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他刻意咬重了“前”字的发音,意味不言而喻。
苏黎自知自己說错了话,听着耳畔鬼魂呜呜咽咽的假哭声,他一個脑袋两個大,连忙支支吾吾地替晋华找借口:“刚,刚才应该是我听错了,最近沒休息好,可能是幻听了吧……哈哈。”
他干笑起来,說出的话自己都觉得奇尬无比。
但阎岁似乎是信了,還关切地问了一句:“沒休息好?是因为奕君的事嗎?”
苏黎点了点头。他犹豫片刻,问道:“您也认识我父亲?”
阎岁笑了笑,倒不奇怪为什么苏黎用了這個“也”字。他道:“不算太熟,不過确实认识。你父亲是個很有趣的妖怪,想法不错,但還太心软太年轻了。”
闻言,苏黎不禁囧了一下:他爹都快三百来岁了,這還叫年轻?
不過对比起這位据說从先秦时期一直活到今天的活化石来讲,确实和刚出生的婴儿沒什么区别。
阎岁像是知道他心裡在想什么似的,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房间内的投影。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审判才开始不久,望着镜头前那位胡子拉碴却依旧不减潇洒风度的帅大叔,苏黎咬着下唇,眼睛渐渐酸胀起来。
“你们父子俩,长得真是一点儿也不像,”阎岁对比了一下屏幕内外的苏黎和奕君,发表了十分中肯的点评,“当初你的满岁宴我也去了,還给你送了道邪祟不侵的刻印,你应该已经忘了。但沒想到兜兜转转,你居然到了超管局来工作,我送你的刻印应该挺管用的吧?”
這下子,苏黎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些黑雾都对自己避退三尺了。
黑雾本身就是怨灵和邪祟的集合体,他体内有鬼王留下的刻印保驾护航,它们当然不敢伤他!
“原来是您,”他由衷地感谢道,“确实很管用,要不是它,我估计早就死在任务中了。”
“那倒也不会,毕竟林宿把你看得這么紧。”阎岁摆了摆手,說道,“当初送你礼物的也不止我一個,上代天师和方丈都去了,奕君的朋友遍天下,当时的苏旻山可是热闹的很。”
“朋友遍天下……”苏黎苦笑起来,他望着审判庭上双手被戴着镣铐、无聊到已经开始打哈欠的老爹,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奕君的兄弟朋友真的像阎岁說的那么多的话,那他怎么会落得如今這样的下场?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是对是错,都不是现在這些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能够评判的。”阎岁望着屏幕上一脸严肃的蛇长老、德高望重的同光大师与龙虎山的代表,语气不屑地說道。
除了暂时离席不知去做些什么的林宿,在场所有人,沒一個他能瞧得上眼的。
晋华忽然出声:“少主,鬼王陛下虽然喜怒无常不好琢磨,但他活的年头却足够漫长,又因为地位的原因,能接触到很多
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了解的隐秘之事。你若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的话,不如趁机问问他。”
苏黎也正有此意,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客客气气地问已经对审判丧失兴趣、开始自顾自饮酒的男人:“鬼王陛下,当年的事情……您大概知道多少?”
阎岁晃了晃杯中的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与杯壁相撞,发出叮咚的脆响。
“你想知道什么?”他不答反问道。
“我想知道,我父亲他究竟想做什么。”苏黎低声說道,“還有,梦魇与他,還有林宿,他们三個到底是什么关系。”
“這可就說来话长了,唔,让我想想该怎么說吧。”阎岁摸了摸下巴,倒還真有些知无不言的意思,“如今知道的人估计不超過五個指头了,但想当初,你父亲和梦魇可是拜過把子的好兄弟,要论苏旻山上的黄金一代,他俩首当其冲。”
苏黎现在都快对“好兄弟”三個字产生心理阴影了,但他還是耐下性子,努力听阎岁继续讲下去。
“梦魇的来头谁也不知道,有人說他是被苏旻山除名的妖怪,還有人說他是专门钻研一些歪门邪道的邪/教中人,总之都不是什么好风评。但当时他還沒那么疯,虽然使得一手好毒,也基本不在活物身上试验,所以尽管你父亲与他来往過密经常遭人非议,倒也沒出什么大問題。”阎岁說道,苏黎這才发现他居然不知道梦魇实际上是只蛇妖,不禁有些诧异。
“至于林宿,他年纪要比奕君和梦魇都小上不少,梦魇下山游历的时候总是会把他带在身边,关系的话……我猜测,应该相当于亦师亦友?”
听了半天,苏黎实在无法将阎岁口中那個与父亲和林宿都交好的阴沉男人,与几十年前在苏旻山上大开杀戒抢夺龙血的狂徒联系起来。他其实也是见過梦魇一面的,還差点儿被他毒死,虽然因为抢救及时侥幸挽回一命,但当初在病床上高烧三天三夜的痛苦,苏黎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一遍。
“梦魇之毒大多无解,就算是你,以当时他的精神状况来說,肯定下的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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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为什么還要杀我!?”苏黎脱口而出。
“我說過,他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稳定,虽然我只在你的满岁宴上见過他一面,但当时我就觉得他的识海非常混乱,犹如一锅随时都有可能沸腾的热水。”阎岁看着少年愣怔的双眼,淡淡道,“你知道,這种情况一般会在什么人身上出现嗎?”
“……半妖。”苏黎喃喃道。
“答对了。”阎岁打了個响指。
他放下翘着的腿,换了個更加舒服散漫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对苏黎說:“所以我說奕君太心软,遇到這种像是□□一样的半妖,第一時間就该废了他的妖力,把他关起来由专人照看,這样也省了之后的那么多麻烦。梦魇自己大概也是這個想法,与其变成疯子肆意杀戮,不如让奕君来杀了他,可
惜,他寄予厚望的兄弟沒能下手,最后還落得個被连累入狱的下场。”
苏黎垂下头,攥起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阎岁以为他是一时半刻无法接受真相,好心地闭上了嘴巴,给了他一会儿自己消化的時間。
男人似是不经意地从口袋裡掏出一枚莹白玉润的骨哨,放在指尖,轻轻把玩起来。
躲在苏黎识海中不肯冒头的晋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他并沒有這种东西,但還是后背一阵发凉,连连在心中感叹吾命休矣。
過了片刻,苏黎轻声问道:“鬼王陛下,您刚才說,半妖大多性情孤僻,不与人亲近,且能灵活运用法术和妖力,实力强大无比,对嗎?”他抬起头,双眼不知为何有些微微发红,“除了這些外,他们還有什么特征嗎?”
阎岁一愣:“你想问什么?”
“半妖……”苏黎的声音颤抖起来,“如果受了伤的话,他们的恢复能力,是不是也远超于常人?”
阎岁想了想,回答道:“那是肯定的。他们身体裡有一半妖族的血统,混血虽然会对精神造成极大的负担,但同样也会缔造最完美的身体机能,我记得早前有人类的非法实验室用半妖小孩做過测试,发现他们的伤口愈合速度比同年龄端的小妖怪甚至還要快上两到三倍……等一下,你怎么哭了?”
鬼王的话才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他一脸费解地望着不远处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的小孩儿,心想自己刚才难道讲了什么很過分的话嗎?
晋华叹息一声,作为一直跟在苏黎身旁的鬼魂,他是最明白苏黎心中的想法的。
青年缓缓从苏黎的识海中飘出,在他的身边凝聚出实体,先是隐晦地朝满脸无辜的阎岁翻了個白眼,然后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安慰道:“沒事儿,人和人之间体质的差距是很大的,半妖也一样,你看他都活了這么长時間了,有像梦魇一样走火入魔嗎?能在這個位置上干這么多年,就說明大家对他還是很信任的,不会发生你想象中的那种事情。”
“可是……”苏黎哽咽道,他只要一想到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心脏就一抽一抽地疼。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宿迟迟不肯答应自己的告白。半妖的病症来自于基因,即使是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也无法解决這样的先天疾病,他之前想不通为什么一個人类的体内会有龙血,但如果是半妖的话,就相当于在岌岌可危的天平中间压上一块重石,反而能够压制两方的平衡。
梦魇就算走火入魔也想要抢龙血,大概也是因为生存的本能在驱使他努力活下来吧,苏黎想。
他虽然失败了,但林宿却成功了。而老爹为了不重蹈覆辙,甘愿背负罪名也要将龙血注入他的身体……所以,林宿才会对自己這么好。
原来一直以来,真的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少年哭着哭着就笑了,阎岁盯着這小孩儿又哭又笑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温声安慰他的晋华,不禁再次反思——自己是不
是真的說错话了?
“我要去找他。”過了几分钟,苏黎用手背擦擦眼睛,眼神坚定地站起身。
“找谁?”阎岁下意识问道。
“林宿。”
“别扯了,他现在在审判庭,外面那么多记者保镖,怎么可能让你进去……”
话音未落。
只听轰的一声响,包厢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刚从审判庭风扑尘尘赶来的男人眼含杀气,先是扫视了一遍屋内的场景,目光在双眼红肿的小狐狸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像刀子似的刺向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不過好像也是纯属自找的鬼王身上。
阎岁還保持着刚才那個袒胸露怀的“放荡”姿势,端着杯子,无辜道:“你听我解释……”
“阎岁,”林宿冷着脸打断他的话,漆黑的眼眸漠然如冰,“我沒先对你的人动手,你倒是打起我這边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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