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第二演 琳琅夢(72)
“此時動手,恐怕引來騷亂。等他出來後離開皇城我們再行下手。”
“這”有一人擔心夜長夢多。
旁邊的人安撫,“只是一個書生,還怕他跑了不成。”
站在牆下的幾人說到這裏,側身隱匿了身形。
還在廳中宴客的趙息玄,聽護院來報說有人要見他,他並不在意,只等到護院說出那人姓名,他才稍稍整了整神色。
帶了厚禮前來的賓客,正雙手舉着酒杯要向他敬酒,趙息玄起身將酒接過後,放在了桌上,“李大人,趙某有事先失陪一下,這杯酒晚些再喝。”說罷,他就在護院的帶領下離開了前廳。
只揹着簡單行囊就出宮的林明霽,此刻正站在偏廳等他,趙息玄看到他背影,便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林兄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裏”向護院擺了擺手,打發了他之後,趙息玄揚起笑意踏進了房中。
林明霽聽到聲音轉過身來。
趙息玄進來之後才發現他揹着行囊,看了一眼他此刻的穿着,又看了一眼他背上的行囊遲疑問道,“林兄這是”
“實不相瞞,我已經向太子辭去侍講一職,今日準備回青州去了。”
趙息玄臉上笑意僵了一下,卻不是替他惋惜,語氣古怪,“林兄要回青州”
林明霽點了點頭,“我本就是閒雲野鶴,入仕爲官,反而不遂己心。”
趙息玄來了京城之後,只覺天高雲闊仍他遨遊,自然不懂要舍下富貴榮華重回青州那小地方去的林明霽。但也是私心作祟,在乍聽到這個消息的驚詫之後,心中生出一種竊喜來林明霽走了好啊,他走了,不就沒人同自己爭了
“林兄既將此事告知給我,想必已經是下了決心我多說無益,只能祝林兄一路順風,徑行直遂。”
林明霽也還了一禮。
“來人”趙息玄生怕林明霽身上盤纏不夠,走的不夠遠,“去庫房裏取兩百兩紋銀過來。”
“這趙兄,實在不必。”
趙息玄拿了下人遞過來的銀子,強塞給林明霽,“若沒有林兄悉心教導,我趙息玄也不會有今日這錢全做盤纏。”
林明霽還想推辭,卻被趙息玄將銀子塞進了行囊中。
趙息玄本想再問一問林明霽回青州有沒有車馬,他府上正好有人獻上來的幾匹千里良駒,只話到嘴邊又叫他嚥了回去他要說出來,豈不是叫林明霽感受到了急於送走他的心了
“趙兄,我今日過來除了辭行,還有一事。”
“但說無妨。”
“尤氏如今可在趙兄府上”
“在。”趙息玄問道,“我現在將她叫來”
“不,不必了。”林明霽知道尤氏的性子,此番一別,以後恐再難相見,何必在今日徒增分離的愁緒呢,“她有趙兄照拂,我也放心了告辭。”
看到林明霽要走,趙息玄追出去送他到了門口。目送着林明霽越走越遠,趙息玄刻意裝出來的依依惜別的表情,也漸漸變得歡欣起來。
還不知自家大人變臉功力的護院只聽一聲輕笑,擡起頭不待看到趙息玄臉上的表情,趙息玄就已經振袖走入了大門中。
林明霽僱了一輛馬車,又備了些乾糧之後就離開了京城。僱來的馬車伕十分健談,只當他做落考回鄉的書生,一路上混着市井俚語說說笑笑。
林明霽靠坐在車窗旁,聽着輕快的馬蹄看開闊官道上四合的暮色。
“說什麼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那都是狗屁都讀書去了,誰來種地,誰來經商我說公子啊,今年落榜了也沒什麼,我看你儀表堂堂,就是什麼也不做,也有的是官家小姐要你去做乘龍快婿呢。”
林明霽聽他說了一路了,正要張口作答,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他自車窗往後望去,見是七八個輕騎自身後趕來,他也沒有在意,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馬車伕也渾不在意。官道上什麼人都有,有什麼好在意的。
當兩路人擦肩,拖着馬車慢悠悠向前行進的駿馬忽然揚蹄嘶鳴起來,慌張回過頭的馬車伕扶住車壁纔沒有被甩下馬車。他定睛一看,是那幾人中有一人手中的軟鞭拋出來,纏住了他的馬的脖頸。
“下車。”一道聲音傳來。
馬車伕這纔看到這幾人都是蒙着面的,從對方目光中看出對方來者不善的馬車伕連滾帶爬下了馬車。他下來之後,林明霽掀開車簾欲走出來,不想他剛一露面,劍氣便向他的面門避來。林明霽疾退兩步,劈在車壁上的劍刃震顫了幾聲。
“官爺,誤會,誤會啊”抱着頭蹲在地上的馬車伕擡頭看了一眼後喊道。但下一刻幾人翻身下馬,提劍逼近馬車的姿態,又叫他抱着頭蹲了回去。
幾把劍穿進車中,下一刻馬車四分五裂,坐在馬車裏的林明霽旋身而出。
“我與諸位遠日無怨近日無仇,諸位爲何”林明霽話音未落,幾人又糅身而上。
開闊官道上已經看不到行人了,官道一側繁茂的林蔭中,傳來幾聲簌簌的聲響。林明霽與他們纏鬥一會兒,自知不敵,按着被刺傷的手臂,趁着四合的暮色縱身闖進了密林中。
因爲辦的事頗合高貴妃心意,自高貴妃宮裏出來的趙息玄,拿着高貴妃賞賜的一把金瓜子把玩着。
自己連連升遷,林明霽又遠離京城。
趙息玄啊趙息玄,你這是時來運轉,連天都相助。握着一把金瓜子的趙息玄忍不住在心中對自己道。
正是陽光正好,自樹葉縫隙灑落,趙息玄眯着眼睛,聽着掌心裏金瓜子搓磨的響動,脣角笑意愈發明顯。
正要出宮的趙息玄心中一動,鬼使神差又看了一眼御花園的方向自那回之後,他入宮總要去御花園窺探一眼,可宮裏這麼大,樓西朧也不是時時都在那裏。但世上總有湊巧,這一回樓西朧真的坐在涼亭中。
趙息玄自拱門下看了一眼,認出真的是他之後,心都快從胸腔裏跳出來了。
剛好有巡邏的護衛走過,趙息玄不躲不閃,將手中的金瓜子丟在地上,彎下腰去撿。因他身份今時不同往日,護衛走過來之後,不僅沒有問罪還殷勤問了一聲,“大人是丟了什麼東西”
趙息玄半蹲在地上,擡起頭道,“哦,是貴妃娘娘賞了我一些金瓜子,只我剛纔路過御花園手滑了一下,全掉在了地上。”
“我幫大人來撿。”
“不用不用。”趙息玄道,“你身兼重職,實在不好勞煩你這樣吧,還煩請你攔一下過往的宮女,等我將貴妃娘娘賞賜的東西都撿起來,不然弄丟了一顆,被娘娘問罪就不好了。”
只是攔宮女,實在不算什麼難事,巡邏的護衛一口答應。
看着他走了之後,趙息玄也不撿掉在地上的東西了,看了一眼拱門外不再有人過來之後,向着涼亭下的樓西朧走去。
樓西朧身旁帶着宮女,看到一個身着官服的男人大膽靠近,便喝止了他一聲。
坐在涼亭下的樓西朧後知後覺回過頭來。
趙息玄順勢跪下行禮,“下官見過四皇子。”
樓西朧記得他,只好久沒見了,怔了一下才想起來,叫宮女退下之後,就讓他起來了。趙息玄忍着內心的激動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怎麼在這裏”
“下官進宮辦了些事,遠遠的看到四皇子,就過來打了個招呼。”趙息玄現在雖然算是一人得道,但到底改不了小人物的秉性。見樓西朧坐在面前,華服金衣,琳琅玉佩,長久以來的肖想叫他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樓西朧自然窺探不到他溫潤皮囊下的齷齪內裏,還因爲林明霽的事,對他也有幾分好感,“聽聞你高中之後又連升三級,恭喜。”
“是四皇子栽培的好。”趙息玄連擡起頭看樓西朧的全臉都不敢,只看他藕色交領上微微抿起的脣與下頜,就足以目眩神迷。
樓西朧聞言笑了一下,“是你自己辛苦所得,我也沒有幫你什麼。”
在高貴妃面前都巧舌如簧的趙西玄,一下張着嘴巴連說什麼都忘記了,嘴脣抿了又抿,才說出一句話來,“若不是得見四皇子,下官如今還是青州的一介草民呢。”
樓西朧扶在欄杆上的手,指骨修長,與袖口裏透出的月白色內襯相襯,極是悅目。
趙息玄看的癡了,竟自作聰明說了句蠢話,“只可惜林兄不明四皇子良苦用心,執意要走”
“什麼”樓西朧一下沒有聽清。
趙息玄更獻媚一般,“林兄昨日辭官回青州去了,沒跟四皇子說麼”
“他辭官了”樓西朧變了臉色,“什麼時候”
“就是昨日,他還來我府上同我辭行,我還勸他四皇子對我們有知遇之恩,怎麼好就這樣隨意妄爲。沒想到林兄執意要走。”
“昨日”樓西朧喃喃複述了一遍,“他昨天走的”
“是。”
樓西朧今日還見了太子,也沒聽太子提到此事,忽然聽趙息玄說出來,只覺腦子都嗡了一聲。
“四皇子”趙息玄也意識到自己或許不該提到此事,但樓西朧已經離開涼亭匆匆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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