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五月份
“四爷,之后還請多多关照了。”
“客气了,爷们,来,给你介绍下,這我儿媳妇赵孙氏。”
一挺漂亮的年轻妇人抱着個不满一岁的孩子站在赵四爷身旁,轻轻一福
“先生,您好。”
对她拱手到:“您好。”
“我那儿子平日裡根本不着家,他沒钱了您兴许就看到了,我老伴呢,走了许多年了。我家就這几口子人,您要浆洗的衣服放门口就成,我儿媳妇会洗好放您门口,要吃点啥,您跟我讲。”
“您客气了,您看,我先把东西放了,咱再聊?”
“哟,您看看我,来,来,我来帮您。”
四爷帮我把床铺好,连忙把门口的衣架搬了进来:
“您瞧瞧,這祖上的东西,多好的料子啊。”
“动问,您祖上是。”
“红带子,觉罗氏,老年裡咱凭這根带子,能换30两银子,大清完了,這带子就只是根带子了。”
“您能写会算的,难道找不到点事做?”
“谁愿意登眼挨饿呢!可是,谁要旗人呢,现在想起来大清不一定好,可到了民国我都快要挨了饿。”
我见他伤心,瞧着他挂在游廊上的鸟笼问道:“您這养的啥?”
“黄鸟,您看看哨的怎么样?”打开罩子
“哟,真是不错”
“您瞧瞧,瞧瞧,多体面啊!一见着它呀,我就舍不得死咯!”
“别說死啊,死啊的,您有那么一天,会走好运的!,我去打点酒,咱喝点,咱一醉解千愁。”
四爷点点头:“我跟儿媳妇說声,炒個下酒小菜,咱们一醉解千愁。”
和四爷喝了半宿,半途赵孙氏還来看看要不要加個菜,四爷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也沒啥具体內容,可劲的說罗圈话。
最后還是我和赵孙氏一起把他搬回屋的,原本今天還打算去澡堂子的。前些日子晚上太冷了,這一個月就擦擦身子,我一南方人可从来沒有過的体验,都起味了,可现在太晚了,都宵禁了,還是老老实实呆在家裡。
转天過来与赵孙氏打個照面,吃了赵孙氏准备的早餐,问四爷起了沒,赵孙氏說四爷每天都是快响午的时候才起。去到库房,与邱大哥打個照面,忙自己的去了,现在我已经完全上手,邱大哥把大部分事都交与我做,他则多数時間在办公室喝茶看报。
日子波澜不惊的過着。
一天放工回来,就见门口挂起了白帆,心裡一惊,這是谁走了。跨過院门来到院中,赵孙氏带着小孩跪在棺材旁,赵四爷在那忙前忙后,灵位都還沒摆上。這是谁走了,不管是谁先上柱香先。
赵孙氏报着孩子鞠躬還礼。
“請节哀!”
赵孙氏点点头,就跪在那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我走到赵四爷身旁:“您看我有什么帮的上的,您尽管吩咐。”
“谢谢了,刚把人接回来,各位亲朋也在路上了,不過這几天要打扰您了。”
我点点头說到:“您那裡话了,不過這是怎么回事,您知道嗎?”
“唉,前一阵子我那傻儿子被人派一差使,参加五族公民請愿团,自12点钟起,随大家包围议院,每点钟给大洋5角,散时立付。并說,已将名册造成具报总理,今一早就手摇小旗,散发传单去了,到晚上不知谁扔的石头打死了個外国人,警察立马抓人,他们也是一哄而散,可倒霉催的,我那傻儿子不知怎么的摔倒了,那几千号人啊!”說着赵四爷的眼泪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那一颗颗的都快连成线了。
我连忙把他扶坐一旁。
“可都从他身上踩過去,都成一摊,一摊肉了,报信的說,說,說,要不是腰上那根带子,那是根本认不出来啊,我去收尸,就那么一摊,我是拿都拿不起,我還是花了两個大洋請人才收起来的,他现在是全靠衣服箍着啊!”
“我的儿啊啊啊。”
拍拍背,等他情绪好点了问道:“哪,现在派差使的有什么說法沒。”
赵四爷擦擦眼泪說:“在收尸的时候有人给了公费大洋四元二角五分,并說此事闹的糟糕,总理不肯认账了,恐怕還要严办凶手,嘱付我闭门不出,也不许再提此事。”
“就沒了”
“沒了,他去公民請愿团我是知道的,民国二年十月六日选举总统时,闹過一次,选出了袁总统,领了报酬一哄而散。這次,這次是怎么了”
這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时代裡的一粒尘,落在普通人身上就是一座山,白发人送黑发人,還死得那么惨。我从怀裡掏出5块银元塞到赵四爷怀裡。
“這是我的随礼。”
“這多了,多了”
“您收着,這后面還有好些事呢,這可是我一份心意啊,您拿好”
“唉,谢谢您了,今后如有吩咐,請尽管吩咐,我赵铭阳要是有二话,我就不得好死。”
“您严重了,您看来人了,要您去招呼了”
“那我招呼人了,這几天打扰先生了。”
“沒事,您去招呼吧。”
赵四爷视乎一夜头发白了不少,背也更佝偻了。子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虽然平日裡吃喝嫖赌,赵四爷像是连儿子死到外面眼泪都不流一滴的样子,可真到儿子死的时候,心裡還是会不好受。
一连几天赵四爷的亲朋好友来来去去,赵四爷和赵孙氏清瘦了不少,最后一路敲敲打打的送出城埋了。
之后赵四爷身体像是得了大病,虽能下床,但胃口大减,人苍老许多,也就见到孙子的时候人有精神,赵孙氏倒是与先前无二,上照顾公公,下带好孩子,并接了洗衣事,衣服像沒有尽头一样,我早起时在洗,要到几乎不见光的情况才停,
赵四爷儿子我是仅见過一面,麻秆身形,眼窝凹陷,目光有些呆,估计那晚是大烟吸多了,人反应慢了,警察驱赶时反应不過来,身体更是不行,被踩踏而死。
我看着赵孙氏忙前忙后的,又寡居,赵四爷身体不好了也不常出来了,我得找人来伺候我,要不時間长了,還不知别人怎么编排我跟赵孙氏的。不過得先和赵四爷說声。
“四爷晒着太阳呢,身体好些了沒?”
“托您福,虽不像前阵子,但也比刚开始时好了不少。”
“身体要紧,您不是還有孙嗎,您可要看他成家的。”
“借您吉言”
“今儿呢,我有件事跟您說下,您先听听”
“您說”
“我想啊,我得另找人来伺候我了,要不時間长了,還不知别人怎么编排我跟赵孙氏的。您前院的五间倒腾房我全租了,从下月起一月租金加5块银元,您看如何”
“還是您想的周到,我听您的。”
“那晚些时候,我找邱大哥来重新定约。”
“那劳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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