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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马家渡(上)

作者:君天
长芦镇,崇福禅院,大雨初歇。

  近千宋兵遇到数百流寇突袭,方一接战宋兵就一哄而散,留下满院的给养物资。

  “居然有那么多!”身材魁梧的贼兵头领吃惊地看着库房,咂舌道:“二哥,我們来的人太少,這怎么搬得完?”

  被叫做二哥的独眼头目冷笑道:“老三,先把银子拿了,别的搬不走无所谓。”

  二人翻看物资,找到十来柜的银子。

  “這不是官银。他们哪裡来那么多钱?”老三嘟囔道。

  “這還用问,抢的呗。你以为官军不抢?”独眼二哥笑嘻嘻道。

  忽然房门外有人道:“胡青、晁田,我說你俩一去不回,敢情在這儿发财呢!這次收获不小嘛。”

  胡青、晁田就是很久以前,在磁州相州横行的江湖大盗,号称“磁州三霸天”。如今在兵荒马乱中投了李成,成为“李天王”麾下的干将。

  “雄哥……”胡青恭敬抱拳,因为门口的是這次行动的头领丁雄杰。他们手下的贼兵,在门外跪了一地。

  “沒事,大家一起发财。”丁雄杰摆手笑道。

  按各地流寇的规矩,打下一处城镇,是大头领带头分金。李成的队伍等级森严,胡青私动财物,事情可大可小。他见丁雄杰不在意,立即将怀裡的银子递到对方手中。

  “這裡有那么多,你拿一些无妨。”丁雄杰沒有拿,他看着周围房间的军粮和军械,咋舌道:“這王躞居然几天就弄到那么多财物,此人不做强盗真是浪费。”

  “說什么過来剿匪寇,其实他自己就是匪寇。”胡青笑道。

  晁田道:“說起来,杜充這次反应那么迅速是为什么?那厮是出了名的逃跑将军,怎么敢来和我們李天王硬干?”

  丁雄杰道:“你们跟天王的時間短,杜充和我們天王是有仇的。另外杜充那玩意儿,从骨子裡惧怕金兵,但看我們义军就以为自己高出一等。我們這次就叫他做人。”

  “雄哥,這裡物资太多,我們怕是搬不完。”晁田道,他当然了解金兵的可怕,靖康那年大哥雷豹就是死在开封外围的金兵手裡。

  丁雄杰道:“先分金银,再配给养。”

  胡青道:“就怕王躞反扑。”

  “那家伙在瓦亮哩。”丁雄杰拍着那几柜银子,沉声道:“你们赶快找几架牛车全都拉走。”

  胡青、晁田躬身领命,這两人从前就是强盗,找车拉货驾轻就熟,不多时就从镇上搞到三架车子,配上骑兵队本身带的运输工具,把一车车的财物搬上车。

  “优先金银,然后是粮食。”丁雄杰提着长矛,懒洋洋地抬头看天,“搬不走的就烧了……”說到這裡,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丁雄杰看着地上的水塘,怎么晃得那么厉害?

  镇口的哨兵飞奔過来道:“头领,有宋兵!骑兵!”

  “哪边来?”丁雄杰喝问。

  “到处,到处都是……”哨兵结结巴巴道。

  难道王躞使诈?丁雄杰当机立断道:“放弃辎重,向被突围!”

  五百贼兵同时上马,丁雄杰還沒奔到村口,同样是骑兵的宋军就到了近前。为首一玄袍铁甲的武将,手中一柄丈二虎头湛金枪!

  丁雄杰冷笑舞矛,一马当先冲向来人。两人兵器一碰,丁雄杰的长矛险些脱手而飞,他倒吸口冷气身子一歪,趁着对方到了近前,突然抬手毫无征兆的甩出一镖。

  金镖直奔高宠面门,高宠长枪一摆把金镖扫落。丁雄杰趁势调转马头就跑,高宠在后长枪撒手飞出,由后贯穿对方。

  胡青、晁田见头领毙命,立即朝着另一边逃命,背上包裹裡的银子全部丢在路边。但前后堵截的宋军无人对地上的金银动心,不依不饶的追赶着贼寇。

  一個铁甲白袍的武将掌着赤色军旗出现在道路另一边。

  “岳飞……”晁田吃惊地对方,左右张望跃入路边水沟,“這個岳飞就是那個岳飞!”

  胡青手中长剑左冲右杀,见到岳飞同样吃了一惊。差不多隔了十年時間,那时候的少年已完全变了模样,但是那個架势……那股子气势……自己已完全沒法和他打了。

  晁田忽然冲出水沟,把二哥拉到僻静处。

  “就是那家伙!”胡青惊魂未定道。

  “之前說岳飞,我還不信就是当年那個人。”晁田颤声道,“但這不会有错了。老二,我們快跑吧。”

  胡青点了点头,二人一起脱下军服离开战场,跑出几裡地才松了口气。

  “老二我們之后怎么办?回去怎么說?李天王脾气可不好。”晁田问。

  “也不是不能交代。毕竟我們不是什么大头目。轮不到我們担责任。”胡青咬着牙,回望长芦镇。“但也许我們不该回去。李成绝打不過岳飞。”

  晁田道:“他娘的,岳飞怎么比金兵還吓人?不回去,我們该去哪裡?投张用還是曹成?”

  胡青道:“說不好。我們看一下情势再說。”

  两人等到天黑,小心翼翼地回到官道附近打探消息,前头见到了李成的队伍。一问才知道,李成的主力正向此地靠近,而官军已经撤离长芦镇。

  “他们怎么会不打就走?”晁田问。

  贼兵道:“听說是金兵要渡江了。官军都回建康哩。”

  “金兵渡江,我們怎么办?”晁田问。

  “你问我們小兵,我們哪裡晓得!”贼兵反问。

  看对方着急离开,晁田小声道:“二哥,我們跟着一起回去嗎?暂时好像沒危险。”

  胡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們去建康。”

  “什么?去建康做什么?”晁田奇道。

  胡青道:“找岳飞,投军,打金兵。”

  晁田挠了挠头,重新看着对方,发现胡青沒有开玩笑。于是问道:“你确定?”

  “大哥的仇,我一刻也不曾忘记。我們委身在李成手下,也只是为了活命。”胡青瞪着眼睛道,“但你看我們這几年活成了什么?那個小子……那個小子当年是被我們欺负的小子啊!我們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晁田深吸口气,一拍拳头道:“我听你的。”

  岳飞的确是收到了紧急军令,才刚夺回长芦镇就带兵返回建康。原因如那贼兵所言,杜充听說金兵准备渡江,就毫不犹豫地将所有兵马都调回南岸。但叫人莫名其妙的是,杜充派了三百人将北岸的崇福禅院数百间房屋焚毁,随后就收缩兵力于建康,只是下令淮南清野,并不稳固江防,自己更是整日在家闭门不出。

  “他到底想不想赢這场仗。”岳飞在自己的营裡一刻也坐不住,深夜起来巡营。

  兵营裡士兵的鼾声,和军旗随风飘舞的声音,让他能稍微平静。

  值班的王贵见他出来赶紧迎上,轻声道:“大哥不用烦心,营内一切如常。”

  “新兵如何?”岳飞问。

  “要加操练才能上战场,但今日投军的人很踊跃。”王贵道。

  岳飞道:“宁缺毋滥。”

  王贵笑了笑道:“有件事要告诉你知道。今日招兵来了熟人,当然也许你已经忘了。”

  “谁?”岳飞问。

  “胡青、晁田。”王贵道。

  “朝天脚,磁州三霸天?”岳飞笑起来,想起了遥远的過去。

  “是的,但是三霸天只剩下两個,老大死在开封了。”王贵慢慢道,“死在金兵手裡。”

  “你平时那么忙,能发现他们也不容易。”岳飞笑道。

  王贵道:“因为胡青是独眼龙,我們有规定不收残缺。但他武艺太强,所以招兵的就向上請示。我发现是他,就让张宪去问了问。”

  “你为何不直接问?”岳飞道。“我不想带成见過问此事。”王贵道,“张宪问出了個問題,他们二人之前是跟的李成,近期才来建康投军。只愿意跟你打金兵。”

  不知不觉岳飞已走到新兵营,新兵营的统领张宪上前施礼。也說了那两人的情况,并說那两人不想被分到不同队伍。

  “你觉得他们可能是奸细嗎?”王贵问。

  岳飞笑了笑道:“不要胡乱担心,打金兵我們需要团结所有人。张宪,不用将他们分开。但稍微留心一下他们。”

  “是。”张宪答道,“按說论他们二人的武艺,可以入背嵬营的。”

  “不用着急,入背嵬军关键要不怕死。不是武艺高。”王贵道。

  岳飞拍了拍王贵的肩膀表示赞赏,然后前往下個兵营。

  张宪送他们的时候,笑道:“這几日招兵,遇到個特殊的人物,饭量大得惊人,吃饭用马勺吃。”

  “武艺如何?”岳飞问。

  “武艺一般……但我觉得能练出来。”张宪道。

  王贵道:“我也听說了,那吃货叫郭进。江南人。武艺不弱,你若嫌弃他,過几天就让他来我踏白营。”

  张宪赶忙道:“說好了這次新兵的精锐由我先挑,你们說话要算数。”

  王贵道:“說起来,這次新兵营的装备多亏了都统制陈淬大人。他特拨了一批装备给我們。”

  “是的,我很承他的情。”岳飞笑道。

  又過了几天,杜充仍旧闭门谢客不问政事。金兵即将南下的事让建康风声鹤唳,各地难民聚集城中,而宣抚司并不给個规程出来。岳飞压不住怒火登门质问对方,整日闭门饮酒的杜充无奈,只得承诺会积极备战。随后杜充果然回到了宣抚司衙门,然而即便人在衙门,他仍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都统制陈淬建议他积极部署江防,在金兵渡江過半时全力一击。杜充不置可否,随便开了两個会就敷衍了過去。沒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大家也奈何他不得。原本就看不起杜充的刘光世、张俊、韩世忠等人,决定不再听宣抚司的命令自行其是。這样一来,杜充麾下的兵力只剩下原东京留守司的人马六七万人。

  终于,到了十一月完颜宗弼亲帅十万大军正式渡江,并在攻击太平州三日无果后,转而選擇在马家渡過江。原本驻守马家渡的水军统制郭吉空有战船和数千军士,居然毫不抵抗就仓惶逃走。岸上驻防的宋军统制张超率领两千军士殊死奋战,利用神臂弓将金兵先头部队压制在渡口,并将军情迅速报往建康。

  杜充立即命令陈淬、王躞帅军驰援。陈淬带着岳飞、桑仲、刘经、扈成、戚方等将领,共两万兵马奔赴马家渡。而王躞的一万三千人则看似整装待发,却行军极为缓慢。

  “能堵住金兵嗎?”杜充站在城上,望着远去的兵马。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站上建康城头。“怕是堵不住。到时候又当如何?”他在心裡自问自答。

  杜充转而对自家亲卫队长杜明道:“收拾细软。随时待命。”

  岳飞到了马家渡外围,见到驻守的宋军统制张超,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這個统制不仅和岳飞当年在昼锦堂初次杀人时,杀的那個山贼头领同名同姓,连长相也有几分相似。事情怎么会那么诡异?但他不及多想就前往中军大帐开战前会议。

  “這真是够诡异。”徐庆望着张超的背影自语道。

  “怎么?”张宪问。

  徐庆把過去的事說了一遍,张宪笑道:“张超本就是個普通名字,我看是蛮牛哥你想太多。”

  “你個小屁孩。”徐庆挠着大脑门,這仗還沒开打就遇到那么怪的事,不是好兆头。

  “好了,各自准备了。随时要开打。”汤怀一人给了一拳。

  中军大营裡,陈淬主持军前会议,他居中而坐,其他人分站两列。

  陈淬指着马家渡地圖道:“张超,你最先与金兵接战,說一下最新军情。”

  张超是個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才交战一日就已负伤多处。他振作精神道:“金兵于昨日渡江,水军统制郭吉率先撤离。這狗娘养的!一箭未发!我部第一時間封锁要路,并沒有大规模的金兵冲出。我军踏白勘察马家渡江面,预估渡江的金兵已有三万左右。我部浴血奋战,但我认为金兵尚未全力向外拓展,末将愚钝不明对方意图。敌军主帅叫完颜青虎,乃是金国名将。”

  “现今此地還有水军嗎?”陈淬问。

  “水军统制邵青的队伍還在附近,但他人比较少。”张超道,“我部還剩下一千人,几乎人人带伤。基本就是這样。”

  陈淬道:“邵青来了嗎?”

  “邵青在。”队伍末尾站出一個瘦弱军官。

  “你有多少人和船?”陈淬问。

  邵青道:“一條军船,人……不到百人。”

  张超道:“是只有五十多人。”

  “你也算是统制?”戚方沒好气道,但被陈淬瞪了一眼。

  “之前都是郭吉负责,我……我只是后备队。”邵青停顿了一下,肃然道,“但属下当奋力死战。马革裹尸!”

  “你是水军马革裹尸什么?”扈成怒道,“大战在前,胡說八道。”

  陈淬轻咳两下,正色道:“敌兵過江三万,而我部有两万人,接着王躞的一万三千人会到战场。兵力相仿,仍可一战。但我們不能让金兵继续過江,各位可有提议?”

  刘经道:“我們抽调水性好的军士,组织人手在水中阻击。邵青可以负责水战。第一金兵不擅水战,第二,我們還有神臂弩可用。临时封锁江面不是不可能。”

  “有理。”陈淬看着岳飞道,“鹏举怎么看?”

  “如张超统制所言,金兵的行为有些怪异。但打仗要以我为主。”岳飞扫视四周道:“金兵强,宋军弱。但金兵仓促渡河,最强的骑兵未必准备好。所以我們全力奋战仍有机会。但敌军增兵后,這仗就难了。不论是否有水军在江面阻击,敌军总会越来越多。所以我以为,我军尽快主动攻击。”

  “有具体方略嗎?”陈淬问。

  岳飞道:“我来时看了,马家渡附近无险可依,攻击渡口又必须立即开始。所以最好是全军突击,這渡口是三大官道汇聚之地,我們兵分三路,两路佯攻。一路主攻。我部负责主攻。”

  戚方笑道:“你以为金兵是山贼?這样冲上去死路一條。我們现在是两万打三万。你自己說,从靖康开始,我們有赢過嗎?”

  “戚方!”陈淬喝道。

  岳飞沉着脸道:“天下重任在肩,难道贪生怕死?”

  戚方低头冲陈淬抱拳。

  陈淬思索了一下,沉声道:“岳飞,你有多大把握能突进入金营。”

  “五五之数。但是贪生怕死,也会死。不如奋勇出击。”岳飞道。

  陈淬道:“我给你五百骑兵。然后扈成一起助你进攻。”

  “可是我說了要兵分三路。”岳飞道。

  陈淬道:“王躞的队伍自成一路,他距离我們不過十裡地。”

  “那他为何不来开会?”扈成问。

  陈淬敲了敲桌子,高声道:“传我军令,刘经、邵青负责江面封锁。由中军抽水性好的军士加入水军。刘经的队伍交给岳飞,扈成你们也听他调遣。”

  岳飞见众将面色有异,遂笑道:“担心什么?打完了各回各家,又不是就归我管了。”

  扈成和刘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淬高声道:“這样岳飞你有七千人可用。刘经,邵青,你们的水军争取能有五百人。戚方、桑仲,你二人在左路,等王躞的队伍到了,向我中军靠拢。他若开战未到,你们保护中军侧翼。张超你继续负责留守本地大营。各位,天下危难之际,为了朝廷为了苍生,我們必须血战到底。全体回营准备,一個时辰后全军出击!朝廷重任在肩,你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直沉默的桑仲忽然道:“如果金兵先我們攻击呢?他们从不处于守势,很大可能会主动出击。又或者我們攻击到一半,我军封锁不住江面,敌方大规模增兵,又该如何?”

  陈淬被问的一怔,然后道:“那我中军会负责顶住对方攻击,岳飞你等待时机反攻。只是单兵突进,胜负难料。”他說到這裡已无之前的慷慨激昂。

  “我們定一個撤退的方案吧。”刘经道。

  “還沒开打你就想跑?”扈成瞪眼道。

  戚方沒好气道:“撤退需要什么方案?当然是回建康。”

  陈淬听众人說了几句,拍了拍桌子,低声道:“出发前,我与宣抚有约定。一旦有变,各部退守钟山。钟山在建康外围,一可占据地利,二可互为犄角支持杜大人守城。”

  岳飞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忍住沒有发言。众人又商量了几句,這才从中军帐走出。

  桑仲說的不无道理,战场上瞬息万变啊。岳飞看着阴沉的天空,无边无际的苍茫云层下,一只落单的大鸟无声飞過。他翻身上马拍了拍马鞍,在心裡吼着:“任他惊涛骇浪,我自力挽狂澜!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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