言语,洪大人听了一定非常震惊,即刻就会做出反应。
谁知,半天那洪御史沒出声,刘媒婆瞧着,丝毫不动容,就有些纳闷,這搁谁听了這女人如此狠毒,都要吓得退避三舍。
刘媒婆猜不透這洪御史此刻想什么,见他不說话,心裡犯嘀咕,只好又加把火,道:“這次夏姑娘听說,洪府一姨娘怀了身孕,就不依不饶的,把老身找去,疾言厉色,命老身前来退婚,坚决不嫁入洪家,声言:若婚事不退,即過了门,那贱人也不容她在老爷身边,那贱人生的孩子也不许她进宗谱”。
媒婆說完這番话,想這回差不多了,這洪大人一听如此骄横女子定是不敢娶的。
可接下来洪御史說出的话,却着实吓了她一跳。
洪御史待她說完,看她已沒了下文,才开口道:“夏姑娘說得很是,我這就派人把這小妾送到乡下去,让她耳根清净”,洪御史话语平平,无一丝动容。
刘媒婆一下子懵了,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直到洪御史又說了句:“夏姑娘還有什么要求,一并提了,省了日后在犯口舌”。
刘媒婆惊得一句都說不出来,她当了媒婆半辈子,還沒经這样的事,暗想:這洪大人這把年纪,难道是看中夏姑娘容貌,也不对,夏姑娘容貌虽不错,然身子骨太弱了点,這搁在穷人家是不会娶這样媳妇的,横拈不动,竖挪不动,摆设,這有钱人家娶媳妇就是不一样。
整個這场交涉,令刘媒婆方寸大乱,有点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
刘媒婆走了,洪大人坐着寻思,這一定是罗姨娘去夏府搅闹,惹恼夏老爷夫人,要說夏秋筠怎么看都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而且不畏强暴,救下并善待灵儿,就這些让他下决心娶她,名门闺秀不是沒有,以他现如今地位身份,娶個把未出阁的大姑娘不是难事,但他独看好夏秋筠,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沒错。
這厢,刘媒婆在這裡說项,那厢二房的一個丫头奔老爷正房去了。
在西厢房寻到老爷贴身丫鬟明锦,悄悄耳语,明锦出声冷笑,道:“也不看看自個斤两,想谋夫人位置,真是痴心妄想”。
洪老爷晚间宽衣时,明锦在身旁侍候,明锦边为老爷解开带子,边漫声說:“今個听說刘媒婆被姨娘找去,叙谈很久,是夏姑娘那边有事?是婚事预备不周,有什么說道?”
洪御史突然不动了,脸色越见阴沉。
次日早,上房丫鬟来二房传话說:“老爷說了,让罗姨娘收拾收拾,预备到乡下农庄去安胎”。
罗姨娘一听,当时,就身子一歪,昏了過去。
待醒来,那丫鬟早已走了。
罗姨娘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丫鬟桐香慌了手脚,一力苦劝,方止了悲声,桐香是罗姨娘嫁過来时,洪御史特意买来侍候她的,自然跟她一心。
這丫鬟倒有几分机灵,此刻见罗姨娘不哭了,出主意道:“姨娘干哭也沒用,奴婢倒有個主意”。
罗姨娘带泪抬起头,急道:“什么主意快說”。
桐香道:“老爷如今让那女人迷住,谁說都不管用,现放着一人,她的话老爷一定听”。
罗姨娘着急地问:“快說,是谁”。
“王家老夫人”。
罗姨娘立刻转忧为喜,道:“我怎么沒想到,王老夫人对老爷有养育之恩,沒王老夫人老爷也不能混成如今這样”。
這王老夫人可是有点来头,是当朝一品诰命,想当年丈夫抗金死在战场,她顶起门户,抚育子女,皇上曾下旨封节烈夫人,现如今人老了,家裡的事留儿孙管,自個去京郊宅子颐养天年,王夫人儿孙多在朝为官。
不說罗姨娘這厢去搬救兵,刘媒婆垂头丧气从洪府厅堂出来,也沒脸去见罗姨娘,灰溜溜地出门,上轿去夏府,坐在轿子裡,费了思量,這可怎么和夏夫人开口說,想都头都大了,也沒個主意。
小轿在夏府门前停住,刘媒婆硬着头皮,烦门上的丫鬟通禀一声,
過不大工夫,那丫鬟回转,說:“夫人請妈妈进去”。
刘媒婆上厅一看,夏老爷和夫人正好都在,夏夫人道:“妈妈辛苦了”。
命旁边小丫鬟道:“给刘妈妈看坐”。
刘婆子蹲身福了福,搭椅子边坐下。
夏夫人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了,那事?”
刘媒婆蔫头耷拉脑,声儿也弱了,道:“洪大人說了,姑娘嫌那小妾碍眼,明個就送去乡下,姑娘過门后,接不接回来,看姑娘的意思”。
這媒婆也不敢不把洪御史的话带到,于是又道:“洪大人說诚心想娶夏姑娘,姑娘有何要求尽管提出,退亲的事,免谈”。
這话說完,不說夏夫人脸灰灰的,夏老爷转头吃惊地看着妻子,怒急,涨红脸,厉声道;“那個要你去退婚,你自作主张,好大胆”。
那媒婆一看這两老要打架,吓得脚底抹油溜了。
夏夫人辩解道:“我是让她透话看洪御史的意思,若他有意,這不正好,两全其美”。
夏仲荀一拍大腿道:“哎!妇人之见,不妨实话說了吧,你看好秋生,怎奈,皇上也看上,今個散朝把我找去,有意把安怡公主许嫁他为妻,說单等他妻子周年在赐婚”。
夏夫人一下子心凉了半截,谁敢同皇家争,跟公主抢夫婿,這安怡公主父母双亡,自小养在深宫,在吴贵妃身边长大,与帝后感情不同于一般,本来是早定下秦国公之子,不想秦国公之子福薄,早丧,令公主终身失据,吴贵妃为她的事把朝中大臣翻了個遍,最后锁定莫秋生身上,莫秋生外貌、学问、人品、性情皆好,就不怪被公主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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