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空手接八卦
“這裡粮食分为八百二十五個库，原本并未存满。大军来之前，紧急调拨了一批。如今之数十万大军吃半年也吃不完。真要都运走，不动员個万人怕是根本不可能。至于說這裡有三千厢军，实则只有两千人，還有一千是吃空饷的。”朱仝拍了下跟着他们一同巡视的粮仓管事，笑道：“這個他最清楚了。所以在這关键时刻赵丰年想了個主意。你自己說吧。”
“全国的兵都在吃空饷，也不独我這裡一处。谁能想到這仗沒打去辽国，反而打到我們自家来了。”赵丰年板着苦瓜脸道：“至于什么关键主意，我什么也沒想過。”
朱仝看了他一眼，慢慢道：“当然，這裡的一切只是有某個管事的认为，粮仓裡的东西既然带不走，不如便宜自己人。所以把消息散播了出去，引得各营的官兵自己来取。但是，所有一切不能明說，否则就是监守自盗。”
“仓裡人，沒有自取一粒粮食。”赵丰年依然苦着脸。
罗定山发现对方只是长的比较愁眉苦脸，而不是真的恨懊丧。
朱仝道：“取沒有取，我們心知肚明不用說出来。总之，這裡我們算看過了，然后去军械库。”
罗定山问道：“信武仓有多少人马可做守备之用？”
赵丰年道：“能打的不多，一定要把健康能射箭的都算上有一千人，但实际真能用上的不過七八百。你们来了多少人？”
“六百人。”罗定山望向朱仝。
朱仝笑了笑：“我們来了一千人，但至少要有五百人押运那些石头回去，然后這裡的民夫和厢军也要带走不少。我能說服少将军留五百人在此。”
赵丰年道：“厢军這裡只有两千，整编一下也就一千人勉强能用。”
朱仝道：“不管多少，少将军都要带走不少。”
“那就算是不到两千人。”罗定山松了口气，“比我想的形势略好。”
朱仝笑道：“你真是乐观。”
罗定山道：“韩世忠，你怎么看？”
“這裡的地势不错，辽国又多是轻骑，攻城他们不行。沒有三千人，不可能打垮我們的守备。”韩世忠道。
罗定山笑了笑：“你也很乐观嘛。”
“乐观总比悲观好。”韩世忠道，“那個叫岳飞的是本地人？听口音不像。为何熟悉這裡地形？”
“這裡附近的地形图，我們出发前都已让他记在心裡。只要地圖沒错，他恐怕比本地人還熟悉這裡的一切。”罗定山道，“你注意到他了？”
韩世忠道：“感觉身手很不错。”
朱仝眯着眼睛笑道：“他的身手何止不错，他那個小队每個人都能以一当十，而他只怕可以一当百。那岳飞在相州可是大大的有名。”
罗定山笑道：“在我军中，他可不是最能打的。”
“罗老弟，你是想說你才是相州军第一嗎？”朱仝淡淡道，“你身为指挥，還那么在意的和一個士兵去比。本身已经输了。”
罗定山脸上微微一红，說话间他们来到了军械库。
管事赵丰年道：“這裡储藏的铠甲和器械可装备万人，弓箭则大约够大军使用整场战役了。”
“战马呢？”罗定山问。
赵丰年道：“這裡不是大草场，所以战马不多。但我們雄州也肩负着从北方买马的责任，所以常年会有战马千匹。以一個骑兵两匹马来算，实在是装备不了多少人。”
“但临时装备的话，一人一匹马就够了。”罗定山笑道。“话虽如此，但我就算给了你马匹，你的战士都会骑马嗎？就算会骑马，能做到在马上射箭杀敌？你以为骑兵就是配匹马那么简单？”赵丰年连续几句反问，完全不把罗定山放在眼裡。
但罗定山也的确被他问的有些挠头，只是嘴硬道：“你给我马匹即可，别管我怎么用。”由于宋军缺马严重，普通百姓是很少精通骑术的，从而宋军步兵作为军队的主体也是事实。
赵丰年撇嘴道：“那悉听尊便。”
這时，岳飞前来禀告道：“指挥大人，外围防务已经布置下去。粮仓附近十裡我派了游骑观望。關於营寨防务我看了一下，我們這裡若能有三千人，就足以抵挡同等数量，甚至更多的辽军几日。但我們人手不够，所以当细细布置防务。努力把一個人当做两個用。”
朱仝问：“辽军战力极强，昨夜的突袭你应该已有体会。为何认为我們有三千人，就能抵挡同等数量的辽军？”
岳飞道：“辽军精锐都在燕山府以北应付金国，這裡的辽军虽然仍擅长骑射，但大型攻城器械缺乏。辽军只是跨河奔袭，他又不曾真的拿下雄州，来的必然是骑兵居多。他们以为這裡防御薄弱，并无攻坚城壁垒的准备。信武仓地形特别，设计时应已想到会出现攻防战，所以仓库营寨外围和库房重地的内围，都有人工堆砌的高坡，可作为瞭望塔和箭塔之用。所以這裡的防御看似三层，实际有五层。我們只要弓弩充足层层布防，必定让攻击者付出惨重代价。”
赵丰年扬眉道：“你居然能看出這裡地形当年的用意？這一百多年零敲碎打的不知做了多少改动，你還能看出来？”
岳飞微笑道：“应该不会看错。我在昼锦堂做护院，曾经对庄院类的建筑如何攻守动過心思。信武仓当年的设计者颇费了些心思，必是名家无疑。”
“但我們实际战力只有一千人。”韩世忠看着对方道。
“韩老弟，你刚才還很乐观，怎么忽然悲观起来了？我們明明有两千人。”罗定山笑道。
岳飞沉声道：“若真只有一千人，层层布防，保持纵深，或可守住两日。”
“为何差别那么大？”赵丰年皱眉道。
“防御工事是需要立即修建的，目前這裡的营寨不知多久沒有人整顿過了。但若人手不足，初期营垒就搭建不起来，又谈何之后的防御？”岳飞正色道，“三千人，分三班修筑营垒，可确保速度，并且保持部队的战力。一千人光只加固营垒就累死了。敌人来了又如何御敌？”
朱仝笑道：“方才韩世忠說，敌人沒有三千人不能攻陷此地。而岳飞說，沒有三千人不足以守住粮仓。你们這也算是所见略同嗎？”
罗定山道：“目前看，昨夜辽军突袭我們的联营，效果虽好，但也暴露出兵力不足的問題。推算起来，他们恐怕不会派出三千人马来夺粮仓。一是他们人手的确不足，二则是可能昨晚的大胜让他们会小看我們的防备。但我們在守信武仓的同时，還要不断将东西运走……同样人手紧张，非常麻烦。”
“除非……”岳飞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朱仝和罗定山同时问道。
岳飞道：“我队裡的薛鹤想了個不太常规的办法。或许能解决人手不足的問題。但這個决定我們這些小卒做不了主。”
“你說。”连韩世忠也来了兴趣。
岳飞道：“我們這裡不缺人，而且短時間裡還会有许多其他军营的人来打秋风。我們可以要求不管他们搬走什么，必须留下一批人帮我們加固营垒。這样我們守城部队就能有休整的時間。否则一粒粮食也不让他们动。”
“這是個好办法！”罗定山一扬眉。
赵丰年道：“但会得罪不少人。”
朱仝和韩世忠都不发言语，只表示会默认罗定山的做法。
“得罪人也顾不得了！先守過這两日再說！”罗定山拍了拍拳头，“岳飞！我要奖励你！带弟兄们来领器械，這信武仓的铠甲和兵器可是非常不错的。”
岳飞躬身道：“谢大人！”
岳飞的小队在安顿好后，重新来到武库。武库裡人声嘈杂，许多人来来往往在搬运器械，其中居然有大型攻城器的各個部件。大多数兵器都是储藏在一柜又一柜大抽屉裡，那些带着大抽屉的高大箱子被摞起老高，远望過去仿佛一座座带眼鼻的怪异巨人。這裡不仅制式铠甲“纸甲”、“皮甲”、“铁甲”一应俱全做工精良。各式武器更是应有尽有，還有一些连岳飞和薛鹤都叫不出名字的奇门兵器。
越到库房深处，兵器的款式就越老，箱子上积着厚厚的尘土，显见是多年沒人碰過。解开铜锁，拉开抽屉，裡面的兵器固然有依旧寒光闪亮的，也有一些是锈迹斑斑。
忽然，不知谁在忙乱中碰倒了一個刚被清空的高柜，那柜子向后倒去正砸在另一边的攻城车的架子上。攻城车一晃，车子链條甩在墙上那一丈见方的铁八卦上。铁八卦被拽脱了挂钩，呼的坠落下来。下面的人来不及躲避眼看就要被砸到。岳飞双臂高举腾身而起，一個盘旋将铁八卦稳稳托住。
嘭！他脚步落在地上，仓库地面凹下两块足印。所有人惊喜之余，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唯有岳飞小队的弟兄，见怪不怪的面色如常，只当這种事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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