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在黑暗完全消失后，安一手脚发软地跌坐在地上。
她连眼睛都沒有睁开，就感觉到四周强烈的灯光。
眯缝着眼睛，安一撑着地面勉强爬了起来，本能的警惕让她在第一時間滚进一旁的阴影中。
下一秒，她刚才的位置猛然被炸出一個深坑。
又是投弹！
铺天盖地的投弹从空中坠落，目标似乎正是她所在的空旷广场！
硝烟四起，烟尘弥漫。
此刻似乎正是凌晨，天色很暗，四周的可见度极低。
她一边努力辨认旁边的障碍，一边弯着身子躲避攻击。
向前跑了十多分钟，安一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无比熟悉的建筑物——西城的观望塔。
周围的高楼全部坍塌，只剩它独自怪异地高耸在城市中央。
這场景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不适。
不给她细想的時間，身前再次落下两颗投弹。
像是只为了阻止她的脚步，這一次的炸弹沒有炸响。
两個圆滚滚的投弹滚落在地上，溅起膝盖高的尘土。
为了安全起见，安一闪身躲到了一旁的废墟中。她拿出声声最后塞给她的方形物体，总感觉似曾相识。
似乎……之前在什么地方见到過？
她试探地摸了两下，屏幕上忽然闪出一個长方形，紧接着，长方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毫无感情的灰白色瞳孔。
像是一個瞳仁解锁。
安一无法确定，为了避免触发什么警报，她又小心地将机器收回口袋。
废墟外的炮火声连绵不绝，她走到楼体的缺口旁，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城市。
曾经干净整洁的道路早已被炸得粉碎，漫天飘洒的不是清晨的雾气，而是呛人的尘土。
她似有所感，紧盯着右前方的一個角落，眼睛一眨也不眨。
果然，几秒后，那個地方窜出几道人影，大概十多個，全都抱头蜷缩着身子，熟练地躲到每一個高楼的阴影裡。
他们的速度不快，像是害怕被什么东西发现。
跑在最前方的是一個头发半白，身形落魄的男人。
安一只是瞥了一眼，就知道，那個人是孟鑫。
平日见到的孟鑫都是衬衫板正、一丝不苟的样子，這還是第一次见到他反差如此巨大。
男人紧蹙眉头，不时仰头看看头顶的炮弹。他挥手招呼着身后的队友，右手从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小的东西。
黑色的方形机器！
安一目光一怔。
她手掌一转，手心中赫然正是相同的穿行器。
安一想起来了，這熟悉的既视感，不正是之前幻境中所看到的還未发生的一幕嗎？
荒芜破败的城市，逃命的小队，還有這個奇怪的黑色方形物……
原来，她之前看到的，正是末日的孟鑫带人穿行時間的样子！
声声說過，那都是她的爸爸提前为自己准备好的幻境，究竟是想提示她些什么呢……
安一大脑一转，在地上抓了两把污泥抹在身上，又揪起脖子上挂着的面罩，做好這一切，她猫着腰，悄悄跟在了小队的后面。
现在的她，俨然一副颓丧的逃亡者模样。
“看着点脚下，别出声！”
安一沒有留神，脚下踩在一片干枯的落叶上面，发出“咔哒”的声音。
她前面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只是脾气非常差劲，听到声响后头都沒回地低声斥责道。
万幸沒有人发现异样。
队伍继续安静地向前奔跑。几分钟后，他们在一片断裂的树桩旁停下了脚步。
孟鑫让所有人围成一個圆圈，紧张地低声說道：“我們手中现在只有這么一個穿行器了，人太多，大家聚紧一点。
我還沒有尝试過這么多人同时跳跃，可能会有危险，如果此刻有人想要退出，我也可以理解。”
十多個人面面相觑，安一旁边的男人忽然說道：“教授，已经到這一步了，那鬼东西无处不在，我們就算留在這裡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最后再试一次！”
“对啊，与其被折磨死，我更愿意死得有意义一点！”
“我也是！”
“我不退出！”
……
宣誓般的低吼声此起彼伏，安一看到孟鑫的嘴角缓缓出现满意的微笑，随后，他的眼神猛然凶狠，狠狠将穿行器放在中间。
“所有人一起撤离，我們此次的跳跃時間是回到二十年前，只要来得及，我們就可以阻止這一切！”
安一愣住，二十年前？
不对啊，孟鑫蛊惑安怀的時間是2012年，也就是五十年前……
這個時間对不上……
“此次跳跃危险系数极高，如果幸运，大家都会活下来，如果不幸……”孟鑫叹息两声，“其他人会代替你们活下去！”
“守卫者们，我在另一個时空等着你们！”
孟鑫說完，坚定地启动穿行器。
白光闪過，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在此刻静止。
灰尘凝固于半空中，一片沉寂。
在這一轮回即将开始的最后一秒，安一猛地扑了過去。
“你疯了！放开我！”
孟鑫愤怒地挥开身上的人，毫无形象地大吼：“你干什么，就只有一次机会了……”
他抬眼，面前的人面罩紧紧遮住脸，模样陌生：“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拉下来？”
孟鑫心脏骤缩，他双手慌乱地寻找武器，却只摸到一块碎裂的石块。
他抓着石头，凶狠地指着安一：“說啊！你要干什么？！你是那东西派過来的，对不对！”
孟鑫的模样疯魔，几乎要精神崩溃。
安一歪坐在地上，默然地摘下面罩，平静地看着他：“孟教授，好久不见了。”
在看清楚安一的一瞬间，孟鑫的面部表情急速扭曲，仿佛见了鬼似的浑身颤抖着：“你，你是！你怎么会在這裡！”
不顾是否会被发现，他癫狂地大喊大叫：“你不该出现在這裡！我們改变了的，我們马上就改变了！”
“不会的不会的，错了……不，是你来早了……马上，很快的！”他痛苦地抱着头，嘴裡不停念叨着奇怪的词语。
安一缓缓走到他身边：“孟鑫，你很清楚什么是悖论，未来既然已经发生，過去就沒办法改变，這是早已注定了的。”
“不不不，你应该死了的啊！你早就消失了，为什么……這一次该结束的！”
“都是你！为什么把我拉出来，你是在报复我嗎？這一次就可以结束的你明不明白！……”
安一看着他崩溃的模样，心下竟有些释然：“如果這一次让你跟着他们一起回去，那一切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不過是顺着之前的轨迹再来一遍。
你会跳跃至二十年前，和其他人把主脑建造出来，而主脑，也会顺应未来，开启世界末日。”
“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把我拉进這個局裡？”
安一清楚，這一次沒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们了。
她阻止了孟鑫的穿行，应该终结了這一次的轮回。
如果沒有猜错，天空中不停投放的炸弹和时刻滚动的照明灯，都是出自這個时空主脑的功劳。
沒有人能够敌得過人工智能。
可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說自己是這個宿命轮回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安怀和她，从来都不该出现在這個可怕的轮回中，但因为孟鑫，他们被迫加入进来，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循环。
而此刻，就是最后问清楚的時間。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哪個时空的安一？”即使到了這個时候，孟鑫依然固执地闭口不谈一切的起源。
他努力微持着最后一点高傲，昂着下巴问道。
“我是哪一個安一很重要嗎？不管是2022年的安一，還是2042年的安一，你都应该感到羞愧！”
压制心口的怒火，安一再次问：“为什么，要把我带到2042年！？”
“那不是我要求的”，孟鑫說，“是你在离开基地前，提出的最后請求。”
“我說了你想知道的，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這個時間，又是为什么要阻止我和小队一起穿行？”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对话变成了一来一回的信息交换。
安一：“你的這次时空跳跃，会阴差阳错成为一切轮回的开始。而终结的机会，就只有……”
不等她說完，“那是什么？”孟鑫忽然伸手指向她的口袋问道。
低头看去，安一才发现，透過白色的口袋，穿行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闪一闪地发着蓝光。
孟鑫眼神直愣愣的，有些魔怔地想要摸上去。
见他状态不对，安一警惕地后退两步：“你做什么？”
“那是我的！”孟鑫竟毫不顾忌形象地跪伏着跟了過来，“還给我，那是我的穿行器……還给我！”
安一急道：“你别過来，說清楚……”
“轰——”
“轰——”
争执间，炮火声再次密集。
其中一颗炮弹就落在距离二人不過几米的位置，突如其来的风浪掀起半人高的泥沙，飘飘扬扬地涌进安一的鼻腔内。
好不容易挥散了遮挡视线的风沙，安一再睁开眼时，却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
“嗡嗡——”
腰间一痛。
孟鑫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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