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妒忌
莫秋生本是番好意,可好话分谁听,现在莫大奶奶听起来,觉得异常刺耳,丈夫不急着要自己回去,是想与那夏秋筠成其好事。
越想越觉得十之八九是這么回事,当着丈夫的面不好說什么,待送走了丈夫,径自走去大房,找哥哥尹大爷。
迈进门槛,就见正屋裡尹大爷的侍妾正带着尹大爷的四岁的女儿玩,见莫大奶奶进来,小姑娘跑過来,小手扯着她的裙裾,亲热地叫着:“大姑姑”。
尹大奶奶蹲身把她抱起来,和颜悦色对小姑娘說:“宁儿,瞧大姑姑给你带什么来了”。
說着,另只手从怀中取出一包软糖,小姑娘高兴地接過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莫的奶奶心软成一团,生出一丝怜悯,這侄女自小沒了娘,父亲又整日往外跑,家裡只一個姨娘照料,心說,是该娶個嫂子。
夏秋筠她是沒看好,但不管怎样都是官宦人家出身,大面上也不会太出格,而且嫁妆不菲,谁娶了都不亏,且是一举两得,既解决了大哥的婚事,自己的日子也踏实了。
這正走神,尹大爷进门,看妹子来了,忙骂那侍妾道:“你站在那死人啊,连個茶水也不递”。
那侍妾见他责怪,忙就去倒水。
莫大奶奶摆摆手道:“我有事找哥哥商量”,言外之意,要单独說,尹大爷明白,命那侍妾道:“你带着宁儿出去”。
那侍妾接過莫大奶奶怀中抱着的女孩,出去了。
這裡,兄妹二人计议一番,决计就這么做了。
正月初六,莫大奶奶拜别父母,赶回庐州。
一进家门,吩咐家下人把从娘家带回的东西,先从车子上卸下来,径直去莫夫人房中請安。
莫夫人见她回来,嗔道:“也沒住些日子,好容易回去一趟,你爹娘可好?”
莫大奶奶已打定了主意,心就松快了,笑着道:“惦记娘,就提早赶回来了,家中爹娘都好”。
莫夫人道:“快回屋歇歇吧”。
莫大奶奶就走去自個房中。
问一個小丫头道:“老爷呢?”
小丫头道:“昨天很晚回来,今個早起就走了”。
莫大奶奶狐疑,又犯了寻思,不由走去秋筠房中,正好喜鹊一個人才取了东西要去厨下找烧火的丫头小芸儿玩,却不见秋筠,道:“你主子去那了?”
喜鹊撅着嘴道:“一早同青语就出去了,也沒說去那裡”。
莫大奶奶更加疑惑,這秋筠出门,一般的都带上青语和喜鹊,怎地這回把喜鹊撂在家裡,沒带出去。
就道:“你姑娘昨個去那裡玩了?”
喜鹊道:“昨個晚上出去看灯”。
莫大奶奶问:“你也跟去了?”
喜鹊赌气地說:“姑娘不带我去”。
莫大奶奶更加确定莫秋生一定和秋筠一同出去,否则,怎么会不带上喜鹊,定是嫌她嘴快,怕說出去。
自古疑心生暗鬼,莫大奶奶越想越觉得是這么档子事。
走回房中,仰在榻上,自個赌气,晚饭也沒吃,丫鬟端着热了几回,看她实在不想吃,就捡了桌子,悄悄自個去园中找小姊妹玩了。
莫秋生晚间回房,看黑灯瞎火的,蹑手蹑脚摸上窗台上的叨火镰,点了支蜡烛,放在炕头梨木桌上,正要宽衣,无意中朝炕上瞟一眼,烛火如豆,模糊暗影裡莫大奶奶眼睛瞪得老大,定定地看着她,不由吓了一跳。
道:“你還沒睡,也不出声,吓了我一跳”。
莫大奶奶讥讽道:“沒鬼怕什么?”
莫秋生听她說得不像,不知她又发得那门子神经,夜深怕吵闹起来,别人听了笑话,就沒理,径自宽衣,吹熄烛火,上炕睡去。
這裡,莫大奶奶看他沒吱声,更加确信无疑。
赌气翻過身去,躺着,谯楼鼓打三更,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初七,莫秋生衙门正式办公,一早起身,看莫大奶奶還睡着沒起,也沒唤她,径自走去母亲房中,莫夫人问:“你媳妇呢?怎么沒见?”
莫秋生撒谎說:“這几日累了,我让她在屋裡歇着”。
莫夫人道:“是该让她好好歇歇,闹了這些日子,人都乏了”。
莫秋生沒說什么,同母亲吃了早饭,就出去了。
莫大奶奶快晌午才過上房,莫夫人问:“身子好点了,不舒服就躺着吧,反正今儿初七,也沒什么客了”。
莫大奶奶一愣,一想一定是丈夫不好意思說,扯了慌,就支吾着過去了。
莫大奶奶从正房出来,朝东间看了看,嘴角拂上一抹阴冷的笑。
快步离开。
秋筠越来越感觉出莫大奶奶的敌视,這两日趁着過年街上热闹,出去买了些东西,预备着有合适机会同莫秋生和莫伯母說要回去的话,但节下大家高兴,怕扫了兴,就静待出了二月二,三月天暖启程回去,当然這话连喜鹊都不能說,只青语知道。
初八這天,秋筠梳洗了,谓青语道:“你今個跟我上街”。
青语欢快答应着,边去取姑娘出门穿的衣裳,秋筠看喜鹊低着头,似乎很不高兴,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就道:“喜鹊,你也跟去吧”。
听得主子說要自己跟着,喜鹊脸色放晴,忙去东厢房穿戴,秋筠這就青语一人忙活了,秋筠摇摇头,笑笑,也沒责怪。
出门坐了莫府的小轿,不大工夫,就来到街市中心地段、
這一带是庐州最为繁华的街市,南北东西官道皆四五十步宽,临街都是商铺、客栈、酒肆、妓院,有不少异族的,西域胡商在此做生意。
不时有画着浓妆,身着艳色的青楼女子站在妓院门口,向往来客商出言挑逗,笑抛媚眼,就有那浮浪公子与之打情骂俏。
青语和喜鹊自京城出来,京城天子脚下,有所收敛,京官不敢公然逛窑子,而這天高皇帝远,民风颇开化。
二人一路左顾右看,颇觉新鲜,秋筠去店面较大的一個老字号缘客记商铺买了两包茶点,青语先去隔十几步远的一個卖狮子头的小吃摊子,叫三碗庐州特产小吃。
秋筠和喜鹊才从商铺出来,青语早在那厢等,秋筠和喜鹊就沿着热闹的街市過去。
突然,从南边官道上冲出一队官兵,同十几個从天而降的黑衣蒙面人,打斗起来,才热闹祥和的街市,顿时一片混乱,行人纷纷找地方躲藏。
官兵人多势重,只见黑衣蒙面人动作迅疾,出手狠辣,刀法极快,数道寒光闪過,官兵悄无声息,像深秋飘零的落叶,纷纷倒地。
待最后一官兵身子落地,领头的黑衣蒙面人,做了個手势,那十几個人快速撤去。
這一切只眨眼功夫,离秋筠站的地方不远。
当领头那黑衣蒙面人掠過秋筠身边,秋筠正背靠在墙上,喜鹊吓得抱住头,蹲在地上。
秋筠惊见那双犀利鹰一般的眼睛,那人显然一愣,动作稍缓,心生一分好奇,這要换做别的女人见到刀枪早已吓得瘫软,而她却瞪眼看着她,眼底少有的镇静,像那日,也是這样瞪着水清清的大眼睛看着他。
此刻不容多想,那黑衣人身形晃动,已数步之外,片刻消失无影无踪。
秋筠只觉清风拂過,眼前一片空旷,天地间刹那失了颜色,只那黑宝石晶亮深邃的眼眸悬在半空中。
待大队官兵赶来,拖走地上的尸首,一切归于平静,人们才三三两两出来,买卖依旧,這战乱年代,人们早已习以为常,死了個把人,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青语才吓得躲在面摊棚子裡,此刻跑過来,紧张道:“姑娘沒事吧?”
秋筠看喜鹊哆嗦着扶着墙站起身,在旁边犹自胆寒,一句话也不說,全沒了往日机灵劲,看样子是吓傻了,不由玩笑道:“沒事了,摸摸你脑袋還在脖子上,沒人有兴趣取”。
看這架势也沒心思吃东西,三人就顺着人流继续往前走,走了很长一段路,喜鹊才从方才的惊吓中缓過神来,复又活泼起来。
秋筠的脚步停在一個古老店铺门口,朝裡张张,裡面装潢典雅,颇有品味,就走入,看柜台上张开的油伞做工精致,上面油布面描绘着人物景色传神,掏出银两,买了两把油伞,想上路时带上,以备三月江南多雨季。
原想就此回府,喜鹊却道:“姑娘,才听人說,天黑后,有花灯,反正已经出来了,看看在回去吧”。
秋筠也想看看异乡特有的风俗景观,就笑道:“好,就依你”。
夜晚上灯时,南北东西八方街市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听店家說,這晚上商铺夜不打烊,通宵达旦,满街上人流如梭,相较白日更加热闹。
三人又在路边一临时支起的摊位,吃了碗混沌面,汤鲜味美,不究是美味。
這一逛,忘了时辰,直逛到远处角楼鼓打二更,秋筠才猛醒道;“坏了,天道晚了,伯母要惦记的”。
三人忙忙的坐轿子返回。
轿子转弯,看到莫府门前的两個大狮子,裡间跑出两個家人,提灯上前一照,一個返身向裡跑去,边跑边喊:“秋姑娘回来了”。
莫秋生正在外间厅上,来来回回地踱步,一听,立马大踏步迎出去。
莫大奶奶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脸阴得像要拧出水,连目光都凉涔涔的。
丫鬟站在旁边都能感受到主子身上撒出的,如這冬夜般的寒,不由看看外间漆黑的夜,打了個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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