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洪御史
洪御史看见秋筠,就站起身,道:“這位想必是夏姑娘?”
夏夫人微笑着,柔声道:“正是小女”。
洪御史立刻走上前来,整束衣冠,施大礼,口中言道:“在下谢姑娘救小女,大恩无以回报,受在下三拜”。
說着,行下礼去。
慌得秋筠忙屈身還礼,谦逊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夏夫人也慌忙道:“大人莫折杀小女,大人乃朝廷命官,焉能拜庶民”。
洪御史還是坚持拜了几拜。
大声道:“拙荆只遗下這一女,如有闪失,我对不起九泉之下亡人”。
秋筠对這洪御史有了三分好感,重情义的人总是让人尊重。
礼毕,宾主归座。
夏夫人坐上首,夏夫人乃当朝一品诰命,洪御史与秋筠一左一右下首对坐。
洪御史看着秋筠道:“小女一直吵着要来,是我拦下了,小女对姑娘一直很挂念,得知姑娘平安归来,小女空悬了一年的心也放下了”。
秋筠听他說得真诚,感动道:“灵儿這孩子我很喜歡,重情懂事”。
洪御史朝上对夏夫人道:“夫人才教养了個好女儿,着实令下官感佩”。
夏夫人听他夸赞,很受用,谦逊道:“筠娘小时候让我空担了不少的心,往往做出的事出人意料,這次去金国找她父亲,瞒着我,也不說与我知道,這孩子人大主意更大,那像灵儿那孩子乖巧懂事”。
夏夫人說到這,又身有感触道:“這父女俩,一世有操不完的心”。
秋筠低唤道:“娘”,暗怪她娘当着客人什么都說。
夏夫人醒過神来,不好意思道:“你看我一高兴竟忘了你是客人,洪御史未见怪,当娘心都一样”。
洪御史含笑道:“夏夫人乃慈母、良母,夏姑娘乃性情中人”。
夏夫人才要說话,這时,青语却慌慌张张跑来,不顾客人在堂上,开口便道:“姑娘,不好了,宛如姑娘要被夫家沉溏了,是她的丫鬟偷偷跑来告诉的”。
秋筠惊得脸刹那就白了。
二话不及說,抬腿就要往外走。
夏夫人却在后急唤道:“筠娘,你一弱女子,去了又有何用?”
秋筠脚步一滞,心想:母亲說得对,但宛如有事怎能看着不管,回身对母亲道:“不管怎么,儿都要去看看”。
夏夫人也着急,道:“宛如同你自小一起长大,看是应该,可也得想個法子,不然我派人叫你父亲回来”。
青语在旁顾不得上下尊卑,着急插言道:“夫人在晚去片刻,人怕就……”。
這时,洪御史在旁說话了,“我陪姑娘去”。
夏夫人想這洪御史官职在身,去了能顶事,也就顾不得客气,忙就說:“如此甚好”。
二人就急急出去,灵儿在后面玩,也沒顾上知会她。
不肖片刻,一乘蓝呢销金大轿和一乘素布洒花小轿就启程赶奔屈府。
洪御史官服在身,屈家下人见了,不敢拦阻,跑去告诉主子,二人直上到厅堂。
秋筠上堂一眼就见捆在地上的宛如,宛如乌发散乱,衣衫不整,羸弱身躯几乎撑不住,摇摇欲倒。
在看离她不远跪着一人,那人头垂得极低,穿着似下人打扮,秋筠觉着有点面熟,略思,猛地想起,這人好像是屈府庶出的三爷。
虽這庶子屈家老太太不承认,可也的的确确是屈老爷生前同一丫鬟生的。
屈老爷在世时,就想给這庶子上族谱,可屈老太太横档竖拦,理由是屈家老爷年過六十,早已生不成儿子,定是這丫鬟人大心大,同外人做下這沒脸的事,赖在屈老爷身上。
屈老爷出身低,這些年生意上都靠着屈老太太娘家帮衬,因此,說话也沒底气,不敢太過争竞,人一赌气就沒了。
遗下這丫鬟母子,失了依傍,一天,屈老太太又想起从前糟心事,就找人牙子把這丫鬟卖了,剩下這庶子在屈家就当下人奴才一般。
這些秋筠听宛如說過。
此刻,宛如见秋筠来了,眼中闪出希望的光,身子往上挺了挺。
秋筠奔到宛如身旁,上下打量她,看她那裡可有受伤。
這时,就听一威严的声道:“谁是屈府管事的?”
屈家老爷早丧,屈家二爷新丧,屈家掌事的是屈家大爷。
屈大爷见洪御史官服就知来头不小,忙殷勤上前,作揖道:“敢问大人来草民家中,有何吩咐?”
說着,忙让人设了上座,洪御史也沒客气,坐上,方道:“听說,你這裡要私设公堂”。
屈大爷忙躬身陪笑道:“此小民家事”。
洪御史脸一肃,道:“家事,难道就置国法与不顾,草菅人命,好大胆”。
那屈家大爷吓得腿一软,就跪下,结结巴巴道:“這是我兄弟与死去兄弟媳妇勾搭成奸,小民正要家法处置”。
洪御史冷笑道:“要了二人的命,是嗎?”
屈家大爷那敢說是,這是两條人命,悄悄处置了,民不举,官不究,可如今惊了官,私害人命,就犯了法,吞吐道;“不是”。
秋筠清脆声道:“不是就好,屈大爷可在這說了,回头有事,我找屈大爷要人”。
屈家大爷尚未答话,就听一個苍老低沉的声音道:“我看看咱们家来了什么高官,老妇人也出来拜见”。
后堂中转出来個老妇人,两边丫鬟搀扶,衣饰华丽,颇有气势,屈大爷忙起身赶過去扶住母亲。
上堂来拜了官,一旁椅子上坐了,不急不燥道:“敢问御史大人,這通奸是個什么罪?正好有大人做主,就不用上公堂,求大人给断断”。
洪御史闻言倒一愣,按大宋律條,通奸的罪可是不轻,在看堂上這对男女,也不喊冤,面无愧色,眼神交汇,真似有奸情,這洪御史多年为官,断案无数,一眼就看得出来。
他公正廉洁,从不肯趋炎附势,草菅人命,但律法條條,也不能因私废公,包庇纵容。
秋筠一看,這老妇人出言厉害,洪御史面有难色,略一沉吟功夫,秋筠在旁忙道:“屈夫人,敢问通奸可有罪证”。
方才宛如同她悄悄耳语,說了事情经過。
屈老太太认识秋筠,看见她恨得牙根痒痒的,每次都是她绞局。
毕竟姜還是老的辣,屈老太太不急不缓地道:“此乃老妇人家丑,不方便說”。
秋筠微微一笑,道:“事关人命,已动官,官府问案总要讲個人证物证”。
屈老太太在心裡把她骂了個十几個来回,脸上却和颜悦色道:“家下好些人看见這孽子从她嫂子屋子裡出来,衣衫不整”。
洪大人道:“如此說来,是小叔到了寡嫂的屋子”。
不防,宛如突然大声說:“他不是主子,只是個下人,我吩咐他做事,才来我屋裡”。
洪御史朝屈老太太道:“是嗎?可是這么回事?”
屈老太太此刻不得不强辩道:“却是犬子”。
此中细节秋筠知道,接口道:“大人可看看族谱,上面可有此人”。
這到把屈老太太问住,沒想到這层,按理說,小叔子到寡嫂房中,却有违常理,然要是個下人,听主子吩咐,就很正常了。
屈老太太知道今個這事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了。
原想着草草结果了這二人性命,族中人私下裡打点,也就都默认了,通奸的事死无对证,何况這对贱人還真做下苟且之事,大逆不道,更加该死。
屈家大爷一看形势不好,难定這贱人的罪,還有那個孽子,只能先退一步。
看弟妇官府相助,自古民不与官斗,就忙打圆场,息事宁人道:“今個這事,沒问清楚,自家人想是误会了”
招呼下人道:“来人,先把人放了”。
屈老太太尚不甘心,怎奈也无法,只好這口气先忍了。
下人们给二人解开松绑。
屈老太太暗恨,心說:等官走了,看我怎么整治這对狗男女。
秋筠還不放心這事,对屈大爷道:“望屈大爷能善待弟妇,将心比心,她一個女人家,有什么容不得的”。
秋筠想說,她又碍不着你什么,一個女子,多說吃你一口饭。
屈大爷看秋筠說得直白,脸上一时下不来,阴着脸不悦道:“夏姑娘,话可不能乱說,传扬出去,我屈府凌虐寡媳,名声還要不要”。
秋筠道:“有這话就好,今個這事怕已传开,相信屈大爷是個明理之人,不会为区区小事,毁了名声”,心道:你屈府還要名声。
屈大爷被她一番言语挟制,有点后悔今儿的事做得不智,听了母亲的,這孽子也就是個下人,如今当着众人口口声声承认他是庶子,自己异母弟,实在欠妥,情急之下考虑不周,深为懊悔。
屈府出来,秋筠福了两福,道:“秋筠谢過洪大人”。
洪御史笑道:“同姑娘救命之恩比起来,实在不值一說”。
执意送秋筠回府,說天道晚了,還要去接灵儿。
秋筠却之不恭,就任他送了。
回府,门上人說夫人已派人送了灵儿姑娘回去,洪御史站在大门上同秋筠告别,起轿回去。
夏夫人在上房等信,一见秋筠就问:“宛如怎么样了?”
秋筠道:“沒性命之忧了,多亏洪御史過去,才震住了屈家,可這也就顶一时,看样子以后這样的事是免不了的”。
夏夫人连声叹气,直惋惜宛如一朵鲜花白糟蹋了。
秋筠有的话不好同母亲讲,就今儿的情景看,宛如和那屈家庶出的小爷是拎不清的,怕早已成其好事。
于是更加担心,俗话說:色胆包天,迟早是要出事的。
夏夫人想的却是另一宗事,這洪御史仪表堂堂,为人看似不错,配女儿也好合适,去年曾托刘媒婆去问,怎奈他夫人才死,无心思续娶,如今事情過去一年多,他不知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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