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二演 琳琅夢(46)
坐在桌前的花楹,望着面前的少年眼也不眨的望着自己,握着一段披帛,托腮與他對視。
“公子要看我到什麼時候”她年紀還很輕,肌膚細膩,眼睛又清透,做出這樣托腮的嬌態,實在是可憐可愛。
坐在她面前的少年,略略垂眸。
“你買我一夜,就要這樣將這一夜看過去嗎。”花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英俊的少年郎,看對方不再直勾勾看着自己,她反而放下雙臂,下巴抵在手臂上繼續看他。
這俊美的少年郎自然就是樓曳影,上次偶然一見,讓他對這花楹姑娘念念不忘。只他實在不會與女子打交道,也做不出更孟浪的事,“你跳的那支舞叫什麼”
“拓枝舞。”
“拓枝舞。”樓曳影喃喃複述一遍,“再跳一回吧。”
花楹也覺得他有趣,花費百兩紋銀買自己一夜,竟是爲了看一支舞。但既是客人所求,她還是應了,自己哼着調子跳起來,比在下面看時還要柔媚百倍。只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一個舉袖回首的動作,讓她本就輕薄的衣裳滑到了臂彎上,露出瑩瑩香肩與少女纔有的極美側顏。
樓曳影仍舊端坐在那裏,握着水杯的手卻不自覺收的一緊再緊。
“叩叩”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
花楹收了動作望過去,見一道人影映在門口,但那人並未說話。可房間裏的樓曳影卻彷彿會意似的,放下杯子起身站了起來。
花楹只感覺手臂碰到了極其滾燙的皮膚,然而碰觸她的人並未在她身上有過多流連,只將她落到肩膀的衣服拉起來,便讓過她往門口走去。
“公子”
已經走到門口的樓曳影站住腳步,“早些休息,改日我會再來的。”
離開房間的樓曳影,走下了樓梯。方纔在門口知會他要回宮的護衛,自覺隱遁去了身形。坐在廳裏,看着樓曳影跟那花楹姑娘進入房間的趙息玄,本以爲要等到後半夜,沒想到只一會兒就看到樓曳影出來了,他來不及安排佈局,又不好貿然上去搭訕引起懷疑,只能跟在了樓曳影身後。就在那趙息玄望着他的背影,冥思苦想該如何接近他時,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看中了樓曳影的玉佩,正面一撞就扯下他玉佩離開了。
趙息玄心裏一喜,正要上前,不想那得手的男子只走出幾步便被人擒住,趙息玄眼看着他叫人踩住手掌,將玉佩奪回還不算罷,還將他行竊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斷了。
趙息玄一下止住腳步。
玉佩被原樣奉還到了樓曳影的手上,樓曳影掛在腰上後,看了一眼地上悽慘哀嚎的男子便繼續向前走去。那掰斷行竊男子手指的黑影,也沒有跟在他的身後,只騰身一躍,便又消失的無影無蹤。趙息玄心有餘悸的四下環顧一陣,卻實在想知道那玉佩的來歷,一咬牙關,從那倒在地上的賊人身上跨過,繼續尾隨而去。他一路小心閃躲,遠遠跟隨,最後卻還是跟丟了。
趙息玄不死心,追出幾步繼續查看。
“什麼人”茫茫夜色中忽然傳來一陣厲喝。
四處張望的趙息玄被嚇的心神一凜,擡起頭,發現自己已經跟到了王宮外。一列披堅執銳的禁軍,把守着巍峨的宮門,趙息玄不敢再進一步,迭聲賠罪,“小人走錯了。馬上離開,馬上離開。”
好不容易找到的玉佩線索,又這樣斷了,回到別院的趙息玄,一臉垂頭喪氣的沮喪模樣。
從來勤勉好學的樓曳影,今日竟在課堂上睡着了。太傅立在堂前,臉色不佳的看着扶額閉眼的樓曳影。
樓西朧眼看着太傅臉色越來越難看,伸手過去,輕輕扯了扯樓曳影的衣袂,“皇兄”
樓曳影即刻醒來,眼睛一眨,便是一派清明。他看一眼樓西朧,又看他目光示意堂前,擡起頭,便與臉色不佳的太傅對上了視線。
“太子今日爲何這樣心不在焉”因爲樓曳影是太子,太傅對他要比其他皇子都更要苛責些。
樓曳影天快亮時纔回宮,自然精神不佳。
樓鳳城與翟臨也望了過來。
樓曳影站起身來,同太傅賠罪,太傅臉色雖然有了緩和,卻還是罰他站着聽課。這自然是樓鳳城樂於見到的。
樓曳影又私自出了幾次宮,雖然回來的早些,但唸書時還是難免會露出睏倦的姿態。太傅今日又爲此責罵了他,放課後,樓西朧實在忍不住,在與他回宮途中追問他,“皇兄這幾日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倒不是樓曳影有意隱瞞,而是這樣的事他自己也知道並不光彩。
“你是太子,讀書時若總是這般,太傅一定會告到父皇那裏去的。”
聽出樓西朧話中擔心之意的樓曳影也十分懊悔他這段時日入了魔一樣,總想去見那位花楹姑娘,爲此他常常出宮,連着與樓西朧在一起的時候都少了。
不是他有意疏遠樓西朧,實在是他不願樓西朧知曉此事。
二人正說着話,東宮裏忽然來了宮人,附耳與樓曳影說了什麼,樓曳影一下變了臉色,匆匆辭別樓西朧離開了。樓西朧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若有所覺樓曳影與他關係十分親近,連着宮人通傳消息也不避諱他,今日卻有意瞞他,一定是東宮發生了什麼。
樓西朧所想不錯,太子課業不勤,皇后在太傅稟到皇上那裏之前得知了,她將幾個陪同太子的護衛叫來,問太子去了何處,幾個護衛對太子行蹤心知肚明,卻不敢說,皇后逼問之下,他們才說太子是出宮去了。
至於和誰出宮,出宮就幹什麼,他們則是打死都不願開口。
皇后一氣之下罰這幾個護衛各受五十個板子,太子貼身的太監將此事告訴了他,太子便趕回來替他們求情。只太子讀書怠惰,這是比死幾個護衛更大的事,皇后見回來的太子跪在腳邊,仍舊不爲所動,反而還逼問他實情。
樓曳影仍舊不肯說,只道,“此事與他們無關,是兒臣的錯,母后責罰兒臣罷。”
這一句更是激怒了皇后,“皇兒,你是堂堂太子,太傅是皇上請給你的老師,你近來荒於課業的事若讓皇上知道,他該怎麼想”
“兒臣知錯。”樓曳影也沒想到事情爲什麼會鬧的這麼大。
他知道自己是太子,不能踏錯一步,卻不知道,自己一舉一動都在母后的監視之下。
“知錯便告訴母后,你出宮是去做什麼了。”
跪在地上的樓曳影,忍不住收緊了自己的手掌這對他而言是極其羞慚的事,他實在不願讓母后知道。
“你若不說,母后便只能從他們那些下人的嘴裏去挖了。”這一個挖字,說的是殺機畢露。就在樓曳影無奈要妥協坦白的時候,門外的宮人忽然道,“四皇子求見。”
這通傳聲還沒有落地,樓西朧的聲音便隨着他一起踏入了宮門,“兒臣見過母后。”他走到了跪在地上的太子身旁,似是極其詫異的問了句,“太子哥哥怎麼跪着”
也是樓西朧的出現,讓樓曳影與皇后間的氣氛緩和了不少,皇后陰鬱的臉色,也好轉了許多。
“是因爲這幾日太子哥哥讀書不專心,被太傅責罰麼”樓西朧說完,也在太子身旁跪了下來,他跪下之後,仰頭看着皇后,“若是因爲這件事,還請母后不要責罰太子哥哥。”
“是我纏着要他帶我出宮。”
“是我貪玩。”
樓曳影沒想到樓西朧會爲了幫他隱瞞說出這樣的話,他略有些愕然的看着與他跪在一起的樓西朧。樓西朧說的情真意切,一副自責難當的模樣,連着已經因爲氣憤準備處死那幾個護衛的皇后,也心軟了幾分。
“母后若要罰,就罰我吧。”
皇后嘆一口氣,“西朧,你正是貪玩年紀,母后怎麼會責罰你。可太子卻是太子,若因爲此事,叫皇上覺得他怠惰因循”這話說的仁慈寬厚,卻讓跪在地上的樓曳影覺得十分刺耳。他是太子,他不能這麼做,樓西朧卻可以,因爲他只是個不受人關注的皇子。
樓西朧何等聰慧,他知道皇后在擔心什麼,“此事我會去父皇面前請罪的。我也是仗着太子哥哥視我爲手足,不會不理我的央求才如此的。”
跪在地上的樓曳影不想樓西朧會將全部的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他正要替樓西朧辯駁,坦白自己出宮是爲何時,已經出言擔下這一切的樓西朧,輕輕將掌心覆在了他緊握的手上。
這件事以皇后的一句“以後不要再犯了”爲終結。
樓西朧跟樓曳影回到他的寢宮時,樓曳影終於跟他坦白了一切。樓曳影自覺十分羞慚,沒想到樓西朧聽完之後,只輕輕笑了一聲,“原來如此。”
“上次所見,那花楹姑娘生的的確美麗婀娜,皇兄會念念不忘,也是情理之中。”
這是事實,然而從樓西朧口中說出來,樓曳影心裏反而有種說不出的鬱卒。
樓西朧一開始的確顧忌花楹的身份,但樓曳影若是真的喜歡,他也絕不會阻攔,“皇兄也快到了迎娶太子妃的時候了只生在宮廷,此事不會由你心願,還是不要太對一個人用情至深。”
樓曳影嘴脣翕動,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
樓西朧所說,也是自己所歷經的,生在宮闈,最怕的便是用情至深,他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會這樣勸說太子。
“皇弟有喜歡的人嗎”
被問及自己的樓西朧怔了怔,而後緩緩搖頭,“沒有了。”他從前有過,只像他今日勸樓曳影不要用情至深那樣。在這深深宮闈中,用情至深若不是一場陰謀,便會成爲一出笑話。
這個答案令樓曳影心裏一鬆他也不知自己方纔問出口時爲何會緊張,只看到樓西朧搖頭後,說出的沒有二字,只覺得放鬆下來的心,好像泡在一泓溫熱的泉水中。
“往後,我不會再日日想見她了,我會勤勉讀書,再不會讓你像今日這般。”不知自己之前爲何會時時想見到花楹的樓曳影,是真的因爲樓西朧剛纔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決定不再去見她。
看着正色的樓曳影,樓西朧反挪揄了他一句,“你想見她,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不過你要記得你是太子,太子繼位以後要治理國家,可不能終日沉湎美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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