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奇越用魔爪挥挥头顶雨水,在广阔无垠的识海裡寻了许久,终于找到简轻烛藏在识海裡,不肯出去的神识。
一片雨幕中,简轻烛神识化作的清瘦身影,被阴霾笼罩,孤零零待在角落,抱膝蜷缩着,淡青衣袍被冷冷冰雨打湿。
他低埋着头。
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奇越仰头看沒有半点好转意思的阴雨,叹口气。
昨夜,贪婪之眼看到被放大恶念的简轻烛,扑倒了秦修敕,而不是杀了对方后,当场气得吐血,自暴自弃地从简轻烛体内滚了出来。
简轻烛清醒后,识海裡就成了這幅模样。
不仅如此,他的神识也藏了进来,整個人陷入自闭。
奇越找到人,蹲在他左右,开解道:“灵主啊,小事罢了,做师兄的,不就是撕了师弟的衣服嗎,不就是压住师弟蹭了蹭嗎,不就是......”
轰隆!
头顶惊雷响起,奇越一默,轻咳了声。
简轻烛闷闷不乐。
他怎么会,对师弟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
识海外。
秦修敕解决了贪婪眼回来,青年蜷缩在床角,一动不动,古缊立在床边驱寒问暖,沒有得到半点回应。
“完了,”古缊扶额,神情有点儿好笑,又有点着急。
“大美人,咳咳.......轻烛大人,自闭了。”
简轻烛分明醒着,還不忘给自己盖毛绒毯子,但就是低埋着头,乌发垂肩,神识藏进了识海,旁人說什么都不理。
秦修敕将手中暖炉放置一旁,看着蹲床角种蘑菇的青年,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下。
他凑到简轻烛耳边,低声问:“师兄是在生我的气嗎。”
话落,一晚上沒动静的人,耳朵微动,肉眼可见地泛起薄红,简轻烛神识专程从识海退了出来,解释道:“沒有。”
是他做错了事。
简轻烛抬头,露出精致无双的脸颊,他披着小毯子,浑身散着冰冰凉凉的气息,唯有眼眸处热热的,红了一圈。
他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从毯子裡钻了出来。
紧接着,另手握着一截短竹探出,递向了秦修敕。
這是简轻烛用来指路的竹子,通体剔透,竹间两三片青叶,在半空微微颤动。
“是這只手扯了你的衣服,你用小竹子打吧,這個打起来......比较疼。”
话音落下,简轻烛生着自己的闷气,埋下头,直到耳边传来一道低笑,他准备挨打的手被握住,掌心一重,一個暖暖的东西落在了上面。
秦修敕:“是我沒考虑周到,师兄吃了玄冰果,一直受着寒。”
自动退到一旁的古缊,看着好心情了一晚上,這会轻声哄人,耐心十足的城主,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竟不知道,原来他们城主還有這幅面孔呢。
暖意从手掌,蔓延至整個身体。
简轻烛疑惑地睁开眼,手掌裡,多了個紫金缕空小暖炉。
吃了玄冰果,寻常火焰对他无用,這暖手炉裡装的是何物。
“我在裡面,放置了一缕九幽黑炎,”
简轻烛愣了下,抬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师兄以后,可以用它抵御体内的寒霜之气。”
简轻烛一默,长睫微垂,片刻小声询问:“不打我么,我那样欺负你了。”
秦修敕:“留着下次吧。”
简轻烛“哦”了声,收回引路竹,两只手捧着小暖炉:“那你想打的时候,与我說。”
秦修敕答应了。
简轻烛望着亮起幽光的小暖炉,又看了看他,脸上露出困惑之色,好似想不通什么似的,沉默了好一会儿,问:“我废了你的修为,你该讨厌我才对,为何還对我這般好。”
這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提及此事。
话一出,室内气氛便变了,古缊知晓此事,也难保持镇定,更何况东弦等不知情者,一個個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倒是秦修敕,除了眼神微变外,看不出别的。
他顺手拾起简轻烛肩头一缕青丝,别到耳后,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不紧不慢道:“因为师兄曾经,带我离开了地狱。”尽管后来,又亲自把他踹了回去。
說完,秦修敕直起身:“师兄休息吧。”
一行人离开了房间。
简轻烛捧着暖炉,仍旧不甚明白,他走出门,立在长廊下思索。
此时正值破晓,天色却暗沉沉的,乌云滚滚。
东方天空,更是阴暗至极,远远望去,如夜晚般漆黑一片,电闪雷鸣,威压极重。
有人在渡劫。
识海裡的雨终于停了。
奇越兴奋地甩甩身上雨水,带着劫后重生的喜悦。他一仰头,见外界天色不对,掐指一算,今日是丹浮宗主苍晟渡劫的关键时刻。
“操,化神境突破到合体境,雷劫威力這么大嗎,都传到魔域来了,天道下手也太狠了。”
简轻烛神色不自然。
這是他早前安排的雷劫,先是修为劫,再是心魔劫。
“不過,修真界合体境屈指可数,该有這么强大的雷劫卡着才行,不然合体境成白菜萝卜了,”
奇越自从被放在识海裡,自言自语惯了,幸灾乐祸地笑笑。
“等苍晟渡劫成功,灵域仙门之间的局势就要变了,今日不少人要愁的睡不着觉咯。”
雷劫一直持续到夜间,沒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
外界闷雷阵阵,简轻烛待在房间裡,這些天,头一次有松软的床榻歇息,又有暖炉在旁侧,他侧卧着,身子蜷在雪白绒毯下,沒一会就闭上了眼。
识海裡,奇越還在兴致勃勃给他讲故事。
“很久以前,话本裡有個主角,开篇陨落的天才,被欺辱,被退婚,被家族势力强大的情敌挑断手筋脚筋扔下悬崖,但是,灵主不必为他担心,话本裡掉下悬崖,是不会死的。”
“少年被救了。那崖下有座山谷,裡面住着個隐世高人,高人一袭白衣,是個容貌昳丽的青年。青年帮他修复了经脉,待他伤好后,授他法术,教他练剑,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师尊。那段時間,少年修为大涨,過着因祸得福的快活日子,但是好景不长,有日他醒来,师尊不知去向。”
“此后百年,少年无数次踏入山谷,都未再寻到青年身影,久而久之,那道白衣,就成了他心裡谁也不能触碰的白月光。”
故事结尾,奇越揭秘道:“沒错,這少年就是渡劫在即的仙宗主苍晟!他有個白月光师尊,此事无人知晓!”
简轻烛睡得迷迷糊糊,抱着暖炉,嘀咕道:“不是,不是白月光......”
徒弟想杀他。
他后来有去看望苍晟,试图打消他充满叛逆的弑师想法。
但是无用,徒弟一面对他說着好话,什么好东西都献给师尊,一面虎视眈眈,总說着“天道不仁,总有一天,吾要取而代之。”
更過分的,徒弟想把他踩在脚下!
“师尊不明白,”
简轻烛坐在一块石头上,白衣轻垂,已是一宗之主的锦衣男子,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温声细语地反驳,给他解释。
“天道不是师尊以为的什么好东西,”
简轻烛抿唇,還想给自己辩解两句。
苍晟徒弟一抬头,露出端正英俊的五官,冠束长发,剑眉入鬓,一张俊脸上,写满不驯与对苍天的厌蔑。
他不装了。
“师尊,”
“天道不仁,就该被踩在脚下。”
简轻烛:“.......”
徒弟,你开心就好。
奇越听到些许嘟囔,正要反驳,外界一声惊雷,他眼前景象变了。
准备来讲,是简轻烛四周变了模样。
简轻烛惊醒,从铺着锦被的陌生玉榻坐起身。
他穿着单衣,手腕被绳子绑住,细瘦白皙的脚踝坠着镣铐。
空气中弥漫着幽香,四周飘着鬼魅红纱,将床内风景与外界完全隔绝开了。
“這是哪?”奇越懵然。
简轻烛试图挣开身上的束缚,粗壮的捆绳,立即在细腕留下红痕。
這时,床外传来动静。
低沉沉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沒多久,一個高大的阴影投在纱帐上,来人一手负在身后,另手执剑,立在床边,周身散出极强的压迫感。
他盯着红纱帐内,若隐若现的清瘦身影。
半晌,一声冷嘲嗤笑。
“心魔劫,就這点考验嗎。”
简轻烛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停止挣扎动作,侧头看向一帘之隔的身影,恍然大悟。
這是在徒弟的心魔劫裡。
他安抚奇越:“别怕,這是苍晟的心魔劫。”
奇越从听到床外男子吐出‘心魔劫’三字,便有不详之感,冷不丁听简轻烛做实,懵了好久。
“苍晟的心魔劫,为何你在?”
奇越记得,苍晟在這次渡劫中,险些败在心魔劫上,原因很简单,他在裡面见到了白月光师尊。
所以......为何简轻烛在?
简轻烛沉吟片刻,道:“完了。”
他会出现在苍晟的心魔劫裡,只有一种解释,他就是苍晟的心魔所在。
弄清来龙去脉,简轻烛心凉了半截。
徒弟对杀他的执念,已经达到产生心魔的地步了嗎……
他现在,要被徒弟杀掉了嗎.......
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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