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好戏人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盖住雨声,子弹打中了林红韵等人的腹部,每人一颗,开枪的黑衣少年似乎是要把自己遭受的枪击還回去。
鲜血流开满地,乐仔等三人一片痛苦的闷叫,死亡的阴霾是如此之近。
林红韵也拧紧眉头,腹部裂痛,裡面显然已是多处器官受伤严重。
即使他们是王牌异体者,也依然是血肉之躯,依然会死……
“哥,哥!”星宝恍悟過来了,局面已经完全被雷越掌控下来了。
這片雨夜暗巷就像成了一個舞台,由他上演着好戏的舞台。
那些條子是生是死,都要看他是什么想法而已。
想到這,星宝急忙大声劝道:
“我知道你有太多理由杀他们了,我也想杀掉他们。
“但如果這些條子死了,调查局、巡界署就都会盯上我們不放,杀條子很麻烦的!《世界融合法》也阻止不了他们搞报复。
“不只是报复你,真的,杀了這些條子,老家酒吧所有人都脱不了身!
“我還好点,最多进幼管所,老莫、花姐他们就完啦。”
见那边的雷越停着望来,星宝睁大一双圆眼睛,加大劝說力度:
“我們才不像這些條子那样,因为不喜歡别人就把别人杀了,我們不做這种事情!
“而且,有比死亡更可怕的苦难。
“你杀了這個女條子,她就会成为一個英雄,被调查局拿来宣传和追悼,說不定還会给她整個雕像,那不是成全她了嗎?
“但有什么是让這些王牌比死更难受的?
“是失败,让他们失败地活着,以前的优越感被他们瞧不起的人狠狠地践踏!
“真的,绫莎姐姐,伱說是吧?”
与苦口婆心的星宝不同,绫莎只是耸了耸肩,“我只是個看戏的而已,戏怎么演不由我定。”
“啊……”星宝拍拍额头,真劝不动了。
突然,她又想到什么,连忙从小书包裡拿出一部手机,按动操作起来。
马上,星宝就向众人展示亮着光的手机屏幕,喊着道:
“你们看,现场直播,福榕村那边大异变,世界之门打开了!”
手机屏幕中,福榕村的夜空上布满极光一样的七彩光芒,村民们纷纷因为地震而冒雨走出街头。
“让他们活着看看,你的登场,這個世界的变化!”星宝又說道。
此时,那边的乐仔能說话了,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忍不住朝一直不說话的雷越喊說:
“說实话,我們是秘密出来执行任务的,但如果就這么消失了,局裡一定会彻查,立即就能查清楚来龙去脉。
“我們這個林副队,来头背景很大,你们动了她,沒什么好结果的。
“雷越,我們只是想阻止世界之门,既然现在世界之门打开了……”
更加精神紧张的文女立时也叫喊起来,“是啊,算我們错了,雷越,就這样收手吧,现在還不晚!”
林红韵一言不发,望着手机屏幕裡的画面,闷愤地喘着粗气。
世界之门打开了,沒有人再可以阻止,這個世界从此将变得不同。
而现在,她自己的处境……
同僚们的话让林红韵面色连连变幻,什么来头背景,什么算我們错了……每句话都像利刃一样扎着她的心脏。
身死成为英雄?或者无人知晓?当然可以。
林红韵這么想着,只是为什么,心头的一份惶惧,就是在一点点地增大。
“是嗎,是這样嗎?”雷越终于又再說话,语气似乎有着一股纠结的犹豫。
但此刻,众人都知道他不是之前那個雷越了,他当下可能并沒有犹豫,那只是在……
忽然,雷越似乎越想越纠结,双手微微颤抖地握着手枪,越发手乱一般,握也握不住,手枪不断几乎掉落,十只手指挣动不已。
“孩子们,看看這些手指,它们一直都在互相拉扯,彼此对抗……
“现在,看看這些手指!!”
乐仔、文女和小志都不敢再刺激雷越,所以都在听从地望去,不由屏息,心脏快喘不過气来。
林红韵也望着,一次次地无声告诉自己:别怕,死就死了,别怕。
但她的心脏,還是在本能地颤动。
他们只见那些分别纹有HATE和LOVE的手指,纠结、拉扯、穿插、交叠……
残灯照射,雨雾模糊,手指的阴影倒映在斑驳破旧的巷墙上,仿佛是很多身影在对抗,在斗争。
忽然,让他们心头急速沉下去的是,HATE這個单词从若隐若现到清晰可见,恨。
“哦不……我們都有麻烦了!”
雷越惊恐般說道,“星宝,是恨啊——我讨厌他们,我讨厌熊孩子,你就闭嘴吧。”
他左手骤然握稳手枪,又再单手扣动扳机,砰,砰,砰,砰!
這次,是朝着他们的肩膀打,将他们刚刚打来的子弹全部归還。
乐仔、文女他们,面色全都垮了下去,在肩膀皮开肉绽的痛楚中,终于尝到了所谓的绝望……
即使久经训练、出過一個個任务、参与過一次次险境。
原来每当面对死亡的时候,依然還会绝望。
“哥!”星宝大叫一声,“沒了观众,谁来看戏呢!?”
雷越又要扣动扳机的食指停住,“是啊,沒了观众,谁来看戏呢。”
他若有所思,眼眉皱动,沉吟了半晌,点着头:
“我喜歡這個,我是個演员,我喜歡這個。”
什么?乐仔他们闻言却不敢放松,面面相觑,仍是满脸死色。
他们不敢再觉得自己清楚那黑衣少年在想什么。
如今面对着他,就像面对着大海,哪怕看似风平浪静,也随时会有风暴爆发。
這個被叫了多年“怪物”的黑衣少年,正真正地变得可怕。
此时,暴雨下得更大了,唰唰哗哗的声响遮盖了雷越的喃喃话语。
他们绷着心,只见他左手晃荡着手枪,转身往小巷一头走,似乎要离去。
雷越的脚步有点飘浮不稳,身影微微摇摆,话声渐渐高昂:
“我已经忘记恐惧的滋味了。
“以前一声晚间的哀叫,就能把我吓出一身冷汗,一根头发的掉落,都会让我惊慌害怕,好像我的命都要掉了。
“现在,我饱尝无数的恐怖,我的头脑已经习惯了,再沒有什么悲惨的事情能让它惊悚。”
乐仔他们皱眉的皱眉,瞪目的瞪目,又紧张又急,什么,這是什么台词嗎?
雷越似乎是在說自己,但又似乎话裡有话。
林红韵心头一寒,《麦克白》,莎士比亚的《麦克白》,雷越从小学表演,又那么痴迷,绝对有排练過莎剧……
他在演绎“麦克白”。
而麦克白,是一個疯狂的暴君。
突然,砰!!!
那道雨夜黑衣阴影猛地转身回来,左手扣动扳机,枪口爆喷出火花。
一瞬间,乐仔的面部爆开一片血肉,脑部与眼睛還在,但鼻子被打掉,前颌、嘴巴和舌头都被打碎爆开。
上半脸部完好,下半面部成了個烂摊子。
“啊……”乐仔发出含糊的惨叫,痛苦地倒地,痛得瞬时生不如死。
就在旁边的文女、小志,脸上被溅了一片鲜血与碎肉,遮着他们变得无比难看的惊惧面色。
“明天,明天,再一個明天!
“我們所有的昨天,不過是替傻子们照亮了前往死亡废土的道路。”
雷越的声音突然更加激昂,在暴雨中张开双手,向着黑暗的夜空仰起了烂脸。
“熄灭吧,熄灭了吧,短暂的光芒!
“人生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一個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蹩脚演员,登场了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
他呐喊着,突然又随手挥动手枪,瞄都不用去瞄,扣动两次扳机。
砰,砰!
先是小志的脸庞也爆开一半,下颌露出带血的残破白骨。
然后,听着同僚哀嚎惨叫的文女,她那张抑不住怔惧的年轻脸容,下面部也是应声爆开,她顿时晕厥了過去。
“……”林红韵瞪红了眼,面对這种被处决般的处境,满心颤抖。
混杂着愤怒,屈辱,惊惑,茫然,及一丝不断增大的恐惧……
那边,雷越移着手枪,枪口对准了這边,他也在转头望来,声音渐渐地变得缓轻:
“人生是一個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砰嘭!
雷越手指一动,再次扣下扳机。
一颗子弹从枪口喷出,极速地穿過雨幕,一下把林红韵那天生美丽的下半张脸全然炸开,血肉溅了一地。
嗡嗡,林红韵感到被痛楚淹沒,血肉分离,天旋地转……
她又再倒在积满雨水的巷路上,眼睛涣散地望着,那個黑衣少年的高大身影,重新向着小巷一头走去。
“欢迎来报复,我這裡永远会有好戏给你们看。”他說。
而那個彩发少女,走来向他们這些條子伸出双手,好像要帮忙拉他们起身。
但接着,少女却是双手都竖起了中指,然后跃上一块滑板,也转身跟着那黑衣少年滑去了。
嗡嗡嗡嗡,林红韵好像只听到雷越說了一句话,又好像听到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涌入脑袋:
“你這次失败了,失败得一塌糊涂,什么都失败了。”
“他要留着让你余生都在想着今晚的噩梦,所以你才能活下来……”
“你失败了……”
是别人在說,還是她自己在說?
是因为她自己那与身体同样痛苦的情绪,還是对方异体能力的影响?
所有的声音、疑问与心绪,都让林红韵更加茫然,她仿佛掉进了一個永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不断地掉落、掉落、掉落……
怎么会,刚刚异体共振,就這么强,是鬼牌吧,表演,好戏,是小丑系嗎,但怎么会……怎么会……
“有比死亡更可怕的苦难”
林红韵在陷入晕厥的黑暗前,忽然想到那小孩刚才說的這句话。
而且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喂?喂?你们,你们是死了嗎……”
星宝小声地问着,抱紧自己的大水枪,往那几個都只剩半张好脸的條子缓步走去。
這时候,她听到有急快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转头一看,只见是花姐、金妮和莫西干,应该是寻着枪声過来的。
三人一看清楚眼前雨夜小巷裡的景象,都愕然地站住了,這完全不是之前想象的那样。
四個特别调查局的條子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
而他们刚刚与对方有過交手,非常清楚這四個家伙尤其是那個红衣女人有多厉害。
别說金妮傻了般捂住嘴巴,就连莫西干也抓抓头上尖起的短发。
“這特么?”花姐惊声问道。
“花姐!”星宝一声高呼,這时5岁小孩的本能作祟了,奔上去抱住花姐的大腿,“好怕啊。”
“雷越呢,绫莎呢?”花姐急问。
“越雷……不是,雷越异体共振了,然后就!”
星宝這才越发后怕,小手朝着那些晕厥的條子指指点点,“這些人全部都,被打爆了。
“他疯了!我還是回去把那瓶药捡回来吧……”
“是雷越把他们打成這样的?”花姐错愕道,面色不断变化,“草!他是共振到什么都市传說了?那小子去哪了?”
“往前面去了。”星宝极为无奈,“但他现在会飞,他会飞!”
几個人惊疑更甚,要不是知道星宝的智力远超同龄孩子,肯定会以为她在說胡话。
会飞?那种悬浮升空能力,一般是冠军王牌才会有的啊。
“他成王牌了?”莫西干问。
“鬼!”星宝大叫,“现在怎么整?”
花姐扫视着周围,也是一脸着急。
“這些條子,沒死吧……妈的,沒死也不好搞了,要被盯死了,不管了。金妮,报警!”
“哦好!”金妮应声地拿出手机。
花姐自己也拿手机当即打给雷越,但是沒有人接。
她只好再打给绫莎,等待接听的时候,抓着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跟星宝快声道:
“知道吧,世界之门打开了,整個东州都在巨震!”
星宝点点头,“嗯,有热闹啦。”
這时,通话忽然被接通,花姐连忙问道:“喂?绫莎,還好吧,雷越呢!?”
“我在回去麦记,他說回家去了。”绫莎微沙的声音从手机传出,“幽灵门不用找了。”
“回家?你是說福榕村?”花姐惊道,望向了暴雨飘淋的远方夜空。
听到绫莎說是,她顿时快急疯了,现在福榕村什么环境,多少各方人马就聚在那裡,又有多少條子盯着,雷越就這么跑回去了?
“他要做什么?”花姐问道。
金妮、莫西干和星宝也纷纷望来,小巷的残灯照着他们惊讶的神情。
“把他家人那些灵牌放回去。”绫莎說道,“還有,登场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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