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隐瞒疫情 作者:未知 天佑王朝 永安十五年五月 江东 廉良县 杨家村 村子裡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姓杨,是同一個祖宗,所以邻裡间很少有纠纷,加上這儿背靠山面朝水,山青水秀土地肥沃,村子裡的收成向来是不错的,大家日子過得是其乐融融。 去年更是发生了一件喜事——廉良县新上任的父母官,县太爷亲自来村子裡拜会杨家的族长,原来族长的二少爷与县太爷是同年,县太爷還给杨族长捎来了二少爷的家书呢。 杨家村村民性子质朴,与别的村子也沒结下深仇大恨,不需要仗势欺人,但有县太爷偏着他们村,在外面走路腰杆子還是比平时挺上一挺的。 喜气洋洋的過了年,到了今年的四月初,不少村民的脸上改为愁云笼罩了。 家裡的孩子生病了,哪家的大人還笑得出来?而全村半数的孩子都病了,整個村子的人都不安了。 杨族长家目前還沒人生病,但身为族长兼村长,全村半数的孩子倒下了可不是小事,于是他主动拿银子让家人套马车去县城裡請郎中過来。 杨家村离县城有四裡远的路程,平常村民是很少进城的,至于万一有哪家人病了,那就由青壮年驾车进城,去药铺口述病情,郎中推测這是什么病,然后抓药回来,這吃好了是命,吃了不好也是命。 也不只杨家村如此,附近离县城远的几個村子都如此,哪有药铺会开在他们這样的小山村裡?能每年不涝不旱大家吃饱喝足的,就是老天爷照顾了! 所以当族长的居然自掏腰包出马车請县城的郎中来村子裡给孩子们看病,许多老人感动得双手合十直念佛,好几個青年也高兴,笑着笑着就倒地上了…… “這是怎么了?!”刚看到希望的村人又惊着了,忙去扶倒地的青年起来,却发现這几個也是双目紧闭,身上高热,与村裡病倒的孩子差不多。 “這些孩子怕是也早就病了,怕大家着急才忍着不說,這不听到有郎中来了,终于是松口气……”有老人想明白了就又抹眼泪,都是好孩子呢! 杨族长眉头却锁得更紧,当全村半数的孩子同一時間段病倒,他就有很不好的感觉,如今连青年人也倒了……“难得郎中要来我們村了,大家伙有病的就都别装沒事人了,都报個名,一会儿让郎中挨家逐户的给你们去看。” 当族长的如此一吩咐,大家想着也是机会难得,可到底這病也得分個轻重缓急,身体稍微不舒服的谁也不好意思跟重病的孩子争,所以最后一统计,人数有二十几個,除了五個老人是村裡熟知的药罐子,其他的居然都是新病的。 才百人的村子一下倒下這么多人,還都是孩子和青年,看到這样的统计结果,不单是杨族长心裡不安,村裡稍有点见识的人也有点心裡发慌了。 不会有事的,不是去請郎中了嗎?城裡的郎中那都是伺候有钱人的,沒個真本事根本在城裡站不住脚的,所以对付他们這乡下孩子的小毛病,那還不是轻而易举的。 村裡人自我安慰也互相安慰,然后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在村口盼着,马车快点把城裡的郎中带回来啊! 杨族长很有组织能力,他先算了下時間,来回最快也要两個时辰的,所以這两個时辰大家也别空闲着,咱们先商量好了,可着病最重的先让郎中看,当然大家尽管放心,每家都会轮到的,今天看不完也不会让郎中走,就住在族长家裡,吃住都有族长负责。 有族长這话安村民的心,当快中午的时候,看到马车好不容易接回来的城裡郎中,村民们沒有争先恐后把郎中往自家拉,而是众星捧月拥着郎中往村头住的杨大新家裡去。 杨大新论辈分是杨族长的族弟,不過平日关系也不特别亲近,這回他的小儿子病了好几天,昏昏沉沉水米不进就够愁人的,偏刚才大儿子又倒了,他家只有這两個儿子,所以看着村人照顾先让郎中给他家看病,全家感动得是哭着道谢。 去請郎中的是杨家的家仆,這时候小声向杨老爷介绍郎中的情况:“小的进城后按老爷的吩咐,找的是县城最大的医馆仁安堂,那裡的朗中光出诊费就要一钱银子,而且一听咱這儿路远還不想来,是小的說了咱家二少爷在京城为官,本地的贺县令与他是同年,怕是還請不动他来呢!” “沒事,来了就行。”他自掏腰包請郎中给村民看病,就算打出贺县令的招牌也不会给县太爷抹黑,现在杨族长最关心的是郎中能赶快确诊。 仁安堂来的郎中姓孙,人不過中年,经验丰富身体也好,要不然這一個多时辰山路的颠簸他也不会保持住了精气神,一到地方就能马上给患者诊治。 病家急切的心情孙郎中是可以理解的,仁安堂也有规定,不能吃拿要了再给人看病,坏医馆的声誉,所以孙郎中连病家奉上的茶水也摆手拒绝:“先說說病人的情况吧。” 之前杨族长让人去請郎中时特别叮嘱,不能說村子裡病倒好多人,怕郎中嫌麻烦不来了,郎中来之后各家也只许說各家的事,不许說村子裡好多人都病了。 因着這吩咐,杨大新老老实的只說他家两個儿子的情况,說先是小儿子病了,头昏发烧食欲不振,家裡的大人就以为是伤了食,這個按往常的经验是饿两顿就能好的,结果這么饿了又两天,孩子是打冷战出冷汗,病得越发重了,今早大儿子也晕了。 孙郎中听了表情越发慎之又慎,一家病一個還好說,两人是同样的病状,学医的就该往能传染上考虑了,于是他取出药箱裡的布巾先遮住自己的口鼻,再带上手套才给杨大新的小儿子检查。 当解开孩子的衣服,看到患者胸口和背部的红疹,孙郎中顿时就变了脸色,也顾不上再去看杨大新的大儿子了,匆忙出了屋,到了院子裡严肃的說道:“這是伤寒!恶疾!” 伤寒這词一般的村民也不陌生,当下大惊失色,有人就忘了杨族长的吩咐冲口问道:“村子裡好些孩子和青年都病了,不会都是伤寒吧!?” “你们村子還有好些人病了?”孙郎中脸色更难看了,早知這样就是给再多的银子他也不会来的。 “孙郎中既然已经来了,還請救人救到底。”杨族长上前拱手道,他是心裡有准备的,所以請求的同时视线還瞄了瞄院门口拉孙郎中来村的那辆马车。 孙郎中可以不理会跪倒在地哭求他救命的杨大新他们,但杨族长的暗示他看懂了,也惧了,如果他不出手,怕是就回不去了……“伤寒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這药要吃了沒用你们也别再来找我了……” 看孙郎中提笔开药,杨族长還是信他不会砸仁安堂的牌子的:“您能出手我們就很感激了,大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现在我就让人送您回城,顺便抓药。” “伤寒這病目前县城裡也沒哪家能保证治愈的……”孙郎中說的是实话,“您要不信我的方子,可以找别家再试试……”這就有祸水东引的意思了。 杨族长仍然礼貌的拱手:“多谢……” 這人……孙郎中不知该說這位族长是心大還是无知,村裡出了恶疾還能如此镇定,反正他身为医者该尽的他都尽到了:“别說我沒提醒你们,我朝有规定的,一個村子中得恶疾的人数一旦超過全村人数的十分之一,就必须上报当地官府的,不然的话后果更严重!” 医者发现問題后必须告知当地村长,由村长统计本村人数再上报,這也是规定。 “多谢……”杨族长仍然只是道谢。 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可谁還敢在有伤寒的村子裡吃饭,杨族长也不再强人所难,付了诊金让家仆送孙郎中回城,同时小声吩咐再去另一個医馆再請一位朗中来。 于是下午的时候,马车又载来了一位朗中,给另一家的孩子诊治…… “這是恶疾伤寒!”這位朗中也沒给村民带来希望,依然是重现孙朗中当时的情景。 两位朗中看了两家都這样說,再想想村子病倒的孩子青年都是差不多的症状,村子裡顿时哭声一片。 “哭有什么用!”村裡的三叔公拐杖一顿呵道,然后转向杨族长,“他大侄子,這事你說怎么办吧,要不要上报……” 杜家村人口不到百,這回病倒的有十几個,按规定是该上报的……然后呢?這村子估计就会被封了,他们請医抓药就更困难,只怕全村都好不了了…… 杨族长正在对比两位郎中开的药方,裡面的药材都差不多,证明這两位郎中也沒敷衍了事,他听了三叔公的话想了一下便决定了:“先不报,這不已经开药了嗎,吃上几天說不定就沒事了,真要不行,再报也不迟。” 沒及时报上就是罪過,村裡人也明白,杨族长是担了大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