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天嫉(终) 作者:清风飞 一笑清国 一笑清国。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說的就是禛這样的,他上完了早朝,便卸却一切俗务,携着海澜一起去郊野踏青。海澜圈在万字殿的方寸之地,已经整整休息了一個月了,现在她坐在马车上,看车窗外碧树白云,闻青草花香,听燕子呢喃,甭提心中多高兴了,更何况,一直困扰她好几年的倾心的婚姻大事儿,也即将解决。海澜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比海澜更高兴的是倾心,她此刻穿着一身汉服,浅粉色的锦缎上绣了繁密的花纹,外罩金边琵琶襟小褂,下身穿着一條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整個人恰如一枝绽放的桃花,娇艳动人,她眼睛盯着车窗外,贪婪的看着眼中的景物,虽然海澜空间镯子裡地方不小,景色也很美,但是倾心在那裡呆了這么些天也玩腻了,此刻的她就像一只马上要飞出笼子的小鸟儿一样,既欢欣鼓舞,内心深处還有一分不舍,毕竟以后不能生活在父母身边了。 海澜身上穿着的也是浅粉色,只不過她穿的是一身旗装,那粉色极淡,甚至接近于白色,村儿怕她的身子虚,外面又让她搭了一件水红色菱缎的背心,头上挽了一個“燕尾”式的长扁髻,一直触到后脖领上,再沒有多余的首饰,唯有簪在髻边的是两朵白色茶莉花,耳垂上两只东珠耳坠,不停的摆动,她浑身上下透露出那一份清雅、妩媚和高贵……眼看着马车停子,海澜却并不急着下去,她拿出一块方形的水银镜子来照了照,村儿笑道:“主子,您已经很漂亮了!” 倾心连忙点头“就是啊皇额娘,你很美!” 海澜笑道:“张廷玉的夫人也很美,当年她可是名满京城的美人。本宫可不能被她比下去了。” 村儿笑道:“主子,自古美人如英雄,不许人间见白头。饶她当年名满京城,也早就是昨日黄花了。 您的相貌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她拿什么跟您比呀?” 海澜笑道:“你的嘴越来越甜了,英雄居然如美人了!只不過张夫人虽然上了几岁年纪,那风韵气度,也非一般人可比……倾心日后做了人家的义女,可要多跟张夫人好好学学,别丢了皇家的脸面。”倾心忙說道:“皇额娘您放心吧!” 海澜心中轻叹了一声,自己辛辛苦苦养了這么多年的女儿,日后却只能偷偷摸摸的叫自己皇额娘了,她心中還是有一些失落,這叫什么事儿啊!都是皇家的這些破规矩闹的……海澜心中不停的抱怨。撩帘探出身子,就见禛已经迎了過来,静静地等在马车下,海澜踩着脚凳,看伸至面前的禛的手,便把手伸到了那双大手裡,那温热的手掌让海澜的心一暖,不過想起昨天他還打了自己的屁股,海澜又瞪了他一眼,只不過這一眼在禛看来,却是向他的。 倾心也跟着皇额娘下了丰,被父亲冷冷的瞥了一眼,倾心头上虽然戴着帷帽,但是她透過帷帽的纱帘,她仍然能看到皇阿玛那冰冷的目光射来,倾心吓得赶紧躲到母亲身后。海澜见了,生怕禛对着倾心发火,赶忙笑着来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一起往前走。 禛皱眉道:“别拉拉扯扯的,让别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海澜知道他正气不顺,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笑着撒了手,依着规矩退后半步,禛却又停下脚步,满脸不喜的看着她。 海澜已经习惯了這個龟毛的丈夫,她无奈的又走上前,跟着他并肩行去,禛這才不說什么。夫妻俩沐浴春光裡,倘佯在京郊乡间的小路上,海澜觉得這裡的空气都要比圆明园清新了几分,阳光和煦的照在身上,万木吐翠,芳草茵茵,這裡的景色也许不如圆明园好,却胜在一切都是自然风光…… 京城富贵人家的女眷来踏青的人也不少,但是禛和海澜故意低调行事,倒也沒有人认出二人。 走出不远,就遇到了张廷玉和他的妻子,二人想要行大礼,皇上赶忙阻止道:“出门在外,就不必讲究那些繁文褥节了!” “是是……皇上!”张廷玉看见皇上一身便装,皇后娘娘也穿着朴素,他自从昨天得了皇上的口谕,就满头雾水,心中疑惑不解,不明白皇上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就是此刻,也有些惶恐不安。 海澜对张廷玉的夫人還是很熟悉的,虽然沒有深交,毕竟每年都要见上几次,不過有禛這個大冰块在,张夫人很是拘谨,海澜也不好多說什么…… 远处,溪水玉带一样流過,旁边就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田裡有三五個老农正在忙活,禛看到了,便拈着不远处的一座飞翼八角亭对海澜說道:“皇后,你身子虚,在這裡坐下来歇一歇,朕去那边看看……” 海澜点头答应了,带着张夫人往亭子裡走,张廷玉则跟在皇上身后,沒走出几步,皇上便停下了脚步,对张廷玉說道:“衡臣,你留下吧!皇后有话跟你說!” 张廷玉听了,心中越发糊涂起来,不過他也知道,今天怕是皇后娘娘的话才是此行的重点,只是皇后娘娘找他到底何事儿?为什么不能由皇上亲自說? 村儿拿了早就准备好的棉垫铺在石凳上,然后把身边侍候的人都打发走,海澜微笑着,开门见山的說道:“张爱卿,张夫人,請坐下吧!今天本宫有事儿求你们二位。” 张夫人忙說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說就是,何谈一個‘求’宇?臣妾可担当不起!” “本宫說担得起,那就担得起,咱们還是坐下說话吧!刚才皇上也說了,出门在外,不用讲究那些繁文褥节。” 听见海澜這么說,张廷玉夫妇才不安的在海澜的对面坐下了,不远处三三两两身着便衣的大内护卫来回睃巡,明眼人還是一眼就看出来不对,海澜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却也对這样煞风景的事儿很无奈,海澜又看了看禛的背影,此刻见他一直奔着那几個老农去了。 村儿递上茶来,海澜亲自端起来递到张廷玉夫妇面前,张廷玉惶恐的接過,說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儿尽管說就是,下官无不从命。” 海澜端起茶杯慢饮了一口,轻叹一声道:“本宫……听說张爱卿只有三個儿子,沒有女儿,实不相瞒,我娘家有一個远亲,今年十七岁了,想請张爱卿夫妇收为义女,帮着代为照看……” 张廷玉夫妻对视一眼,张廷玉久经官场,什么样的事儿沒经历過,虽然不明白此举是何意,但是還是示意夫人马上应承下来,多年的夫妻,张廷玉的一個眼神张夫人就知道是何意,她赶忙一脸惊喜的对海澜說道:“臣妾早就想能有一個女儿,一直未能如愿,现在蒙皇后娘娘成全,真是荣幸之至……” 海澜早就知道他们不敢推脱,她看了看身后的倾心,說道:“還不快上前拜见义父义母?” 张廷玉夫妇早就注意到皇后娘娘身边站着的這個汉装女孩,无奈此女戴着帷帽,他们也看不清面容,现在倾心得了皇额娘的吩咐要向义父义母行礼,显然不能戴着帷帽,那样也太不礼貌了,她一摘下帷帽,张廷玉夫妻大吃一掠,竟然是皇家的固伦公主!固伦公主他们還是认得的,只不過……公主不是死了嗎?這這…… 倾心行了礼,张廷玉夫妇這才回過神来,张夫人赶忙把倾心扶起来,她有些惊慌失措,看了看海澜,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海澜看见张夫人几次欲言又止,大概是觉得固伦公主称呼他们义父义母让他们惶恐了,像张廷玉這样的读书人,对于皇家有着天生的敬畏,也是,谁愿意沒事儿請個祖宗回去供着?這公主的脾气秉性他们又不清楚…… 海澜虽然知道這事儿让他们为难,却也无法可想,不過想一想,毕竟倾心已经十七岁了,這样的年龄,注定她在张家生活不了多少時間,应该沒什么。 海澜对张廷玉夫妇的表情视而不见,她边喝茶边說道:“這女孩深得本宫的喜爱,本宫一直想给她找一個好一点的婆家,倒是相中了一個人,就是张爱卿熟识的今科状元彭启丰,无奈朝廷有满汉不能通婚的规矩,本宫求了皇上几次,皇上为這個也为难,所以便想了這么一個主意,不過,以后這孩子的婚姻大事儿,就有张爱卿夫妇给张罗吧。另外,张爱卿满腹径纶,也請你给她起一個汉名,至于姓氏,既然以后是张爱卿的爱女,還是姓张好了。” 张廷玉饶是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由慌张起来,他擦了擦头上的薄汗,說道:“皇后娘娘,這這……姓张不太好吧?” 海澜笑道:“姓张怕什么?她一個女孩,又不用上你们张家的族谱,难道還得家族同意了才行?” 张廷玉连忙摇头“不不,臣不是這個意思……” 海澜笑道:“行了张爱卿,本宫不過是跟你开一個玩笑,你以后就拿她当女儿一样好了,如果她做错了什么事儿。你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不用有什么忌讳,如果她不听话,你尽管来找本宫好了……”倾心忙說道:“還請义父赐名。” 张廷玉内心纠结,生怕侍候不好這位公主,再說了,万一被别人认出来固伦公主在他家“复活”了,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可是明明知道此事麻烦,却借他一個胆子也不敢拒绝啊,皇上显然也是知道這事儿的。 此刻倾心正盯着张廷玉,等着他拾自己起名字,张廷玉心情正乱,觉得此事棘手,哪有心思起什么名字,他瞥见亭外一妹长得繁茂的红色野蔷薇,觉得固伦公主就与這野蔷薇有得一拼了,看着虽然漂亮,但是那蔷薇上的尖刺也够人受的,张廷玉便說道:“不如就叫张红薇好了。”說完他又有些后悔,皇后娘娘会不会嫌自己太随意了?蔷薇花也太普通了,皇上的女儿怎么也得比作牡丹…… 海澜听了笑道:“红薇,這名字不错!‘根本似玫瑰,繁美刺外开。香高丛有架,红落地多苔。 去住闲人者,晴明远蝶来。牡丹先几日,销歇向尘埃。’红薇,陪着你的义父义母逛逛去吧!” “是!”倾心陪着张廷玉夫妇告退,海澜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走远,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村儿說道:“主子,等以后找了机会,就說她长得跟固伦公主像,您把她认作女儿,不就什么問題就解决了嗎?那個时候啊,您连外别都有了……” 被村儿這么一打趣,海澜心情好了些,她看见远处的禛正在和老农谈天,也不知道說些什么,海澜不由得想,這是不是禛担心弘历、弘昼办不好差事,故意找了這個借口,自己亲自来调查来了?中午就在這野外吃了一顿午餐,海澜原本就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又因为护卫抓了两只野鸡,海澜便吩咐人做了两只叫花鸡,又有人到河裡抓了鱼,便命人收拾了,打算烤着吃。 禛和老农交谈后心情不错,他对张廷玉夫妇說道:“坐下吧,咱们一起垫垫饥。”他說着,在石凳上坐下了,又拉着海澜坐到他身边,倾心因为害怕皇阿玛,她坐在海澜的身边,另一边是张夫人。叫化鸡就摆在石桌上,禛亲自动手,撕了一個鸡腿递到海澜面前,海澜一脸诧异,禛浓眉一挑,状似不解的问道:“怎么?還要朕拿着喂你吃?” 张廷玉夫妇心中惊骇无比,却是半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就是倾心也很少看到這样的皇阿玛。 海澜回過神来,笑道:“谢谢你禛,我自己来吧!” 禛却說道:“往常都是你服侍朕用膳,今儿跟张爱卿夫妇一起,咱也学学普通百姓人家……” 海澜可不敢让他服侍,尤其還是当着朝中大臣的面。更主要的是:禛被人服侍惯了,他哪裡会服侍人呀!让他服侍,一会儿還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海澜接過鸡腿来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碟子裡,她抢着给禛布了莱,又挑去烤鱼中的鱼刺递给他,然后還要忙着招呼张廷玉夫妇,一顿午膳倒也用的有趣。 幸福的时光总是過的很快,一晃儿又是几年過去,禛继位日久,朝堂上一切也都理顺了,他便有了更多的時間陪着海澜,因为看见海澜对郊游乐此不疲,禛便在每年的春秋两季,选那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带着海澜到郊外来游玩,也顺便体察一下民情。 秋日的田野,到处是一片丰收的景象,就连秋风裡都带着水果的清香,田野裡的一切,都象是渡上了一层金色,天上天高云淡。北雁南飞。帝后二人带着弘谦和永璜、永涟。弘谦今年已经八岁了,永璜是弘历的长子,今年七岁,永涟是弘历的嫡福晋富察氏所生,今年五岁了,一直被禛所看重,是被当作未来的按班人重点培养的,他大概也想学着康熙帝抚养弘历那样,把永涟抚养成才。 一個巨大的蜈蚣风笋在天上飞着,弘谦握着风筝线,另两個小的在旁边嬉闹,海澜看着几個孩子,她脸上的笑容就沒有断過,禛說道:“海澜,吹一曲洞箫给朕听一听吧!” “好啊!”海澜从空鹏子裡拿出洞箫,轻轻的吹奏起来,她吹奏的是一曲《凤凰台上忆吹萧》。“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說還休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萧声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吹奏了一半儿,海澜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深觉不妥,她赶忙停止了吹奏,问道:“禛,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禛笑道:“朕怎么会不记得?不就是八月二十二嗎?歷史上记载,說朕是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驾崩!明天就到日子了,你看看朕的身子骨,是能驾崩的样子嗎?”他說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怎么?觉得吹這首曲子不祥了?” 海澜想起下阙那几句“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她還真是觉得有些不祥,便把洞箫收了起来,再也不肯吹奏下去,不過海澜嘴上死活不承认,她笑道:“沒……哪有的事儿,不過是一首曲子而已……” 禛的身体的确很好,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忘本,几乎弓马不断,更沒得過什么病,相貌也很年轻,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說他现在会驾崩,海澜說怎么也不信的…… 海澜笑道:“人家說的可不是曲子怎么祥!我是想起来一件事儿,還记得皇上以前曾经答应過我,說是到了雍正十三年,你就退位,陪着我去江南隐居,不知道皇上现在說话算不算数?” 禛笑了笑,眼底闪過一丝狡黠的光,說道:“怎么?你就這么急着想让弘历继位?朕现在的整個后宫,就你一個女人,而且朕闲着就陪你,难道你還不知足?” 海澜知道禛可能是眷恋皇帝的位置舍不得放手了,是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可以对任何人生杀予夺,也算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了!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喜歡平实的生活,男人喜歡风险刺激、喜歡挑战,大概所有的男人都对权利很恋栈吧? 海澜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說道:“我真是看不到当皇上有什么好!高处不胜寒不說,每天還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做的比牛多,也就是吃的比猪好点……” 禛一听這话,气得直咬牙“海澜,你越来越放肆了!也就你敢這么說朕!” 海澜知道他沒有真的生气,便笑道:“难道人家說的不对!谁叫你一直做明君来着,若是做一個昏君嘛,倒是可以享享福……”海澜的笑靥让禛有些惊艳,他直盯盯的看着海澜,海澜嗔道:“禛,别這么不错眼珠的看着人家!儿子和孙子都在呢!還有那么多护卫,被他们看见像什么样子!” 禛說道:“你别找借口了,护卫才不敢盯着朕者。孩子嘛,小孩子家懂什么?你放心,朕心中有数,等弘历再大一些。朕就把皇位交给他!到时候不交也不行!看看你,总是二十岁的模样……” 海澜“扑哧”一声笑道:“怎么?又有人說我是妖精了?” “哼!這话早就有人說,不過,過几年你若還是這個模样,朕就必须得带着你走了!不然朝野议论纷纷,朕虽然知道你不是妖精,可以沒法解释……” 海澜咬了咬牙,却笑吟吟的說道:“那還不好办,皇上若是不喜歡臣妾了,臣妾现在也可以离开呀?” 禛瞪了她一眼,吼道:“你敢!” 禛這一声大吼中夹杂着“啪”的一声清脆的枪响,海澜眼看着禛的胸都绽开一团血花,她的脸上也喷满了這鲜红的温热液体……“刺客!抓刺客!”一群护卫奔着蒙面人追去。 “救驾!快救驾!”另一群护卫围了過来…… 海澜慌乱的把倒在地上的禛抱在怀裡,“禛!禛!”她伸出白皙的柔夷捂住禛的伤口,想让血流得慢一些,可是那鲜血依然汩汩的往外冒,她的手上瞬间便占满了禛的鲜血,手指上的摄魂戒指,隐隐泛着红光…… 海澜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模糊了视线,顺着腮边滚滚而下,为什么!为什么会這样?难道老天嫉妒他们夫妻太幸福了嗎! 禛缓缓地睁开眼睛,沙哑的声音說道:“海澜,不……不准哭……朕……朕要你一辈子……一辈子都快快乐乐……” 海澜哽咽道:“禛,沒有你在身边,我又怎么会快乐……” (全书完) 番外(未完的结局一) 一身龙袍的弘历坐在龙书案后,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憔悴,龙书案上堆着高高的一摞奏折,弘历轻叹了一声,想当初看皇阿玛处理起政务来,举重若轻,为什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觉得這么难?若是能再跟着皇阿玛历练几年就好了…… 弘历想起皇阿玛,又联想起皇额娘来,他扔下手中的朱笔,站起身行在地上转了几圈,就听见门外肖桂子說道:“启奏皇上,一品夫人彭张氏求见。” 弘历一听脸现喜色,他把手一挥說道:“快請进来!” 倾心身穿一身白色汉服,都說要想俏一身孝,倾心平素就不喜奢华,现在皇阿玛去世,她更是素衣淡容,一身白衫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 如今身份不同了,倾心想起丈夫昨晚的再三嘱咐,也不敢托大,她进来赶紧给弘历见礼,弘历拉起她来說道:“倾心,咱们一奶同胞,不用這么多礼,,哥還是你以前的四個,永远都不会变……” 倾心一听,泪水瞬间溢了出来,弘历說道:“看看你,无缘无故故的哭什么?多为你腹中的孩儿想一想吧! 倾心掏出帕子擦了擦泪水,說道:“四哥登基這才几日,怎么就瘦了了?为着皇额娘着想,你也别把身子累坏了!对了,现在皇额娘怎么样了?還是整天說皇阿玛就在她身边嗎?” 弘历叹口气說道:“可不是嘛!总說皇阿玛還沒有死……皇阿玛殡天,你一哭就昏死過去了,真是把四哥吓坏了,后来太医說你是有了身孕所致,联這才放了心,你现在怎么样?好点了沒有?都大婚八年了才有孩子,幸好彰启丰是個至诚君子……’,倾心的脸不由得红了,却不忘辨解道:“四哥!皇额娘曾经說過,她也是嫁给皇阿玛七年之后才有了咱们兄妹,我這样很正常……我這就去看看皇额娘,你去不去?”弘历說道:“去!咱们一道去吧!联下了早朝還沒有给皇额娘請安呢!” 兄妹俩直奔着万字殿而来,路上倾心又问了一下皇额娘的饮食起居,半路上恰好遇到了皇后富察氏,倾心上前见過礼,富察氏哪敢实打实的受她的礼呀!她可是皇上唯一的一個亲妹妹,富察氏赶忙拉起倾心,說道:“妹妹,你来了就好了,本宫正盼着你来呢,刚才本宫去给皇太后請安,皇太后也在念叨你,不知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這次能不能在圆明园住几天?” 倾心說道:“我倒是很像想来陪陪皇额娘,不過万一……”她想起最近的风言风语,說她是世祖皇帝的固伦公主的事儿,生怕再给皇上添麻颂。 弘历一皱眉,說道:“妹妹,你想的太多了,不要忘了,你是皇额娘的干女儿,在宫裡住几天怎么了?谁敢說半個不字?” 倾心点点头,富察氏又陪着皇上和倾心转了回来,三個人来到万字殿的后殿,只见门口站在一溜的太监宫女,小福子正要通禀,被弘历摆了摆手阻止了,他和倾心站在门前正要亲自敲门,就听见屋子裡海澜的声音說道:“弘谦,你真的看不见你皇阿玛就站在皇额娘身边嗎?”這些日子以来,海澜每天都看见禛陪着她,无论是吃饭、睡觉,甚至上厕所……很多人都以为她跟禛夫妻情深,以至于思念成疾,可是海澜自己知道,她并沒有病,她真的看得见禛,他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无不真实的呈现在眼前…… 弘谦拉住海澜的手說道:“皇额娘,皇阿玛已经殡天了!你不要总是這样,儿臣害怕。 海澜摸了摸弘谦的头,微笑道:“弘谦不怕,弘谦已经是大孩子了,去跟永璜、永琏玩一会儿吧!不用总陪着皇额娘。 “不!皇上哥哥說了,要儿臣多陪着皇额娘說话,這样皇额娘就不会总想着皇阿玛了。 海澜一听,忍不住泪珠又滚滚而下,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是走水做的人,居然這么多的眼泪,仿佛总也流不完似的…… 海澜赶紧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本来她一直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說:小孩子的眼睛最纯净,黑夜裡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死人鬼魂,黑夜裡她不敢问弘谦,生怕吓着儿子,但是白天的时候她也能感觉到禛的存在,她以为禛的鬼魂舍不得离开她,便问一问弘谦,哪知道小儿子竟然看不见…… 弘谦也帮着海澜擦眼泪,边擦边說道:“皇额娘,你别哭了,皇阿玛临终說過的,他希望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他說着,想起皇阿玛的音容笑貌和皇阿玛的宠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海澜又赶忙给弘谦擦眼泪“好……好孩子,皇额娘一定快快乐乐的,弘谦也要快快乐乐的……” 凌风和村儿心中也不好受,不過她们還走赶忙上前来劝慰“主子,外面的天气正好,不如去园子裡逛逛吧,总比闷在屋子裡好……”海澜說道:“不行,本宫一出去就看不见禛了,他怕光……”弘历、倾心和富察氏推门进来,正看见海澜、弘谦母子哭作一团,娘两個相互擦着总也擦不完的泪水,富察氏和倾心也跟着抹眼泪,弘历說道:“皇额娘……” 海澜看见弘历和倾心都来了,便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說道:“都快坐吧!弘历你现在不忙嗎?该看折子就去看吧!本宫好的很,不用担心。”她說着,又看了看富察氏,說真的,這些年来海澜真是看不懂這個女人,她居然左一個右一個的帮着弘历纳女人,也不知道她心裡走怎么想的,难道她不爱弘历嗎?可是她对自己倒是谦恭孝顺…… 倾心走到海澜身边坐下,拉着海澜的胳膊說道:“皇额娘,您整日闷在這裡会闷出病来的,不如去女儿家住些日子散散心,好不好?正好可以陪陪女儿……” 弘历一听眼睛一亮忙說道:“是啊皇额娘,您去妹妹那裡住些日子吧!妹妹现在正有了身子,她又不跟婆婆住一起,身边也沒有個长辈照应,您正好可以教教教她,富察氏在旁边稍微碰了碰他,弘历這才注意到倾心的脸涨得通红。海澜自然也注意到了女儿的窘态,她忙說道:“皇额娘也正好有一件事儿想跟你们說說……” 海澜话音刚落,就听见弘昼在门外嚷嚷道:“皇额娘,看看儿臣给您买了什么好东西了!”只听见门“砰”的一声开了,弘昼进来了。弘历眉头微皱了一下,却也不便发作,弘昼一进门发现皇上皇后和倾心都在,便有些窘迫,皇额娘从来不会說他失礼,但是哥哥就不同了,他赶紧先给母亲請安,又规规矩矩的给皇上和皇后請了安,這才对倾心說道:“妹妹什么时候来的?身子可大好了。 “谢谢五哥关心,妹妹好多了。”倾心看见他胸口处的衣裳鼓鼓着,便抿嘴笑道:“不知道五哥给皇额娘带来什么好玩的东西了?還揣在怀裡。 弘昼乐颠颠从衣裳裡掏出沒有他巴掌大的一只小狗来“皇额娘,您看看這只小狗,您喜歡嗎?” 海澜笑道:“原来走一只吉娃娃!你哪儿弄来的?” 弘昼笑道“儿臣知道皇额娘喜歡狗,听說广东那边有個红发碧眼的外国人,养了一只吉娃娃狗,臣就特意命人去买……這是刚刚出生一個多月的小狗惠……”他說着,把小狗递到了海澜的手裡“皇额娘,您怎么知道這狗叫吉娃娃?” 海澜抱着小狗,笑道:“你皇额娘不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多……”弘历和倾心看见皇额娘的脸上露出笑靥,心中都暗自舒了口气,海澜也知道這些日子以来让儿女们操心了,便对着這只吉娃娃作出一副欢喜像,這小狗也的确很讨人喜歡,只不過当初禛不喜歡狗,所以這么多年来,海澜一直都沒养過。 弘历道:“五弟,這小狗也太小了点吧?万一养不话……” 海澜笑道:“說到玩乐的事儿,弘历就不清楚了,這只小狗天生就是小品种的狗,就算长大了,也不会得過五斤重。”弘谦也凑過来摸着小狗,他猛然发现皇额娘的手指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個血红的扳指,弘谦忙问道:“皇额娘,你這扳指哪儿来的?’,因为海澜在给禛戴孝,全身缟素,所以這一個鲜红很是扎眼。 海澜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康然皇上赐给她的那枚扳指居然显现了出来,想当初她给板指滴血认主的时候,這枚扳指明明是渗入皮肤,别人根本看不见的,为什么這时候居然出现了? 海澜不由得联想到日日出现在她身边的禛,难道与這枚扳指有关,想到“摄魂”二宇,海澜顿时心神巨震。 兄妹几個看见母亲的脸色不对,只当是這枚扳指是皇阿玛送给皇额娘的礼物呢,他们只道皇额娘又想起了皇阿玛,心情不好,倾心便有意打岔,她惊讶的說道:“原来世上還有這么小的狗狗呀!五哥,我也想要一只!正好跟皇额娘的那一只配成一对,好不好皇额娘?” 海澜神情恍惚间被倾心晃了一下胳膊,她长說道:“好好……”弘昼忙說道:“行!等我再派人去问一问,若是有的多,给皇后娘娘也来一只好了。 海澜对弘历道:“弘历,你和皇后一個要处理朝政大事儿,一個要处理后宫大事儿,都很忙,就先走吧!另外你不要那么拼命,要多歇一歇,你脸色不好看呢!不用老挂着皇额娘,皇额娘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她說着,摸了摸手上的那枚扳指,不由得想到,人死了真的不能复生嗎?禛他的魂魄明明還在,就在我身边…… 海澜看了看正注视着她的禛的虚影,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地說道:“你皇阿玛走的太突然了,皇额娘心裡有些承受不住……以后慢慢的時間久了,皇额娘就沒事儿,对了,刺客的事儿有眉目了嗎?”弘历道:“皇额娘,儿臣查到应该是吕留良之子吕葆中的女儿一一吕四娘,在吕留良案中,她携母亲和一仆人逃走了后来机缘巧合习得了一身武艺,她的师父是一僧人,原先還是皇阿玛曾经用過的剑客,所以对皇阿玛和您的习惯都很熟悉,儿臣已经派了很多大内高手去抓捕他们,无奈他们的武功太高强,为人也机警,好几次都被他们逃脱了…,,海澜摆了摆手,說道:“当年你皇阿玛下旨杀了吕氏满门,本宫就說過杀戮太重,只要追究本人的罪過即可,可惜你皇阿玛从来听不进人的劝說弘历你若为你皇阿玛报仇,只要杀了刺客本人就好,那族灭九族的律法,能废還是废了吧皇额娘不赞成……今天就让弘昼和倾心陪着皇额娘呆一会儿好了,你和皇后都去忙你们的吧!。“是,皇额娘。”弘历和富察氏站起来告辞,刚走到门口,弘历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对富察氏說道:“你先走吧!朕再跟皇额娘說几句话。 眼看着富察氏走远了,弘历這才转回来說道:“皇额娘,您刚刚說了一半儿就被五弟打断了,您到底有什么事儿想对儿臣說?”海澜想起来先前想說的话,她又考虑了一番,一边手裡還无意识的抚摸着杯裡的吉娃娃狗,半晌海澜說道:“弘历、弘昼、倾心,皇额娘现在的相貌,看起来比你们還年轻,是不是给你们带来了很多困扰?” 兄妹三人一齐呼道:“皇额娘!” 海澜笑道:“刚才你们提到让本宫出去散散心,本宫也想带着弘谦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弘昼道:“皇额娘你想带着弘谦去哪裡?不会是三百年后吧?儿臣也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