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乙丑：悠悠不记年
回忆中斑驳的碎片杂乱，沒等藜谟在师叔闻人皓轩石破天惊的言语中理清楚头绪，匆忙间藜谟能够想起来的居然只有昨日的梦……或者說是百年沉睡间做的一场梦。
說是梦其实也不是，确切的說是藜谟的回忆，回忆少年时某次在悟绛峰中偷懒的场景。
那日也是和今天一样阳光普照枫叶漆红，入秋之后天道门的山峦间总是凉风习习，寒意遍布。
不過好在修真者有灵力护体，哪怕平日裡修炼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網，修为只是入门练气期的藜谟，也不会因为四季交替的冷热变化忽感风寒。
对于上辈子怕冷的藜谟来說，這辈子不用在冷风中把自己裹成球大约算是不错的变化了。
也是因为如此，這辈子少年时代的藜谟尤其喜歡在秋日寒冬中乘着竹筏小舟在悟绛峰中环绕着山峰的河流裡随波逐流。
一個人沒事的时候，随意把头发扎在脑后的藜谟翘着二郎腿躺在竹筏上，反正不愿意修炼，闲暇時間多且长，顺流漂到哪就是哪。
悟绛峰中的河流并不是完全符合藜谟上辈子的自然规律的，毕竟這個修真的世界本来也不科学。
所以每每当藜谟顺着竹筏小舟漂到悟绛峰边缘地区的时候，总能看见潺潺的流水从旁边悬浮剑台的上方擦過而不会落入地面，就像是水流在悬浮剑台旁边架起了一座水铺成的桥梁。
這样神奇的景象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飘過外门弟子们修炼的悬浮剑台，收集了一众羡慕憧憬的眼神，随波逐流的藜谟就能进入悟绛峰的核心区域，也就是他那几位超群绝伦的师兄们修炼的地方。
那日真巧，几位师兄都在。
大师兄万俟景在看书，二师兄端木凤在品酒，三师兄钱玉宇在拨弄古琴悦心，四师兄应凉正在练剑。
躺在竹筏小舟上路過二师兄端木凤的地盘时，藜谟還听见二师兄恨铁不成钢的骂了句：“又偷懒。”
不听，默默捂起耳朵的藜谟可以当自己在掩耳盗铃。
不過端木凤一看小师弟這懒散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挥手报复性的掀翻了藜谟身下的竹筏。
一旁温文尔雅的钱玉宇反应不及，不忍心看到小师弟落水的‘惨状’，下意识闭起了眼睛。
沒想到眼睛一闭一睁，河面上竹筏翻了，藜谟却好好的站在岸边，身上清清爽爽完全沒有落水的狼藉。
端木凤愣了下，然后心裡立刻懂了，忍不住腹诽一句：师尊，能不能别這么偏心。
藜谟修为不济，端木凤想要收拾這個小师弟也就挥挥手的事情，可是现在藜谟沒事，显然有人护着。
而在這悟绛峰中能及时护着藜谟不让他落水的人，除了他们师尊還有谁。
真的是，就是因为师尊這样的维护，藜谟才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偷懒，端木凤他们這些师兄都不好管教了。
能不能不要這么溺爱小弟子！
虽然，這些抱怨端木凤也不敢真的在他们师尊面前提就是了。
而当时，站在岸边的藜谟只是开心的跳了跳。
……
如今想来，這些回忆化为美梦，梦裡小舟竹筏，顺流而下，师尊清冷的气息萦绕左右，让人倍感安心。
“在想什么？”望着百年才醒的小师侄又在发呆，闻人皓轩忍不住问了句。
“秋天了，是烤红薯的时候了。”藜谟下意识回了句。
“……”闻人皓轩。
這倒是……让人不知该如何說起了。
因为這边的藜谟回忆裡的梦境虽然温馨又寻常，可是闻人皓轩却只想到不久前，他和师兄秦博文在天极峰的闲谈。
……
大约半個时辰前，天道门主峰，天极峰的大殿庭院中。
正在和师弟闻人浩轩坐在树下下棋的掌门秦博文抬首忽见一片落叶翩然而下，不由默然了片刻，道。
“悟绛峰的枫叶该红了。”
四季轮转，又是一年過去了。
许多年前也是枫叶火红的一天，天道门中最受人尊敬的悟绛峰一夜之间遭逢大变，人走楼空。
如今想来，今年恰好就是第一百年了。
“大师兄，当年的事情谁也沒想到，你不必這样自责。”闻人浩轩手中折扇翩翩，安慰道。
“何况那件事发生后，二师兄虽然……但是现在人還好好的，我們也能听到他的消息，這种结果不是還不错。”
“哼。”秦博文冷笑一声。
他们昔日正道魁首的二师弟穆修远在百年前被人暗算，不但从很快就要飞升的渡劫期跌落了一個大境界，只到大乘期，现在還因为……心魔丛生，飞升无望。
好？何谈‘好’！
“那個孽障還沒被找到？”思及此处，秦博文忽然疾言厉色。
“日月岛的情报断在了溪松镇，我們沒法往下查了。”闻人浩轩无奈的摊开手。
溪松镇是他们修仙界前往凡尘界的必经之地，仙凡有别，大道护人，凡尘界這种地方不是他们修仙者可以随便去的。
那個人居然敢往凡尘界逃，不是太无知，就是太有恃无恐了。
可是，不過区区金丹，他有什么依仗？
“欺师灭祖的孽障，有什么依仗都沒用。”秦博文冷漠的在棋盘下落下一子。
“找人继续查。”
就在此时，一位内门弟子手忙脚乱的匆匆赶来，绊過院落的门槛狼狈的倒在掌门秦博文和长老闻人浩轩面前。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秦博文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了一句门中弟子。
“醒……醒了！”倒在地上的内门弟子来不及爬起身，趴在地上就忍不住出了声。
“什么醒了？”闻人浩轩扇了扇手裡的折扇，怡然自得的道了句。
“小弟子不懂事，說话沒头沒尾的，让你们大师兄看见就该骂了。”
天道门這一代的大师兄就是掌门秦博文早年收入门下的大弟子谷温茂，然而和名字不一样，這位大师兄的脾气可是很火爆。
因为十分重视门规，天道门中的弟子在大师兄谷温茂的管辖下沒有沒被骂過的，但是這位大师兄也很尽职尽责，对门内弟子的修炼十分上心。
因此天道门中新入门的弟子或许敢在长老闻人浩轩他们這些长辈面前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却少有人能在大师兄谷温茂的火爆脾气中理直气壮的。
众人对大师兄又敬又怕，所以此刻听闻长老闻人浩轩提到大师兄，趴在地上的内门弟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但是很快内门弟子就回過神，强作镇定的提到正题了。
“掌门，长老，悟绛峰的那位醒了。”
“……什么！”
……
回忆到這裡，闻人皓轩看着眼前当真醒了的小师侄，却只觉得惆怅。
人是醒了，可是时過境迁，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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