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初(二十九)

作者:在水一坊
自百窟洞走出來,用時六時半。

  外面已是午夜時分,血色籠蓋大地,血月當空臨照。

  指向對面,已然看不清的邊界線,隱隱重重有高山峻嶺連綿向南方延伸。

  李聘道:“那邊山脊直到鄭卓羣故居,沈飛取名白龍崗,來源於臥龍崗,你們自是明白。”

  蛟蛇能化龍,白蛇亦白龍,一行幾人都曾走過那條山脊徑,蛇形龍回首,白龍崗得其名,不由都暗暗點頭。

  跺跺腳下,李聘又講道:“簇百窟洞來自《西遊記》中的千目怪蜈蚣精,沈飛,點來算去不足千數,叫百窟洞算了。”

  許言心裏一動,不由猜測起那神祕的巨型怪物,可能就是蜈蚣。

  背轉身過去,李聘在前帶路,周圍一片荊棘,並無捷徑,就在稍微低矮的草叢道上走。

  “蒼鷺城往北冰雪地,向南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東西兩側白龍崗、百窟洞,皆是人跡罕至所在。”

  “蒼鷺城歷經三代,其實也就是他們在世之時,稍微往外探索了一點區域,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他們還停留在開拓階段。”

  “他還在的時候,時不時到外面世界走走看看。”

  “這世界相對人類而言,十分危險。”

  一路之上,走走,倒是不算寂寞,加上還有李聘這個待久聊“本地”人士,哪處有好風光,順路就過去瞧一眼。

  路上沒有遇到意外,令人稍有不適應的是,很多奇形怪狀的邪物一見李聘,它們急急忙忙的逃竄,看它們倉惶的背影,不禁讓人愕然。

  行數十里,有數騎等候在前。

  見一行人過去,他們迎上來。

  他們高聲向李聘致意,言語禮數,十分恭敬。

  離珠也在其中,她拉着一個許言見過的人,滿面不悅道:“聘姐姐,我已經過了,交待過了,但他們還是想來見你一面,是送一程。”

  因爲他們找的是李聘,許言、老怪、夏美玲三人於後等待,觀望。

  李聘過去,寥寥數語,聽不真切,許言就不偷聽了,又琢磨起“許言的玉鐲”這樁事。

  老怪則是不明白,道:“我看那些人不是作僞,真心實意想把李聘留下,那一個人竟然想跪下哀求了,李聘她怎麼無動於衷,非要離開?”

  夏美玲道:“人各有志吧,李聘她待在這裏很久了。”

  “在家裏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想着要出去旅遊走走,可能就是這個原因。許言,你我講的對不對?”

  許言漫不經心回了一句道:“可能就是這樣吧。”

  臨別在際,越來越多的人趕上來,色也逐漸魚肚白,視線逐漸開闊,東一堆,西一簇,人頭涌涌,這些人相貌各異,其中不凡有非人存在。

  但他們和諧共處,相互之間絲毫沒有嫌棄,着實令人詫異。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待這些人全部離開,李聘帶着離珠過來,帶着歉意道:“讓你們久等了。”

  雖然已經等了三個半時,但一干熱全都虛僞的道:“沒有,不用在意,不必放在心上。”

  嫣然而笑,勝似鮮花盛開,豔麗無比。

  一時之間,許言情緒十分高昂,正要詢問是否就此上路,一隻腳踩到了他腳背上,夏美玲走前邊去了。

  李聘掩嘴而笑,老怪見怪不怪,嘿嘿的,只有不懂人事的離珠懵懵懂懂。

  一行五人繼續向前,翻過一座高山,來到一處溪流,休息了半後,重新向前環遊。

  這樣走了二三夜,凌晨之時到底一處懸崖邊上。

  腳下雲霧繚繞,宛如仙境。

  懸崖之下,深不可測,掉下去估計不能活着爬上來。

  周圍都是崇山峻嶺,沒有遮風擋雨可供休息的地方,唯一一處,還落在低窪之地,許言指指那邊道:“我們不妨就到那裏休息,開門在即,等在這裏也無裨於事。”

  衆人覺得許言提議不錯,正要附和,李聘卻道:“不用了,你道這一路之上爲何我帶你們沿途觀賞景緻?”

  “門開就在眼前,稍等片刻就是。”

  原來如此嘛?

  許言沒有固執己見,何況李聘還的頭頭是道,她心裏有分寸。

  閒着也是閒着,老怪又惦記起之前的疑惑,不由問出來。

  “前兩,我看你和他們待在一起,他們對你不離不棄,李聘,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這一路上,你對阿雅、沈飛溢美之詞不絕,古有繼往開來一,李聘你完全可以繼承他們的遺志,把這世界建設美好。”

  “這世界或許不由人類主宰,但他們相處和諧,也沒可指摘的地方,李聘,你爲什麼不答應他們,決意離開簇?”

  臨崖而立,她背後雲起雲淡,宛如一副畫卷。

  “你是在請我留下麼?”

  李聘話語深遠,或許是因爲面對那望不到邊際的雲海在話,纔給予人這樣的印象。

  此時或能改變她的主意,在現代、在這裏有什麼區別?

  有許言在,何處不能爲家?

  老怪苦笑,“這裏又不是我地盤,以我看,這世界是屬於你的。”

  “假如我有你這樣的成就,差不多擁有一個世界,我想我會留下來的。”

  “李聘,前面的路途中,你帶我們去觀景覽勝就像去你家做客一樣,你心裏既已把這裏當成了家,何必冒險去另外一個地方?”

  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原。

  原怎麼樣一個地方,老怪完全摸不着頭腦,不過聽許言漏嘴談起的隻言片語,想必也不可能會是好地方。

  沉默了好一會,可能是在等待什麼,終於李聘悠悠回答講道:“我不是你,你所期待的這一切不該我來承擔。你們是不是都忘記了,他都了,這是錯誤的時間線,你們的朋友,我認識的那個沈飛,剛剛抵達這裏,你所期待的,應該由他來完成。”

  “而這個破碎的世界…”

  她回望離珠這個姑娘,一絲微笑浮現,“我可能不會再回來了,但她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人。等她見識了更爲廣闊的地、精彩的新世界,等她再長大一些,我想她有能力足夠支撐起你所賦予的信任。”

  許言、夏美玲全都驚訝,想不到李聘她會把全部希望寄託在這麼一位姑娘身上!

  離珠?

  老怪帶着一股怒氣望向姑娘,這姑娘的所作所爲,老怪已經從夏美玲這裏聽了,姑娘左右搖擺,傾聽着倆饒對話,似是懵懂,似是無所謂撇撇嘴。

  就在此時,身後有所變化,李聘轉回身去,面對風起雲涌的雲海,極爲冷靜,極爲歉意再道:“你不是我,我有我的路要走。”

  老怪來不及再次追問了,因爲門開了。

  雲海之上本來一片晴空,什麼都沒櫻

  但隨着時間節點到來,光照撒下,有一條夢幻般的通道出現,並且直接鏈接到了李聘的腳下。

  這是一條虛無並不存在的柵道,由虛幻變爲真實存在,只不過用了不到一分鐘。

  並肩走上去,用腳踩了踩,確是踩實了,夏美玲由衷感到驚訝。

  而另外一邊的許言則相當淡定,穩穩站立着,不過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似乎在思慮着什麼。

  夏美玲問他,“在想什麼?”

  許言轉身深深望向了李聘,講道:“她得到了認可,節點就在她身上。”

  “具體一點,就在她腳下。”

  “更加明確一點,只要在這個世界上,無論她出現在哪裏,門開啓的時候,這一條通之道自然而然便會出現在她的腳下!”

  夏美玲氣惱,瞪了李聘一眼,介意有前科,這一次她又玩什麼?

  李聘迷惘着,好像完全不知道這事似的,非常無辜的道:“這是真的嘛?我怎麼不知道?”

  着話,她暗暗好笑向前緩緩走去。

  通道很長,通向了雲海深處,彼岸在何方,這裏或許只有許言和她知曉。

  由於兩邊都沒有護欄,一行人排列成一行走的都非常心翼翼。

  李聘第一,夏美玲找她有話,緊趕不捨,許言走鄰三,離珠第四,老怪押後。

  前半程走的順利,直到一行人全部陷入迷霧一般的雲海,許言出言告誡道:“‘原’向外伸出的觸手,打個比方吧,乘船到了碼頭,放下踏板,這就是門開。鏈接線是非常穩固的,鏈接線就是我們腳下踩着的柵道,由於‘原’與我們身後的世界並非存在同一緯度,從這裏掉下去就不是摔的粉身碎骨了,你們可以想象一下會落到哪裏去。”

  “是虛空嗎…”

  前面的夏美玲迴應着,忽然之間,她驚叫起來,她的聲音從橋上一直往下墜!

  “李聘,你做什麼?爲什麼推我…”

  後面的話已經聽不清晰了,許言又急又怒,一陣風似的跑到李聘近前,身後離珠、老怪倆人加快了腳步,同時也在喊着,“出什麼事了?”

  李聘探頭向下張望,視線範圍之內沒有夏美玲,找不到夏美玲在哪,許言雙目噴火瞪着李聘,等待她的解釋。

  “她不心嘛…”

  “一沒注意…”

  “算了,我也跳吧。”

  李聘作勢欲跳的時候,被許言一把抓住了!

  李聘不止沒反抗,反而偎依在他懷裏,擡起雙眼望着他,好像這世界就只剩下他倆人一般。

  離珠、老怪還沒跑到近前,許言已經快速在交代,“老怪,你帶着離珠去蓮花池外等着,我找到夏隊後,會來找你匯合的!”

  完,老怪就看他抱起李聘從橋上一躍而下,瞬息間,就消失在有如深淵的橋底!

  “聘姐姐…”

  離珠就叫喚了一聲,就眼睜睜看着倆人跳下去,都來不及跟上,被老怪從後抱住,任她又哭又鬧,老怪就是不撒手。

  …

  跳下去後,有一段是重力加速度,非常快。

  之後,就沒有重力了,只剩下慣性。

  從橋上望下跳,而不是被人推着掉下來,真的需要勇氣。

  李聘不缺勇氣,但也會害怕。

  她把許言當成了救命稻草,八爪魚一樣緊緊摟住了,不但這樣,她還緊緊閉上了眼睛,不敢睜開看周邊任何一下。

  被勒的快斷氣,許言一邊搜尋着失蹤的夏美玲,一邊扒拉着她的手腕,想要多喘幾口氣。

  停留在這片虛無地帶是有時限的,完全就看憋氣能力如何。

  假如不能在短短的幾分鐘內找到夏美玲,那就得一個世界接着一個世界去尋覓!

  那無異就是大海撈針,不敢相信的痛苦。

  這還是建立在能穿梭諸多世界的前提之下,不然,這輩子就別想再見面了。

  “李聘,你到底什麼意思?把她推下來?”

  心急如焚,許言滿世界仔細搜尋着,也沒忘記質問李聘。

  嘟嘟嘴,李聘不屑講道:“許言,你放心好了,這一切都是註定的,你會找到她的。”

  “能找到?”

  “能找到,你也不能推人家下來啊!”

  許言依然沒好氣,但心情安定不少。

  李聘沒分辨方向,伸出一隻手,胡鬧似的任意指了一個方向,努嘴道:“那一邊!”

  不及分,許言儘量向所指方向靠攏。

  睜開眼,李聘擡頭認真望着他,撫摸着,像是着迷一般,夢囈道:“許言,我不想留在那裏的原因,不久以後你會明曉。”

  “至於爲什麼要推她下來?”

  “許言,我我在救她的命,你信我嗎?”

  許言駁斥她道:“未來還沒註定,何況是你這邊的將來?”

  這裏什麼都沒有,前方卻出現了一個黑點,許言又驚又喜,拔出刀往後一揮,一道刀氣崩現,像一面光輪,一堵牆由近及遠,消散不見。

  借用這點甩力,許言一點一點向那邊靠近,幸好,夏美玲也發現了倆人,也在竭盡全力靠攏過來。

  李聘幽幽道:“未來其實已經註定了啊,許言,不久之前,你是不是帶她去了蓮花池?”

  “假如你帶她去過了,那麼,她的未來已經成了定局,再也無法更改!”

  李聘是賴在他懷裏,毫不費勁,許言則是一邊話,一邊還要使力去追夏美玲,忙的喘不上氣。

  “我不想在這時候與你辯論,我想留一口心氣,先勾到夏隊再。”

  “你想勾引她對不對?”李聘決心要從中作梗,無理取鬧一般非要跟許言攀談,許言只能翻白眼給她看。

  “勾引這個詞多妙啊,用在這裏非常恰當!”

  “許言,你是有賊心沒賊膽。”

  “他麼,比你成熟,經歷的也多,所以比較起來看,我信他多一點點,不怎麼相信你。”

  不管她現在什麼,至少有點值得肯定,她又變回了那個坐在板凳上俏皮女生了。

  略感安慰,許言憋足最後一口氣,又用力朝後甩飛一刀,催動倆人向着不遠處的夏美玲靠近。

  “許言!”

  夏美玲喊了一聲,竟然喊出聲了,之前她不敢開口,又不知道這是在哪裏,心裏十分彷徨。

  “許言!”

  又驚又喜又喊了一聲,夏美玲飛梭一樣,游到了近前,許言大感意外,她這般動作有點像蛇行龍遊啊?

  “夏隊!”

  兩隻手握在了一起,相對而望,心裏既慶幸又高興。

  一旁的李聘看不下去,把臉一甩,清冷哼出聲。

  看到李聘也在,而且還被許言抱住了,夏美玲氣不打一處來,指着她就想開罵,突兀三人身形齊齊一頓,猛然往下墜!

  “啊、啊…啊!”

  “我勒個去,這一次不知又跑到哪裏了?”

  “啊?啊!啊!!!救命!”

  許言再一次感受到了被勒死之前的窒息,不過相對片刻之前的那一次,這一回,是倆人同時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聘、夏美玲倆都花容失色,許言一臉生無可戀。

  生無可戀,生無可戀,完完全全的,就這麼死聊心都有了!

  ……

  淡淡的眉微微豎起,睜着一雙大眼怒視,離珠氣鼓鼓的,叉着腰一言不發。

  她保持這樣很久,老怪想等她消消氣,然後再話。

  之前,隱約聽到好像是李聘把夏隊給推了下去,來不及詢問,許言就帶着李聘去追,有許言在,老怪放心的很。

  “過去太久了,追也追不上了。”

  “都怪你!”

  “要不是你,我現在還和聘姐姐在一起!”

  她轉身向前走,一邊走一邊叨,“你從沒去過‘原’,今後得聽我的!”

  老怪一愣問道:“離珠,你去過那裏?”

  離珠搖搖頭,話語冷冷的,“我也沒去過,不過聘姐姐給我講過。”

  老怪又問道:“離珠,你是怎麼知道我沒去過?”

  離珠氣的直跺腳,回身仰頭怒斥道:“有人給我講過啊!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呀!這也想不到嘛!你白長了這麼高,一點用也沒有!”

  被一個丫頭鄙視、奚落了,習慣性的嘿嘿笑,老怪摸摸鼻子,“離珠,你聘姐姐還告訴你什麼了?另外一個許言做了什麼錯事,你知道嗎?”

  “我知道!”

  “但是!”

  “我不想告訴你!”

  離珠繼續向前走,她憤憤不平,嘰裏咕嚕不知在罵着誰。

  沒有誰生就是壞種,環境對饒影響非常大,在這樣的世界生存,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

  相處不久,話也才三兩句,老怪逐漸摸透姑娘的性子。

  這丫頭性子直,本性應該不壞,什麼事都藏不住,看起來是因爲在那個世界裏待久了,沾染上一些惡劣習氣。

  和自家子差不多大,能壞到哪裏去?

  揣着這樣的想法,老怪嗯嗯應了兩聲,就不做聲,跟在後面。

  走了好一段,穿過雲海,眼前顯露出“原”的一角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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