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番外一
“應總,我敬你一杯。”風琴萬種的紅裙女人端着酒杯露出嫵媚的笑意，胸前呼之欲出。
應褚眸光轉冷，不帶溫度的目光讓女人身子不由一僵，旋即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放棄了這塊衆人眼中的肥肉。她又不是傻子,在這種情況下還會自取其辱。
她剛回到自己的朋友那邊，便被取笑了一回。
“我就說你會碰壁，你還不信邪。”大波浪的女子壓低嗓音說道，“我聽說他深愛的女朋友去世不到半年，這段時間試圖接近他的女的都沒落得好。”
紅裙女人聳了聳肩，說道：“像他那樣身份的男人，哪裏真的會爲一個死人一直守身如玉。可能是因爲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吧。不知道他前女友是什麼樣的人？”
“好像是他的青梅竹馬來着。我看過一回,長得挺清純的。”
“我就不信他能真的守一輩子。”
……
應褚依舊站在窗前，窗戶直接開着，冷風像刀子一樣往臉上刮,這種冷到骨子裏的溫度能讓他繼續維持理智和清醒。
又一次……
他又一次只能看到她死在他面前，成爲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他徒勞無功地一次次體會着無法拯救的絕望。
李言蹊作爲他的青梅竹馬，永遠都會紅顏薄命,就彷彿她只是一件用來推動劇情的道具一樣。他能夠阻止她第一次死亡，卻無法阻止下一次死亡的到來。
他眸底的黑暗加深，面上依舊維持着拒人於千里的冷淡,想要毀滅一切的黑暗情緒像是雜草一樣瘋狂生長着。他心中長了個黑洞,無論用什麼都無法填滿。
應褚的手不自覺地握緊——無論如何,他都要改變這一切。
許靑走到他身邊,低聲同他說道：“老大，張總送了個女的到你的房裏。那女的還是橙橙的學姐，和我們見過的。”
應褚眉頭微微皺起，腦海中浮現出一張蒼白倔強的臉。隨着他這些年身份的水漲船高，試圖接近他的女子數不勝數。那女人在那些女的中，並不算吐出。然而讓他記住的，卻是她身上那種淡淡的違和感，以及難得一見的氣運，雖然比不上他的，卻也相當惹眼了。
他心中忽的一動，眼神變得幽深。或許他可以從這個方向考慮一下。
……
海深公司的掌門人應褚新交了一個女朋友的事情很快便傳得衆所皆知。
不少人對這位幸運兒議論紛紛，連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挖了出來。
聽說這位杜雨茜家境貧寒，在酒店中做服務員，誤打誤撞中入了應褚的眼。
聽說應褚對她十分喜歡，常常和她出雙入對，不吝嗇贈送昂貴的首飾。
聽說應褚的祕書想給杜雨茜下馬威，結果應褚怒髮衝冠爲紅顏，反而解僱了對杜雨茜無禮的祕書。
聽說應褚給杜雨茜買了房子記在她名下，兩人還一起去看珠寶首飾了。
大家說起這些，語氣中不乏羨慕嫉妒恨，還有不少人則是後悔沒早日出手，被一個酒店服務員給搶了先。至於應褚前女友死亡的事情則被健忘的人們給拋在了腦後。
……
五年後。
應褚看着名單上的這些名字，神色凝重而帶着幾分難得一見的緊張。
杜雨茜、彭心宜……
這些人都是他所找到的，氣運遠勝於普通人的人。他使過諸多手段，成功地在他們身上找到了自己所要的東西。這些人皆是所謂的穿越者和重生者，而他所在的這個世界，在穿越者眼中，只是一本書。他是書中的主角，言蹊則是書裏的炮灰，他心中永遠存在的白月光。
因此無論他用什麼手段，都無法成功拯救他最愛的人。然而這些所謂的穿越者，因爲承載着氣運的緣故，能夠改變原定的劇情。
若是利用他們的話，或許他能夠改變言蹊的死亡。
一次又一次的輪迴，將應褚的心鍛鍊地如同鋼鐵一般堅硬。他現在唯一的執念便是改變言蹊的死亡。不僅是因爲她是他唯一情之所鍾，還因爲她的死亡皆是因爲他。
若是沒有他的話，她或許能夠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平穩而幸福地度過一生，而不是在每個世界中都早早逝去。爲了改變這一切，他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包括他自己。
一開始事情的確很順利。在新的一次輪迴中，他不動聲色引導這些人改變言蹊的結局。
他以爲自己成功了。
直到又一次的死亡將她從他身邊奪走。一次次的希望，所換來的卻是更加深不見底的絕望。
應褚心灰意冷，他捨棄了一切，到處流浪，到處尋找高人，他曾遇到騙子，也曾遇見過玄明這樣憐憫他給以他意見的人。
他讓他學會放下，不要再執着於虛妄的希望。這世界已經經不起他一次又一次的折騰了。那些穿越者的出現，也是因爲他一次次的輪迴，使得這世界越發脆弱。
他只是冷笑，放下？他要如何放下她？若是連他也放棄，那麼沒有人能夠拯救言蹊了。
他雖然對玄明的話嗤之以鼻，卻也因此得到了靈感，想要重建新的世界，那麼只能徹底推翻舊世界。
如果兩個穿越者不夠，那麼三個呢？四個呢？
……
在經過了連自己都數不清的輪迴後，應褚終於成功了。他成功地將世界意志折騰得忍無可忍，同他做了一筆的交易。
他將自己的意識寄託在一個梳子上，給以另一個世界的他提示，在偶爾的情況下，他甚至還能夠佔據那世界的他的身體，但也只是偶爾罷了。
他和那位“應褚”，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算是平行時空的彼此，但兩人卻相見相厭。
應褚其實是嫉妒他的，畢竟這世界的他還能夠擁有心愛的少女，能夠見到她生動的表情，明媚的笑靨。
“應褚”同樣厭惡他，沒有人想要多出一個情敵，即使那情敵是他自己。
他們成功地改變了言蹊死亡的結局，言蹊的生活中也多了好幾個穿越者、重生者。他們就如同這世界需要清除的BUG。
他冷眼看着“應褚”利用這些人破壞原本的劇情，然後將他們的金手指收回來，用來穩固這個世界。
直到最後，“應褚”發現，言蹊便是剩下的那個BUG。
應褚懷着些許惡意的心情，告訴他，作爲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他的存在能夠頂替言蹊。
“應褚”不曾猶豫地做出了決定，選擇作爲維護世界穩定的能量。
對於他這一做法，他並不感到喫驚，如果是他的話，他也會這麼做。他的離去，讓他順利地佔據了這個身體，成爲了這世界的應褚。
一切都如同他所希望的那般順利。無論是世界還是他心愛的少女，都成功被拯救了。
只是他沒想到，言蹊卻一眼認出了他們兩個之間的不同。
明明他們都是應褚，她卻將他們分得很清，固執地等待着自己的青梅竹馬，僅僅只是將他當做朋友那般，恪守着兩人之間的距離。
在這一刻，他如此清楚地意識到，即使他和“應褚”有着相同的過往，一樣的名字，一樣的記憶，他們終究不是一個人。
這個世界的言蹊，也並非屬於他的青梅。她所希望擁有的幸福，只有“應褚”能給予。
即使認識到這冰冷的現實，他依舊渴望能夠站在她身邊，碰觸到真實的她。他知道放任江程追求言蹊，然後利用這次機會，讓言蹊戴上了事先準備好的戒指，在人前光明正大地彰顯着兩人的關係，在說他們般配的帖子下，默默點讚了一撥。
即使這些只是他的自欺欺人，他也想要擁有屬於他的美好記憶。
這段時間的相處，是他向另一個應褚偷來的，將成爲他所珍藏的寶物。
“應褚”能夠爲了她而做出犧牲，他同樣可以。只是在那之前，他還是想要貪心地拿到一點的回報。
……
舞會上。
他找了各種藉口同她跳舞，將她明明十分苦惱卻不得不遷就的生動表情收進眼中。就算是苦惱，那也是因他而起的。
他覺得自己像是棒打鴛鴦的壞人，卻不曾後悔過。
“……就當做是離別之舞。”他對她說道，聲音透露着少見的軟弱和隱隱的懇求。
她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眸子因爲喜悅而褶褶生輝，彷彿海邊倒映的點點星光。
應褚從未如此嫉妒“應褚”，嫉妒他能擁有她純粹的愛。
“你這樣高興，會讓我很難過的。”
“那就再跳一曲好了。”她這樣說道。
他和她，一共跳了九隻舞蹈。
直到十二點到來。在黑暗中，他低下頭，想要親吻她的脣，最後想起她苦惱的表情，那個吻最後只是落在她的額頭上，淺嘗即止。
“再見，我的小女孩。”
這次是真的要說再見了。
這些偷來的珍貴記憶，足夠他在剩餘漫漫的日子回味，讓他度過剩餘的孤寂。
……
“我不會和你說謝謝的。”
他看着“應褚”，只是呵呵。他比他幸運，幸運得讓他嫉恨不已。
他最終還是將身體的控制權重新還給了他，意識回到了一片純粹的黑暗中。
至少，他終於成功地拯救了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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