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同行 作者:未知 被人家說成蠢猪,徐言也不气恼,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样子显得有些尴尬无奈。 “辱人者,人恒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丫头,爷爷的教诲,你全忘了是么。” 程昱带着歉意地对着徐言笑了一下,回头训斥着自己的孙女,语气极为严厉,脸色更是低沉得可怕。 看到爷爷如此模样,程林菀终于被吓到了。 她从小离开父母与爷爷同住,为的就是得到爷爷的教导,爷爷虽然对她严厉,但是大多的时候還是无比的溺爱,她从来沒有见過爷爷像今天這种阴沉的面孔。 程昱此时的语气,分明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宰相在朝堂上的唇枪舌剑,一個小小的女孩儿怎能受得了。 泪珠儿已经在眼眶裡打转,程林菀不敢哭出声,低下头哽咽地抽泣了起来。 這些天,宁静的小镇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程林菀的心绪早已随着那條通天路,随着太清教丑恶的嘴脸,随着早上的巨响而纷乱不堪。 尽管识文断字,尽管心藏锦绣,說到底,她才是個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而已。 隔着车帘,徐言看到了程林菀的模样,他眨了眨眼,急忙解释:“不辱不辱,老爷子,您孙女說的是我家小黑。” 举起怀裡的小黑猪,徐言嘿嘿笑道:“沒人喜歡与猪同行,女孩子家最怕臭了,只有我們這些方外人才不知香臭,不怕香臭。” “哈哈哈!”程昱笑了起来,道:“好一個不知香臭,不怕香臭,老夫今天算是受教了。” “慈悲,慈悲。” 徐言同样笑着打稽首,马车裡的女孩儿停住了抽泣,嘟起小嘴儿,不在理会窗外的小道士。 “乘云观已经不在了,准备去何处落脚?”程昱笑罢,神色一正,问道。 “天下人,自然去云游天下。”徐言同样正色說道,不過下一刻他的小脸就垮了下来:“找些道观挂单,应该饿不死才对。” 小小的道士,自然沒有太多的道家风范,在程昱的眼裡,面前的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 “老夫這些年与你师父谈经论道多次,你是徐道远的徒弟,如果沒有去处,随老夫进京可好?”程昱說到這顿了一顿,微笑道:“至少饿不死你。” 程昱的确去過乘云观几次,不過与徐道远并无太深的交情,能說出這句话,代表着老人对于乘云观一老一小两個道士,的确有几分好感。 “好呀!” 徐言想都沒想一口答应了下来,惹得老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埋在程昱心底的阴霾在此时也被散开了几分。 官道上,马车继续前行,徐言被留在了第一驾车内,而那头小黑猪则被他放在了第二驾专门装着行囊细软的马车上。 “徐言,清晨的时候,你可见到太清教那些道人在乘云观做些什么?” 路上,程昱看似随意地询问起早上乘云观的异样,那种巨响在他听来与神武炮的炸响极其相似,如果太清教的人当真得到了神武炮,那么這個消息对他来說绝对是一场噩耗。 徐言坐在老人身边,对面坐着一位白发的妇人,那是程昱的老妻,妇人身旁坐着程林菀与两個程家的丫鬟。 老老实实地坐在车上,徐言想了一想,细细数来:“早上啊,那個疤脸道人在漱口,胖道人在吃面,還有几個在打拳,更多的還沒睡醒,他们昨晚喝了不少酒,弄得大殿一股酒气……” 耐心地听完小道士的诉說,程昱的眉峰不着痕迹地动了动,问道:“有沒有看到他们使用過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比如說,碗口大小,半丈长短的……管子?” 程昱所說的管子,其实是神武炮的炮管,徐言愣了愣,回想了许久终于肯定地摇了摇头。 “沒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刀剑倒是有,我很早就出去了。” 徐言的解答普普通通,而這种普通的回答,才显得最为真实,一個与朝堂毫无关联的小道士不会撒谎,只要不是神武炮所致,即便整個临山镇消失,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掌家者,为妻儿奔波,掌朝者,为天下奔波。 眼界与心境的不同,徐言身旁的老人所看到的注定不是一家一户的安康,而是整整一国百姓的生死,一個朝代的未来。 徐言的解答,无法让老者翻涌的心绪彻底安静,神武炮沒有出现在太清教之人的手裡,对于程昱来說才是最好的消息,可是如今看来,乘云观被炸成齑粉的异象,却很难与地龙翻身联系在一处。 究竟是什么力量将乘云观炸成了飞灰? 闭目假寐,老者仍旧在思索着乘云观的事件,至于身边的小道士,程昱倒是从未怀疑。 临山镇隐居六载,徐言不到十岁的时候程昱就认得,他可不认为一個在临山镇土生土长的小道士,会与消失的乘云观和那百十多個太清教弟子有关。 “猪为什么沒死?” 冷不丁的,一旁传来少女的质问,在這句本是随意的质问下,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咋一听還以为程林菀暗指徐言這头猪为什么沒被埋在乘云观裡,可是下一刻,车厢中的所有人都明白了過来。 徐言早早离开道观,躲過一劫,可是,他刚才還抱着那头小黑猪呢。 乘云观事件之后,不但徐言毫发无损,那头小黑猪为何一样毫发无伤? 眼底的深处有一丝危险的神色闪過,徐言眨了眨眼,挠头說道:“早上喂完猪,猪圈门忘关了,小黑跑得太快,好半天才追了回来,猪找到了,道观却沒了。” “猪救你一命,哼。”程林菀明显還沒从气愤中恢复過来,冷哼了一声扭過头去。 “倒是只幸运的猪。”程昱笑道:“动物的直觉要比我們人类强大太多,预知危险的時間也比人类早很多,多亏了你的猪,徐言,能不杀生,還是不要杀生为好。” 少见的为一头猪說话,程昱的举动在家人看来都有些不解。 “老爷子放心。”徐言拍着心口說道:“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吃小黑的!” “饿死都不吃猪,那才是笨人。”白发的程老夫人和蔼地笑着插话:“徐言呐,你這位程家爷爷是在告诫你不要忘记恩情,可是啊,那毕竟是一头家禽,如果真有快饿死的那天,该吃,還是要吃的。” 老夫人的话說得沒错,她也是最为理解程昱的人,如果真要饿死了還留着一头猪,那這個人也就真成为另一头猪了。 听到老夫人的教诲,徐言仍旧用力地摇着头,說什么也不肯吃他的小黑猪,笨笨的模样惹得這对老夫妻无奈地笑了起来,就连两個丫鬟都掩嘴偷笑,唯独程林菀仍旧噘着小嘴,一副再也不与徐言說话的架势。 漫漫长路,两架马车渐行渐远,远离了临山镇,也远离了人烟,這段漫长的旅途对于徐言来說,本该通往一场平静安逸的生活,然而命运的轨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向着未知的方向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