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眼泪为你唱歌【第三更】
前几年眼见着儿子岁数越来越大,那怪病也不影响生活,老两口就开始催婚。
结果儿子告诉她们,他在梦裡,不仅和倪冰砚结了婚,還有了两個孩子,一家人過得特别幸福,所以他和其他女人肯定看不对眼,就别费工夫了。
知道這事儿,两口子都很高兴,也就息了乱点鸳鸯谱的心。
只是心裡难免好奇,问儿子,你们哪年结婚的啊?俩孩子是男孩儿女孩儿啊?哪個是大的,哪個是小的,他们哪一年出生的啊?是不是双胞胎啊?
桑沅被他们问得头大,只找借口說暂时還沒梦见那些,两口子知道他情绪内敛,不喜歡把這些事当谈资,也就歇了心思。
不過从那以后,他们就开始期待儿子儿媳终成眷属那一日了。
到那时,就算立马闭眼睛,也能含笑九泉。
结果半路杀出個江老二,還不好好待她!简直可气!
可当老两口有意无意在儿子面前提起這件事,儿子愣是稳得住,回回都神叨叨的跟他们讲,那個不是她,暂时当陌生人就好。
還說什么:“他要待她好,還能有我什么事儿?”
這话好有道理!
老两口立刻被說服,一下就心平气和了。
被這奇怪的事折磨了十几年,他们早就习惯了。
前阵子各大網站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开始换着法儿给小說打广告。
桑母這個从来不看小說的人,也不小心点开了一本。
這是一本讲娱乐圈的小說,主角重生到同名同姓的人身上,初时只觉平平淡淡沒什么特别,随着故事娓娓道来,愣是丢不开。
等她抹着眼泪看了小半,一抬头,窗外已是晨光熹微。
也多亏了這本小說,桑母终于对自家儿子和儿媳的情况有了大胆的猜想。
不就是重生和穿越嗎?
大概信息接受不良,自家儿子重生沒有一步到位,所以提前知道了一些信息,至于儿媳,這会儿還沒穿過来?
心底谜团解开一些,心裡高兴,她還去给那名叫33度的作者投了两张月票,并留了言鼓励她以后好好写。
虽然现实不一定真就像小說裡那样,但心裡有了個解释,心情就放松了许多。
反正儿子早就不再昏睡,除了不能接受其他女人当妻子,日常生活与常人无异。
作为父母,只要孩子健康就好了,都這样了,還要求那么多做什么呢?
只是,那個一直关注着长大的孩子,在她儿媳来了之后,又会去哪裡呢?
這個事不是他们能阻挡的,就像儿媳妇什么时候来,也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一样。
桑母不安了好久,连着去普陀山祈福大半月,心裡才安稳些许。
沒想到儿子又犯病了!
昨日突然发烧,她就该有所准备才是!沒想到时隔多年,竟然忘了這事!
急急忙忙把人送到医院,一番检查,果然還是查不出哪裡有問題。
既然不是身体出了問題,老两口也放心了,想着好久沒见外孙,趁着他舅住院,忙把老大一家叫了回来。
桑沭一家三口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桑沅正在梦境裡经历着上辈子临死前那段時間的事。
生死间有大恐怖,那段记忆太痛苦,之前一直藏在灵魂最深处。
還有倪冰砚的具体来历,也是他說梦话都不敢說出口的秘密。
今天与倪冰砚面对面,她又跟他說了话,受了刺激,突然就想起来了。
事情的开端是一個大项目,他飘了,沒有听老婆的话踏踏实实一步步来,妄想一票干個大的,结果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宣布破产,公司负债上千亿,私产也要拍卖抵债。
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就逼着老婆离了婚。
本想以分割夫妻财产的方式给老婆孩子留一笔,结果她特别生气,以为他出轨才闹离婚。
最后除了两個孩子什么都沒要,只让他滚,有多远滚多远。
等到公司宣布破产,庞大的商业帝国轰隆垮塌,她才意识到不对。
在她疯狂找他的时候,他实在愧对老婆孩子,就躲到两人曾经去過的道教名山,想要平静下来再去见她。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解决债务,图谋东山再起的时候,他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大地震。
地震之时,他正盘坐在山顶看朝阳,山体晃动,直接把他晃到悬崖底下,脑袋当场开花。
语言有时显得很苍白,那种刻入灵魂的恐怖与绝望,实在难以描述!
明明意识還沉浸在上辈子的记忆裡,身体却开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以为這次与从前一样,最多昏睡一两天就会好,家裡人都不是很担心。
见他突然发抖,抖得病床“嘎吱”响,桑沭大惊失色,跑去找医生,太過着急连高跟鞋都跑掉了!
老两口倒是冷静,一個指挥女婿外孙把人压住,一個找出木筷让他咬住,就怕他咬到舌头。
医生鱼贯而入,开始想法子抢救。
与此同时,吸着氧的桑沅正在经历上辈子最恸之事。
他看到自己轻飘飘的飘在尸体边上,等了很久很久,以为就要這样直到天荒地老的时候,他等到了满脸泥泞、冒着余震危险跋涉而来的妻子。
那天乌云盖顶,是细雨霏霏的春季。
她大概找了很多地方,鞋子都磨破了。
她头发乱得像鸡窝,整個人都疲惫得不像样。
发现他的时候,她有片刻的沉默,随即眼泪汹涌滚落。
她捂着嘴,哭得脖子青筋暴起,牙齿死死咬着手臂,直到咬出了血,才控制自己勉强說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說:“老公啊!我来接你、回家了!从前、总是你、接我,现在、现在轮到我来、接、接你一回了……”
她也不害怕,哭着趴他身上,把他从山石的夹缝裡刨出来,一個小时,两個小时……
泥土裡裹着砂石,還有枯枝烂叶荆棘刺,平日保养得很好的指甲全部翻卷翘起,娇嫩的皮肉被磨破,鲜血与他身上早已凝固的混在一起。
鲜红与暗红裹着棕褐色的泥,让他满目刺痛!
他想說你快走啊!老婆你快走!這裡危险!
可不管他多么着急,她都不走!
因为她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說话。
世间最遥远的距离,莫過于此。
妻子性子务实,心底却存有艺术家特有的浪漫心思。
他们曾在星光下闲聊,老了以后谁先死。
她每次都說,那得让我先。
“不然等你死了——
“我给你打电话,再也不会有人接起来,笑着說一声‘喂?’;
“我收工晚了,不会有人等着接;
“走亲戚的时候,只有我一個人牵着孩子们的手;
“累了,委屈了,想要习惯性吐槽两声,话一出口,才发现沒了倾听的人;
“冬天脚凉我会睡不着,因为沒有温暖的怀抱让我靠;
“我還胆子小,做噩梦了都会害怕;
“从此欢喜无人同享,寂寞无人相伴,天冷了无人提醒我加衣,深更夜半,也不会再有人提醒我,记得、加餐饭……”
她說着那些话,不知不觉就潸然泪下。
然后他說:“好吧,那就让你先。”
然后她就跳起来,一边哭,一边笑着锤他肩膀。
沒想到,最后却是他先走。
還走得這么仓促狼狈,让留下来的人心碎欲绝。
山上還有余震,大大小小的石子滚落下来砸在她身上,甚至還有小石子划破了她的脸,她沒有像从前那样,被玫瑰扎了手都要扑他怀裡撒個娇。
“有人疼的人才有资格娇气!你不在的时候,我能扛水泥!”,她曾這样跟他讲。
所以现在,她的意志强悍好似精钢。
她想把他刨出来,他就在边上陪着她。
說话她听不到,抱她,也抱不着。
他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把已经僵硬的他捆在身上,一步一挪从山沟裡爬上来。
职业所需,她常年保持很低的体脂率,按理說不该有那么大的力气,但她就是硬生生的创造了奇迹。
她爬了一天一夜,手磨破了,衣服磨破了,裤子也磨破了。
终于,她成功带着他,爬到了断掉一截的山路上。
太阳撕破乌云,阳光照耀大地,她泛白的嘴唇干得起皮,迷迷糊糊间听到天上传来“呜呜呜……”的声音。
她抬起头,阳光刺眼。
她抬起手,遮住眼睛。
原来,有无人机飞了過来。
“老公,天亮了……”
他听到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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