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一秒的天堂

作者:劉小寐所寫的《一秒的天堂》無彈窗免費全文閱讀爲轉載作品,章節
方瑩左臂骨折。林源腿部彈片已經取出,所幸未傷到骨頭,還有幾處都是輕傷。兩人都在留院觀察中。她回到自己的病房時,房裏除了林源,還有兩名身穿警服的辦案人員。

  調查綁架一事。

  一個小時後,辦案人員做完筆錄離開。

  剛複述完事件過程的方瑩再次崩潰,用力撕扯繃帶,用受傷的手臂撞向牆,被林源抱住阻止。

  方瑩靠着牆壁滑坐地上,哭着說:“爲什麼會這樣,我們都沒事,只有她這麼嚴重。都是我的錯,我什麼都做不好,如果我沒分神,就不會出事,是我害了她。”

  林源勸:“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錯在我,你們都是爲了救我。淺淺她太善良。”

  “爲什麼她不自私一點。”

  “因爲……她愛你。”

  方瑩哭得更痛,搖頭,“我不值得。我不值得她這樣,我對她不好,從來都不好。我剛想對她好一點……”她一邊哭,一邊發泄地捶着林源,林源任她捶打,眼角泛溼。

  “淺淺被綁架那天,我在家等電話時就想,只要她平安回來,她願意和鍾季琛在一起就在一起,我不干涉了。她長大了,能對自己的選擇負責,我也要去過自己的人生,去找我的幸福……”

  鍾淺昏迷第五天。

  鍾季琛幾乎是把辦公室搬到這裏,林祕書每天來來去去送取文件,有會議就通過視頻召開。應酬一律推掉,幾乎寸步不離醫院。

  鍾母進門時,他剛結束一場線上會議。

  護士從裏間出來,門關上後,鍾母道:“你現在真是一點都不避諱了。”

  鍾季琛在桌前敲電腦,頭也不擡地接:“有什麼可避諱的?再說,這裏上上下下不都被你們打點好了麼?”

  鍾母面色微曬,嘆口氣,進去看鐘淺。

  她出來後在沙發坐下,語氣鄭重道:“這樣不是長久辦法,有些事你不肯想,但是我們不能不考慮,醫生也說了,要有心理準備……”

  鍾季琛手頓住,語氣平靜道:“放心吧,不會讓鍾家後繼無人,如果淺淺一直不醒,必要時我會採集精子,你們找合適的人選,做試管嬰兒,要幾個都隨便。”

  鍾母沒想到他竟說出這個來,氣道:“你說的是什麼渾話?”

  “是心裏話,經過深思熟慮的。”

  鍾季琛說完,定定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到母親面前。

  單膝跪地,微仰起臉,“媽,我知道你們又要說什麼,你們讓我以大局爲重,不要沉溺於兒女情長。你們想把淺淺送去國外治病,可是如果有確切消息,我會立刻陪她過去。但是沒有。”

  他搖一搖頭,隨即低下頭。

  鍾母一陣心疼。

  她擡手撫上兒子鬢角,第一眼看到時,心都要碎了,冤孽啊。

  鍾季琛再次擡頭,眼裏泛着水光:“我能做到這樣照常辦公,已經盡到最大努力了。請你們不要再把她從我身邊奪走。”

  鍾母落淚。

  “我之所以能做到這樣,就是因爲有她在。忙完一會兒,進去看看她,跟她說幾句話,就覺得很幸福。不用躲藏掩飾,可以二十四小時陪着她。”

  “淺淺以前問過她是我的什麼,我答得很隨意,也很敷衍。”

  “現在有時間仔細想這個問題,她是我的早餐,是深夜回家時的一盞燈,是冬天的第一場雪,是揉進心裏的一粒沙,是深山老林裏狂追一隻兔子的童趣,是把烈酒澆到火堆裏的肆意,是無論多大的霧霾都能看得見的星空……她是老天給我的禮物,卻差點被我拒之門外……”

  鍾季琛哽住,把臉埋在母親膝頭。

  鍾母很快便感覺到那一處被打溼,她的手落在兒子頭頂,輕輕摩挲,低啞道:“孩子,你這是瘋了。”

  “是。”

  “對不起。”

  鍾母整理好儀態下樓,司機爲她打開車門,鍾父也在裏面,板着面孔,待她坐好後衝前面沉聲道:“走吧。”

  鍾母問:“你就不上去看一眼?”

  鍾父不語,她又問:“你兒子手上那個棘手的項目,你也不打算幫一把?”

  “自作孽,我怎麼幫?”

  “就打一兩個電話的事,別人整你兒子,你自己也不知道心疼,還跟着看熱鬧。”

  鍾母語氣刻薄,鍾父聽了立即惱怒,“我還要怎麼幫他?如果當初按照我說的做,把人送走,就不會出這事。從小看着一點點長大,你以爲我心裏好受?這一關,他要是能挺過去,他就是鍾家人。如果挺不過……”老頭兒哼一聲,望向窗外,“我就沒這個兒子。”

  鍾母低語:“沒兒子,看你怎麼抱孫子。”

  老頭兒扭過頭,眼一瞪,“我再想抱孫子,也不會要一個兒子跟孫女生出來的東西。”

  這句有失體統的話一出口,甭說兩人同時愣住,就連司機都尷尬到無語,恨不得立即化成隱形人。

  林源在醫院後花園找到鍾季琛時,他正坐在一張長椅上,手裏握着一瓶水。坐姿優雅,臉色平和,似乎沒有一點悲色。就連頭髮在陽光下也看不出異常。

  聽到腳步聲,鍾季琛擡頭,看一眼,沒什麼表示。

  林源指着椅子:“可以嗎?”

  沒回應,就當是默許了吧。他大咧咧坐在另一頭。

  剛接到警方消息,那一夥綁匪逃竄到貴州一帶時落網。

  這也要歸功於他提供的重要線索。

  那個綁匪頭目原來一直爲某高官做事,所謂的髒活兒。不久前高官落馬,他和手下也被通緝,於是又集結了幾個給“財務公司”當打手的社會渣滓,打算狠撈一筆路費然後逃到境外去。

  這都是林源被他們綁架後的幾天裏,留心收集的信息。

  如果他沒有獲救,很快就會躺在一間黑診所的手術檯上,然後被棄屍荒野。而他的兩顆腎臟,會移植到一個孱弱少年的身體裏,只因這個少年有一個神通廣大的父親。

  林源拿出煙盒,問鍾季琛:“抽菸嗎?”

  還是不理人。

  林源自己點燃一支,吸了幾口,緩緩道:“我家裏也是做生意的,不過是小本服裝生意,但在當地也算數一數二了。就是這幾年受大環境影響,越來越不景氣,半年前,我爸爲了翻身拿出全部家當跟人合作新項目,沒想到還是大意了,錢被人卷跑,債臺高築,急得差點跳樓。我一時昏頭,借了高利貸……”

  “也想過跟她借錢解燃眉之急,但是她對這個比較介意,可以理解,這些是她唯一的安全感,而且我也有點愚蠢的自尊心……”

  鍾季琛喝了口水,似乎對別人的事情毫無興趣。

  直到聽清一句:“鍾淺真的很勇敢……”

  聽到這個名字,他臉頰微動,像是極力剋制。

  “看到她不動聲色地踩住一塊碎玻璃時,我都替她捏把汗,我猜她是以防萬一,萬一你們營救失敗,她就要靠自己逃出去。”

  鍾季琛看向天空。

  似乎能感覺到液體沿着眼底,靜靜向內流,流進心裏去。

  直到林源又說:“鍾淺是因爲救我纔會出事的,你要是難受就揍我一頓吧,我保證不還手。”

  他這才哼一聲,“如果打死你她就能醒過來,我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這話冷得讓人心酸。

  林源也說不下去,低頭沉默許久,他起身告辭,走路時腿還有點拖,走了兩步,就聽身後傳來一句:“好好待她。”

  他定住腳步,隔了幾秒才聽到下一句:“別辜負淺淺的一番心意。”

  傍晚時分。鍾季琛開車在城市中穿行。

  他剛去了一趟公司,會見一位遠道來的重要客戶。這也是他一週以來頭一次出現在公司裏,面貌的變化自然引起不小的震動。他則是一切如常,侃侃而談,果斷高效。只因有人等他早些回去。

  路上接到一通電話。頤心苑項目二次評估通過,對方言語間暗示有大人物發話,肯定了這一項目的可行性和社會意義,相關部門應予以支持。

  鍾季琛想了想,打給父親,試探聊了幾句,不太像。

  他一時想不起還有誰會這麼好心做無名英雄。轉念一想,管他呢,煩心事少了一樣,可以更專心地陪淺淺了。

  餘光裏瞥見路邊一間教堂,這個平時經過無數次卻從未多看一眼的建築,今天讓他特意停下。

  信步進去,首先看到一面巨幅壁畫,最後的晚餐。

  有個神父模樣的人迎上來。問他有什麼需要幫忙。大概是看出他神情間的頹傷,絮絮說了一堆上帝與你同在之類的安慰話。

  他忽然問,“我不是基督徒,現在祈禱的話,有用嗎?”

  得到肯定答覆,並把空間留給他。

  他隨意選個位子坐下,靜氣,閉上眼。

  在大理古城,他和她重逢的地點,就是教堂門口。

  那次他特意去找她,製造偶遇。心想小女生都愛浪漫,這樣應該更能打動她,也給她留一個美好的回憶。他雖然勢在必得,但也會有青澀少年般的忐忑。而那一天,事後每逢回憶起,他自己都會被打動。

  也許愛上一個人,本身就是生命中最浪漫動人的事。

  此時,他也不想忽然寄託於某種信仰,祈求於神靈。他只是在心裏說,我信我自己,信我能做到一切我能做的。

  我信你,信你的堅強,信你對我的愛。

  別放棄。我們都別放棄。

  從教堂出來,鍾季琛放慢車速。

  像是忽然得到啓示,在鍾淺醒來之前,他應該把日子過得更耐心一些,多看,多聽,多思考。等她醒後,一一“呈現”給她。如她所說,讓他們“分開”的每一分鐘都過得有意義。

  這樣想時,一陣晚風送來奶油的香氣。

  路邊有一家二十四小時蛋糕店。

  鍾季琛進去,趴在櫃檯上玩手機的店員是個小姑娘,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隨即莫名臉紅,他微微一笑,挑了一塊抹茶慕斯。

  回到病房。

  他認真洗了手,然後浸溼一條毛巾,坐到牀邊,給鍾淺擦臉,擦手。

  她睡相可真乖。

  還是那麼好看,就是臉頰瘦了一點。今天做的CT顯示,瘀血吸收的速度減慢。他並沒有被這個暗示嚇到,反而對醫生說,吸收瘀血也會累,我們先歇一歇。

  醫生也深受觸動,點頭道,家屬就該這樣,保持樂觀態度,病人能感受到。

  房間裏有歌聲流轉,音量不大不小,時而來一個或清亮或尖利的高音,來自那支以重金屬與美聲結合爲特色的芬蘭樂隊。醫生建議放一點舒緩的輕音樂,可他覺得鍾淺應該更喜歡這種。

  他一邊給她梳理髮絲,一邊跟她聊天:“這幾天一直都聽這些,你煩不煩?”

  “你不說,我就當你還沒聽夠。”

  “如果煩了,一定要告訴我。”他停頓一下,低聲道:“哪怕動一下手指也好。”

  蛋糕盛在盤子裏,放在牀頭小桌上,他用叉子戳了一小塊,送進嘴裏緩緩咀嚼,評價道:“不如你做的好。”

  又吃了兩口,“大概是上次那塊被你用手抓過,所以纔好喫?”

  看向她置於身側的手,嘀咕道:“還是算了,弄髒了還得我來擦。”

  自說自話了一會兒,蛋糕被喫掉一大半。

  他忽然放下叉子,手掩住脣,似乎過於甜膩了。

  晚上,鍾季琛在外間看各種報告。

  裏間,護士在給鍾淺做肢體按摩。

  護士走後,鍾季琛再次來到病牀前,手裏多了一本書。

  還是那本《夏洛的網》。封皮有些微卷。

  “我想去書店買幾本別的,可是又覺得好像是咒你再多睡幾天,所以一直沒去買。”他翻到夾着書籤的那一頁,讀了幾句,停下,“怎麼樣,是不是有進步?我覺得比第一次時強多了。”

  “等以後有了孩子,這個活兒你可以省下了。”

  鍾淺昏迷第七天。

  鍾季琛又離開她幾小時。這次是去健身會所,跟方行遠打網球。

  真正的朋友就是,什麼都不用問,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也不會妄自揣測。不認同的,不去評判干擾。支持的,付之於行動。

  方行遠百分之一百二十發揮,鍾季琛也是各種快很準。一場打下來,十分過癮。鍾季琛額角汗如雨下,球衫後背全溼,腿肚子都發虛。

  他手一鬆,扔了球拍,四仰八叉往地上一躺。

  閉上眼,大口大口地喘氣。

  過了一會兒,方行遠才慢悠悠踱過來,居高臨下看着他,嘖嘖道:“這體力也不行啊,你可跟我們不一樣,得三十歲當十幾歲使呢。”

  鍾季琛手臂橫在額頭,不說話。

  方行遠又拿腳踢踢他小腿,“喂,地上涼,當心傷了腰子。”

  走了一圈又回來,語氣頗爲鄭重道:“等你結婚時,我給你們當證婚人吧。”

  鍾季琛悶聲道:“你話真多,我要靜一靜。”

  耳畔傳來陣陣聲響,細聽像是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

  空氣中也有似有若無的腥鹹。

  鍾季琛睜開眼。

  面前是一排排座椅,坐滿人,大半陌生臉孔,中間一條過道,鋪着紅地毯。

  他扭頭,身後站着一個穿着黑袍頭髮花白的男人,高高鼻樑上架着花鏡,手裏捧着一本厚厚的黑皮書,鄭重得煞有介事。

  這是一間教堂。

  而且還是小小舊舊卻地道十足的西方教堂。

  他低頭看自己。

  剪裁得體的純黑西裝,內搭白襯衣,皮鞋黑亮纖塵不染。

  他心中一動。隨即聽到嘎吱一聲門響。

  紅毯盡頭,兩扇古樸半舊的木門打開。

  陽光傾瀉而入,每個人都回頭望,每張臉都被金色點亮。

  有人從明亮處走來,烏髮紅脣,眼眸明亮,鼻尖俏皮可愛,細緻的鎖骨被精緻蕾絲襯托,一襲簡潔而不失優雅的白紗,如同一團飄渺雲霧裹襯着曼妙仙子,緩緩向他走來。

  他視線粘在她臉上,樣子一定很呆傻,於是惹來她嬌嗔一橫。

  音樂響起,瞬間響徹小小教堂。

  男中音用意大利語款款吟唱,帶着歌劇式的優雅和激昂。

  她眼裏綻放驚喜,紅脣微啓,仰望四周像是捕捉每一個音符後,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抿脣一笑。

  是的,他都準備好了,爲這一天。

  從很久以前。

  那時他們剛在一起,週末宅在他公寓看一部愛情喜劇片。

  看完她說:“以後我們結婚的時候也不放《婚禮進行曲》,好俗,就用這個《大千世界》好了,很好聽。”

  他的反應可能有點誇張,被她注意到,問:“怎麼了?”

  他咳一聲,“你想的夠遠的。”

  她臉色一變,“你沒想過跟我結婚?你難道只是跟我玩玩?”說着就要從他腿上下去,被他一把抱住,趕緊補救,“當然不是。我以爲結婚這種話,你會矜持一點,至少等我拿了戒指。”

  她嬌嗔一瞪,“當然要鑽戒,還要很大很大一顆。”

  “好好好,大的。”他語氣裏滿是縱容,“別人還沒看到你,就先看到鑽石光芒。”

  她噗嗤笑出來,這才軟軟地窩在他懷裏。

  隔會兒又說:“我們的蜜月也要特別一點。”

  他認真點頭:“我想到一個,在海上過。開着遊艇,可以潛水,釣魚,還可以在甲板上……”

  “在甲板上幹嘛?”

  “嗯,曬太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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