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岳字踏白
“你为何不消失？”岳飞问。
“看我胡子都白了，怎么都得有点骨气。”季锋抓着花白的胡须，笑道：“我孑然一身，老卒一個。如你所說，坏人已经欺负到家裡，难道我們任他们欺负？而且這裡五十個人，有一半是我从其他骑兵营挖来的，我不跟着一起去，還是人嗎？”
“老季，你很了不起。”岳飞道。
季锋抬手张了下雨水，低声道：“雨停哩。我去前头看看。”他纵马去到队伍最前方。
实际上老季還有几句话沒有說，原本他也不想参与這次任务，但因为岳飞的出现改变了主意。不论岳飞自己是否意识到，他在相州已很有名气。而岳飞的身手和言行，看在季锋眼裡，生出一种久违的感觉。那是很多年前，季锋刚从军时才有的热血。就因为此，季锋决定参与此次任务。
在面对逃避的冯家弟兄时，岳飞一不骂人，二不撂挑子，而是甘心为了踏白营扛起這份重担。這样的汉子，我可不能让他轻易死掉。季锋在心裡道：“只是不知這场仗到底会怎么打。”
在前方开路的张用，和岳飞一样是汤阴人。他和岳飞早就相识，二人同在汤阴县的县衙当過差。张用平日裡虽游手好闲，但却坚信自己能够在军旅中建功立业！和那些当兵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的普通人不同，他听說岳飞到了广锐骑踏白营，第一時間就申請调了過来。张用和季锋都会些女真话，在他二人的传授下，踏白营的人多少学会了几句。
走在队伍最前方，张用一如既往的给同伴讲着岳飞在汤阴的旧事，十二岁取得长兵对决第一；拜天下第一高手周侗为师；在昼锦堂斩杀贼首，连屠数十人；在征辽时候，作为先锋官杀入燕京城等等。半真半假，虚虚实实好像說书一样。
說话间张用和同伴发现了一片残破的农舍。烧焦的屋顶和残破的墙垣，昭示着這裡刚经历過战火。张用谨慎的潜入农舍间，然后微微松了口气，尽管村裡发现不少百姓的尸体，但這裡并沒有金兵。
农舍裡米缸空空如也，张用挠了挠头，转出来爬上屋顶。两边的道路都空荡荡的，天上连只鸟也沒有。不对劲啊，怎么那么安静？
“张用，你们在這裡躲懒嗎？”忽然季锋的声音从后传来。
“我哪裡敢躲懒！”张用苦笑道，“這不是刚进入榆次，打起一百二十個小心嗎！老队长！”
季锋沉着脸道：“你他娘，看两旁的道路，不会去前面大树？那边比這破屋顶高出不知多少！分明是在這裡捡便宜。”
张用摸摸心口，苦笑道：“這都被您看出来了。”他忙不迭的下了屋顶，又跑去路边的大树，那棵树一半的树皮被烧焦，树杈上树叶掉了多半。但他還沒爬到树顶，树干忽然震动起来。“嗨！别开玩笑，晃什么树。這树死了一半了，经不起晃！”但他头一低，下面哪有人晃树。
這时西面扬起滚滚尘沙，季锋叫道：“快看看旗帜！”
张用面色煞白地朝远端望去，先松了口气道：“是我們宋军！”但他随即又惊呼道：“還有金兵！金兵！”
路那头的宋军越来越近，季锋大叫道：“快跟我回去告诉岳飞！”
嘭！张用一头从树上摔下，树干上居然钉着两支羽箭。“這他娘的那么远，也射的過来？”张用跌跌爬爬道。
季锋冷眼望着金兵轻骑，苦笑道：“他们怎会那么快注意到這边？快走快走！”
岳飞听取季锋和张用的报告后，带领队伍在附近的高地停下。他骑马靠近战场，稍作观察，確認了季锋的报告，這裡大约有两百多金兵和两百多宋军。金兵和宋兵都是步军为主，尽管人数相差不大，但宋军已成溃败状。是折家军，岳飞看清军旗上那個硕大的“折”字，西北名门折家！
岳飞回到队伍，低声道：“季哥，我們出发前准备的旗帜马上给我挂好了。你带领四十個弟兄，绕到北面的树林打起旗帜。张用你带十個兄弟，举十面军旗跟着我。”
“我們這是？”季锋看了眼战场有些犹豫。
“我們既然是硬探敌情，遇到這种规模的金兵自然要上阵。”岳飞摘下臂章，拖下偏校服，露出裡面白色战袍，重新整好皮甲，俨然成了一名中级军官，“我斩杀敌军头领前，你们只需保持距离摇旗呐喊。弄出越大动静越好！此为疑兵之计！沒有我的命令千万别冲锋。”
“然后呢？”季锋问。
“然后，就看那边宋军的了。只希望他们還沒完全乱套。”岳飞道。“万一，战场裡的宋军沒反应過来呢？”张用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岳飞笑道：“我军尽管狼狈，但金兵也有疲态。至于你說的万一，我們应该沒有那么点背吧。来，列队掌旗！”
很快，季锋和张用把旗帜挂好。然后岳飞示意两队人马分开游走。岳飞来到破屋处，叫张用等人隐蔽起来，自己纵马到屋前微笑望天。张用也抬头看了看，却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
“大哥，你不怕金人发现你？站那边对方看得见！”张用急道。
“我正是要他们发现。”岳飞笑道，他手握萧瑟飞舞，在破屋前的空地打着转。目光依旧不看战场，而是望着远空。
“他到底是天才還是疯子。”张用不禁在心裡嘀咕。
边上有军士小声问张用：“岳队长在看什么？”
“他在看天相！果然大哥不是普通人！是战神！”张用咬牙道。
而這时，金兵显然发现了岳飞這個特殊的骑士，六骑金兵朝着破屋冲来！
岳飞忽然拉开大弓，羽箭连珠而出，连续三個金兵全被射落马下！弓箭画出奇妙的弧线，落马的居然都是靠后的金兵。這时金人的弓箭也到了近前。岳飞的大弓横扫两边，战马一步不退就将弓箭拨落。而岳飞两腿一夹着马腹，大白马就向前冲起！
岳飞和金兵同时冲锋，两边距离迅速拉近。岳飞收弓挺枪，沥泉枪若苍龙出海呼啸而出！一枪挑落最前头的什长，枪杆横扫，击落第二名金兵，第三枪直接抽在最后那名金兵的脖子上。岳飞看也不看那些金兵，直接冲入敌阵深处。
张用他们看得眼睛都直了，立即高高举起大宋军旗！有几個军士当即就想跟在岳飞身后冲锋，张用急忙将他们拉住。
金军百夫长吃惊地看着直奔而来的岳飞，他身边的军士正不断落马。那人箭无虚发！他一路北来，从沒见過那么厉害的宋将。百夫长目光扫向道路两侧，发现数十杆军旗在南北两翼凭空出现，旗下尘土跌宕，不知隐藏了多少军马。
哪裡来那么多宋军？百夫长一愣神间，岳飞已到了马前。百夫长纵马迎向岳飞，但他长矛刚举起，岳飞的沥泉枪就到了他心口。噗！枪透心脏！岳飞大喝一声，将百夫长挑落马下。
岳飞用女真话喊道：“头领已死！”
周围那些金兵大惊失色，冲在远处的纷纷回头。而战阵另一边的宋军并未自顾逃命，也发现了金军的变故。宋军将领看到两翼的大宋军旗，顿时精神一振。他勒住战马，看了看四周，忽然调转马头，高叫道：“援兵到了！弟兄们反攻啊！”
那些疲惫不堪的宋军调转過头大叫冲锋！金兵在失去头领的情况下立即后退，有几個什长此起彼伏的大吼着，勉强约束住了阵型，两军激烈胶着于一处。宋军即便士气大涨，仍旧打不過金兵。
岳飞暗自皱眉，纵马提枪穿梭于金兵之中，长枪只杀金兵的干部。他连杀四五個什长之后，金兵对其忌惮后退。
突然几支弩箭同时射来！岳飞长枪舞动，幻化出一片枪影，弩箭距离他三尺之外就被挡下。他纵马上前，冲向弓弩手，金兵如同受惊的羊群一般向后散开。金兵裡有人大声呼喝，那百多金兵收缩阵型急急后退。
岳飞浓眉微皱，這些金兵如此难啃？他大枪一摆，示意两边埋伏的踏白队不可投入战斗。任由金兵退出己方视线。
“你他娘的在做什么？”宋军将领靠近岳飞，就差沒把他拽下马，“這种时候，那么多埋伏不出来，眼睁睁的放虎归山！你……”但他這才看清岳飞服饰，這算是什么军服？
岳飞拱手施礼道：“广锐骑踏白营偏校岳飞见過折将军。”
“你们？你？”折勇皱起眉头，小声道，“是否沒有援兵？”
“正是。”岳飞苦笑了下，将周围的“伏兵”全部叫出。
“你奶奶的，胆子可真大！”折勇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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